我把自己抛向迢迢千里，然后，在陌生的城市里流离失所；我把自己淌在生命的海洋里，然后，在浪花的节奏中随波逐流；我把自己缩在心砚内，然后，在凄碎的生命里独自沉吟；我把自己沉醉在孤傲的文字里，然后，在自欺欺人的原创中孤芳自赏、孤影自悯……

（一）

孤独的生命，流浪的我。

一个被岁月之河冲刷得暗淡无光，被时光之秋碎屑得支离破碎的我，却常常站在秋水无痕的时光转角处，静静聆听远逝的花上流年，在鬓已成霜的暮秋年轮里孑身一人，碎片飘零。

踩碎了满地的黄叶，我走遍了这座城市的所有角落，望着寂寞的街道中开始消瘦的梧桐树，听到晚风摇曳着孤零零嘘唏清响的树枝，看见斜阳在墙壁的青苔上拉起长长静寂的影子，绰绰惶惶。冗冗的影，把墙角内细碎的生命团团包裹起来；黑黑的影，悄悄地吞噬了这座凄迷的城市；黝黝的夜，竟然这样无情践踏着我那脆弱枯寂的心，像落叶一样碎裂了我的生命之灵。

踏上这条离家远远的陌路上，我举目无亲；走在这片茫然不知所措的原野里，我孤魂游荡；每在这刹那思念亲人的揪心间，我难言温情；总在这个碎片生命的流浪中，我独自飘泊。孤身一人，顾影自怜，我的灵魂凝成了细碎的迷离，寂寥的若失，在凋零的生命季节里凄碎飘落，在流云的生命心路上轻歌若蝶。

路，是如此的艰难，心，是如此的疲惫；雨，还是那么凄迷，风，还是那么凛冽；夜，却这样的黝黑，灯，却这样的枯黄……

我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将飘向何方；我更不知道，明天是否还会有明天。我只知道，每天，我在迷茫之路上慢慢爬行，匍匐而步；我也知道，每天，我在看不到曙色的晨曦中穿梭，然后，为苟活的生命拼死呼吸着是否属于我的二氧化碳，在一个冷眼相视、声色犬马的都市里乞口饭吃。

微弱的呼吸，苟活的残躯，风凛凛，雨飘飘，茫茫之路何处是尽头。模糊的灯盏，迷茫的眼睛，心疲疲，夜寥寥，绰绰灯影哪束是烛光。

血，滚滚流动着岁歌的疼痛；心，蹦蹦跳跳地唱起生命之歌。

（二）

孤傲的生命，痴狂的我。

天生我才必有用。我常常以阿q的精神来慰藉自己，勉励自己，希望在我的流浪生命中有所建树。我有才吗？我没有！我有貌吗？我也没有！可我有一颗炽热向上的心，一个常人所渴求的事业，一个凡人所渴望的生活。我的愿望总是与我背道而驰，我的小小要求却也无法满足我自己，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原来，我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整整淌流在五千年文化悠悠的母亲河摇篮里孕育着面黄肌瘦的东方之子。一个龙的传人。一个出生在文化大革命初期，并体验到打倒“四人帮”敲锣打鼓喜悦的新气象之人；一个在一场前所未有的热烈地追求民主和自由的学潮中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悟不出所以然来的苦闷之人；一个义无反顾地投入改革浪潮中拼死拼活唱起青春之歌，却又不能分享改革硕果于沦落天涯的草根之人。

这是我？我，竟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自认才华横溢、怀才不遇的社会弱势精英；一个却始终如一在生命的苦旅中苦苦挣扎的弱智之人；一个常常为了那么一丝丝自命清高、孤芳自赏的人格尊严而昼夜奔波于苟活的命途之人；一个常常被生活牢牢欺压被命运存心玩弄得精疲力竭而从未见过认输之人；一个常常把自己藏在黑暗里把自己锁在寂寞里向往光明聆听心声的抑郁之人。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不善言辞沉思默想不想张扬自己人生的孤家寡人。一个拥有聪慧常常反思自己却又如此痴呆弱智的幼稚之人；一个渴望生命热爱生活却淡漠世态的心死之人；一个不吃人间烟火不会趋炎附势却也从不拍马屁从不阿谀奉承的傲骨之人；一个痴心妄想却又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人；一个心高气傲却是眼高手低的卑微之人；一个思想健全却不能而立的窝囊之人；一个踏入中年却未能不惑的愚昧之人。

其实，我什么都不是。一个起码连过正常人的生活都不能如愿的沦落之人。我深知，我不过只是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的人，也是一个连自己都不找到北的人，更是一个没有资格给自己定格的人。

（三）

真实的生命，纯粹的我。

前几天，接到一位北京朋友的电话，她说人活得真累，生活没着落，过着今天就不知道明天，一点都没有安全感，好想找一个有依靠的人嫁出去，可她是个人，又不是东西，嫁人哪能那么容易。我也看到一个朋友的博客日记这样写道，生不如死，面对天天猛涨的物价，可工资总沉在锅底下，而且还不知道这份工资到底能发多久？好像生活越来越不如从前，幸福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北京朋友的话，我除了安慰就是勉励，叫她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挺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样无助的话，这样无奈的话，我想每个人都会这么说，我也只能这么说。但看到朋友的博客日记，我却郁闷无语，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我更加沉默寡言了，内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苦衷。我们这个国家啊，经济都发展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生活总是这么不稳定就业这么难，为什么社会的贫富悬殊却如此之大，为什么受伤的总是那些无辜的弱势群体。

天堂与地狱。睁开眼睛，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繁荣富强、光鲜靓丽、美轮美奂的经济高速发展的社会；闭上眼睛，我们却看到的是一个贫困落后、破败潦倒、穷病交加的人民生存绝望的社会。

疲惫的漂泊，游荡的生活，我就是这样重复地过着日暮途穷、暗淡无光的生活。每天，回到昏暗的毛坯屋，对着三两步都可以走到头的小房子，我郁郁无语，无言以对。

以前，我心中满腔热忱，满怀信心，我的周围一片歌舞升平，日子富足得油腻油彩。如今我独自一人四处流奔，竟为苟且偷生，竟为养家糊口，却如此艰难。原来撑起一个家的摊子是这么的不容易，有时竟为那分文不值的人格尊严而濒临生存的危机边缘，这幅穷酸寒碜的文人脆弱不堪的气节却是如此的滑稽十足，如此的自我嘲弄，没有一丝的世故练达，灵性之巧，我依然陷于地狱，可我已无人可怨。我活该。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除了怨自己，还能怨谁？

生活一次一次揭开我虚假的面具，一层一层扒下我肌缩的皮，我从年前回家过年的粉白丰腴、红光满面，变为现在的苍白无力、疲惫憔悴，数月之间，我竟然苍老了几许，从新中年转为老中年。

时光，又一次狠狠地把我往深渊里推。

辞去不堪忍受耻辱的工作，我一直在求职之路上游荡了好多天后终于明白，对于像我这样没有一定经济基础的人而言，身后有个稳定的实力公司作为背景是多么的重要。而没有稳定的经济收入的现状，我只有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寻找一些有实力的公司为索价目标，事实上我也没有任何资本跨进这样的公司门栏。原以为凭着多年行业累积的那一点沾沾自喜的道行，自以为是的阅历，我就可以很快轻松地如愿以偿物色一些粗茶淡饭来画饼充饥，只要努力一点就能从困境中得以解脱，现在看来，我实在幼稚得很，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今年很背，多灾多难，各行业前途未卜，加上进入中年的我，文凭低下的我，前路更加步履维艰。没有一个年轻的本钱，没有一个响亮的文凭，前行之路，茫然可想而知。

面对艰涩的日子，我生活谨慎翼翼。手头紧握着年前积攒下几千块钱，除了为满足自己酷爱的文字而痛心买下一台笔记本电脑和房租吃饭之外，我不得不紧着花，有时靠着朋友的施舍救济勉强支撑着。做人活到这个份上，做人做得小头锐面，实在令我哑然失笑，实在叫人怜悯心疼，这精打细算总算让我暂时过着细水长流的苦涩日子。这种游民落魄的生活滋味，令我缩手缩脚，让我脸面无光。我还是头一次如此为生计斤斤计较、婆婆妈妈、屈指而数过日子，简直是锱铢必较。我计算着每天只用十块钱到菜市场比较准备选购肉菜之类的差价，我对目前物价涨幅的各种米盐酱油、鱼肉果菜的价格了若指掌，我发觉西红柿和鸡蛋的价格竟然比冬瓜和空心菜的还低，我学会了用瘦削的榨菜和鸡蛋一起下面条，再添加点酱醋味道会更浓些更好些，我还学会了用一只鸡蛋和一个西红柿加不发酵的面粉煮成了面疙瘩当美味佳肴的午餐。

我随生活的点点滴滴中逐步丰盈起来，我在生活滴滴点点中更加稳固起来，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使我变得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点点滴滴，算是一种磨练吧。这种事情并不太难，但我就是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许多上海人却不懂买菜不懂做饭不愿自己动手起锅，尤其是上海女人。原因只有一个，生活幸福如蜜，悠闲自在，谁愿意每天面对柴米油盐、锅灶起烟的烦躁呢。这种小民生活一学就会，但是我够了，到此为止吧。我不想把那么多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鸿鹄不能遍学燕雀之技。

生命的美丽，生活有时真叫人无奈。苟且偷生，却如此纯粹，如此真实。

（四）

质朴的生命，坚韧的我。

生命的一切冲动和欲望，实际上都来自于对“异己”的一种“同化”，即使在生命最简单的初期，生命只作为一块简单的蛋白质的时候，这种“同化”就成了可以让它生存下去的最基础最强大的本能，那就是将外在的食物摄入体内，将其“消化”为自己的组织。这是我在博客里看到的一位很有思想的朋友写关于生命的一段话，他的这段话震撼了我对生命的深刻认识，令我对生命倍受崇敬，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一种顽强坚韧的生存本能。

世界本来就错综复杂、是非曲直。在这个赖以生存的地球上，自从有了生命的那一刻，生命就是以其本能的欲望和冲动顽强地存活下去。更何况是人类这个高级动物的生命。所以，面对逆境，人都会始终坚忍不拔的地活着，坚不可摧地挺身而行，这就是一个朴质的生命真实本能的反射。

认识自己的愚昧和卑微，是自信心得以建立的根基。这是对生命本性的透彻感悟。生命里，一个人能意识到这一点，实是莫大幸运与骄傲。一生中，能够真正理解我的将是我自己，能够真正识别我的也将是我自己，能够真正战胜我的终将是我自己。

前四十年，我是一个找不到自己的人。一个没有方向的人，一个四海为家的人，一个始终没有定性的人，一个彻头彻尾失败的人。这四十年，我生活过得很背，可以这么说是浑水摸鱼，无所是事；也可以这么说是庸碌不为，一无所有。虽然曾经有过那么瞬间的闪耀，却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我把自己这么美好的四十年时光白白流走了。想一想，真是愧疚连片，愧对父母，虽有感悟，却无法原谅自己。因为年轻，所以无知，人生能有几个四十年？

四十年的时光晃然间就这样的悄无声息，可生活在四十年后刚刚开始的我，依然处于苟生的边缘。虽然我心止如水，却始终无法平静自己。为何我碎片的生命如此之背？为何在长长的时间内一蹶不振？我第一次开始对自己的信心打个折扣，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不经心导致生活的惨淡，还是我本来就只有这点点的道行？

是的。我没有固定职业，我也没有恒产，社会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否定了我，难道还一定要我自己亲口说出残忍的话否定自己吗？不，我不能这么说，也不能这么做。尽管我也在怀疑自己，但我必须要相信自己，必须站起来面对残酷的现实，必须给我自己塑造信心，重新审视自己的现状，重新轻装上阵，战胜困难，走出逆境。

的确，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在我枯寂冷漠的心海角落里，时常萦绕着父母和儿子的影子，却无法触摸他们切意的面颊，暖暖的温度。在我碎片飘零的生命中，只剩下一个与我相依为命、傲视尘世的文字，我的世界竟是这样的冷若冰霜，竟是这样的亲情隔离，简直是隔山隔水，隔世隔代。虽有一颗燃烧的心，却感到万分无奈。炎凉的同时，我还是感到自己很幸运，至少在寂寥的心内尚存一丝的余温。

我一次一次在扣问自己，一次一次在反思自己。虽然，我的底气一次一次不至于崩溃的边缘，却也让我在残酷无情的打击中慢慢消磨。我像个温水中的青蛙，脑袋里依然在思索着如何跃出这锅越来越危险的热水，行动却是受到体力的局限和外部环境的局限，我异常清晰地看清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绝望和沮丧越来越占据了我布满阳光灿烂的脑海。可是，我并没有半点恐惧之感，没有一丝的沮丧之想。虽然，我仍旧活生生的这样沉浸在死亡的热水中，但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不断提醒我必须跳出来，一定跳出来，我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力量，我也相信自己会尽这一回运力腾空而起。

路很难走，业很难就，创业也不容易，筹措资金更不容易，这世界什么都不容易。可最不容易的还不仅仅是这些，最不容易的是一个人踽踽独行的苦。没有人慰藉自己，没有人勉励自己，以致只有自己跟自己对话，自己勉励自己。茫茫之路，我已经走得疲惫不堪，头破血流，不敢迈步前行，而是小心谨慎。我想，这个时候要有个属于自己的良策，想方设法在短短时间内找到路子。路是走出来的，前程是开辟出来的，这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盲从盲闯，必须脚踏实地。我不需要别人来怜悯，那样我会更加难过，更加沮丧。我是个有血性的男人，我会调整好眼前的狼狈不堪，我就不信我的一生会这么窝囊这么背地度过。我第一次被这个满载物欲横流的都市生活摆在一起比较，而沦落为苟且偷生的对比一目了然。这简直是一种对我自己漠视的耻辱，一种对我人格尊严的残踏。

生活在失落中点燃梦想，自信在逆境里坚强崛起。我必须用阳光晾晒自己，用坚韧塑造碎片飘零的生命之灵，用信心成就碎片行程的生命之魂。我从来深知生活的艰难，我知道，不仅仅是艰难，更多的是苦涩。也从来没有谁会为我遮风挡雨，为我安排下最佳位置沐浴阳光。我的每一步都是靠自己一个脚印一个步子走过来的，摔了再起，倒了再爬，我满载一身风雨，沐浴新的一栗阳光。

生活在继续，生命在延展。我不能在颓丧中消沉自己，不能在挫折中削弱信心。在新的四十年征途上，我饱经沧桑从头再来，满怀信心挺身前行，此路铿锵有声，此路坚韧有力。我看到了一片绿，那是生命的节奏；我看到了一片红，那是生命的曙光；我看到了一片蓝，那是生命的宽度；我都看见了，前面全是一片花的原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