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讲道理的强盗,也就会有不讲道理的君子。强盗的讲道理,名之为强盗逻辑,这逻辑恰恰是世上最能行得通,也是最有力量的;君子的不讲道理,名之为真君子,而这样的真君子就连自己,也是颠倒着过日子的,更别说能够对外物发生什么影响了。当天下大盗想要有个长久的安身之计的时候,便会利用所谓真君子的迂腐来粉饰自己的文治武功,也就能够从一个低微的身份摇身一变,就成了皇帝国王之类的东西。昔日沛县街头品行不良的小流氓刘三当上汉高祖之后,那个坐在龙椅上享受满大殿跪得像一群猪狗的臣下的朝拜,肯定会有春风拂面志得意满好舒服的感觉,来呈现真命天子的大好气象。讲道理的强盗,总是用这样那样的道理,来证明自己是英明的,是爱民如子的;不讲道理的君子,任他再怎么折腾,至多能当上个赤膊上阵玩英雄气的小强盗,因为他不懂得用道理来为自己的偷盗行为作掩护,所以只能任由那些讲道理的强盗的宰割。
道理好讲,真实行动起来并且兑现就难了。所谓道理,也只是人们用来作为各种各样行动的借口;道理是活的,世界上从来就不会存在一成不变的道理。道理不是主人,道理往往充当的是人类行为的奴仆,人类需要行动什么了,大道理就会起作用,至于这道理究竟是不是个道理,只有鬼才知道了。道理更是强盗行为的挡箭牌,强盗们大肆的烧杀抢劫奸y*妇女视百姓为草芥,一定也有替天行道或杀富济贫这个道理,来作为自己大规模残害生命行动的旗帜或口号。
讲道理的强盗最难对付,我们也最难认清楚他们作为强盗的真实面目。而不讲道理的所谓真君子,往往是一些没有多大智慧机巧的莽汉,是成不了啥子大气候的。人间的厚黑者,皆是讲道理讲得天花乱坠的强盗。
人若不带几分流氓习气,出门必定挨打。《庄子》一书有一则题目为《呆若木鸡》的寓言,里面刻画的被训练得如一只木头制作的斗鸡最终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在说明故意退缩、装聋作哑的傻样呆样,可以将对方制服于没有任何防守意识的时刻,也是在说明后发制人的道理。这也不是绝对的真理,譬如一头笨笨的猪,你用了再先进的方法训练,也是没法跟一头狼对抗的;手无寸铁的弱者,任你再拥有道家高超的道理来作精神支柱,也是没法战胜一位武装到牙齿的强者的,除非对方跟你一样是一头笨笨的猪。所谓的以退为进,也是有条件的,必须在两军对垒的过程中,已方具备了雄厚的能够诱敌深入并一举击溃的实力,才可以施行的,否则就相当于引狼入室自取灭亡。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名古代的格言,具有一定的真理。消灭战争最好的手段,是利用强大的战争武器来制止战争,并不是那些穷酸的书生几句道德说教,就能够解决问题的。一个不懂得在被奴役与压榨状态中奋起反抗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民族;在力与智的大较量中,一切的妇人之仁都会坏了大事。项羽就因了一时的妇人之仁,不但将天下弄丢了,还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弄丢了;虽然美名长在,毕竟是他人生悲剧的根源。人往往在某些时候残忍透顶,而在某些时候呢,又会做出一副小家子气十足的柔弱气象。这二者之间,如果操作者是具有能屈能伸品质的大丈夫,他们所施行的假仁假义,就是天下具有通天智慧的圣人能够玩弄世人于股掌之间的窍诀了。
刘备的江山是哭出来的,宋江也会这个,在最危急的时刻不但会哭,还会假装用手中的宝剑来抹脖子,女人哭的力量很大,可是男子在某些时候的一哭,力量就更大了。诸葛亮的挥泪斩马谡,那哭声里满是机智呢,这哭也是很有力量的,不但感动了在场者,还感动了即将受刑的马谡。
人性里的流氓习气,并非是挂在脸面上可以给人一瞧就瞧个透亮的东西,而是一种深藏不露的力量与智慧的综合素质。这种带有让人无法捉摸出底细的流氓习气,在应该哭的时候一定会哭,而且哭得惊天动地,一哭就能给人以仁慈的好印象;在应该发怒的时候,肯定是不会客气的,如果有必要,也会拍桌子打板凳大声骂娘的,冲冠一怒可以将所有人震慑住,对于维护自己的威信是很有作用的;另外呢,对着美丽的妇女,也会很潇洒地作些非常得体的情感秀,对儿童嘛,也会表露出一副关爱呵护的真诚相。
流氓一词,只是我们在运用过程中将之贬义化了,严格来说,应该算是中性的。流者,是流动不止变化多端的意思,这跟智慧的特征相仿。而氓呢,过去指的是居无定所的下贱人,这也只是一个方面,如果展开来,这些居无定所的游民,也是社会发展的真正动力,正因其没有剩余财产的拖累,他们才可以放开一切不顾命地跟着一个造反的头目打拚江山。亡命之徒者,流氓也。王朔老哥说“我是流氓我怕谁”,因为他已经大胆地公开地说自己是流氓不怕谁了,所以我们就不必害怕他,他说得越是大声,就越证明他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流氓,最多能够成为一个小小流氓给大众带来一些笑料。
存在的未必合理,合理的未必存在。
存在是一种由不合理逐渐趋向于合理的过程,而并非是一种静止的状态。我存在着,是我的肉体存在着,还是我的灵魂存在着;是身体在操纵意识存在着,还是意识操纵身体存在着。存在也是一个万事万物成、住、坏、空周而复始的演化过程,因为存在是瞬息万变的存在状态,所以,存在着的一切不可以用合理与不合理的标准来论证;所谓的合理与不合理,也仅仅是人类在不同阶段所划定的具有不同阶段时代风格的标准,而且同一时代不同阶级的标准也是不一样的。某些事物在某些阶段相对合理,而在另外的阶段就不会合理了;在某些阶段显得不合理的被时代社会所压制打击的,到了一定时候,也有可能被时代社会所认可并接受的,也就成了相对合理的存在了。
我们观察思考所面对的外在环境的存在,先是纷纷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具体事物的图像对大脑的刺激,接下来就是大脑依据这一系列图像的过滤变异扭曲,从而形成了具体个人的判断;这些判断,也只是限于人类特定的认识范围,如果再将认识的领域扩大开来,就不是我们的智慧所能触及得到的了。
花卉的存在,在昆虫的认知领域,只是一种食物的来源;而在我们人类的认知范围内,却是一种审美的对象,诗人画家任凭自己的灵感,可以将之想象成具有人性的精灵。这说法,也只看到了浅表层面的现象。至于昆虫们眼中的花卉是怎样的具体的形色,在昆虫们感知的过程中又是怎样想象着花卉的,我们人类是没法知道的。昆虫迥异于人的感知器官,也是没法体会得到人类感知花卉的具体情景的。
江河湖海的存在,出于鱼类的生活习性,是可以在这浩大的水域自由自在地活着的,如果将之放在陆地上,不出十分钟就死翘翘的了。一个人再怎么擅长游泳,如果没有外物的帮助,将之放入汪洋大海惊涛骇浪当中,不长时间也会死翘翘的了。
兽类的存在是不需要穿上衣服的,因为长有厚厚实实的皮子,而且上面有茂盛的毛发,也不需要穿上鞋子,那牙齿的锋利,以及迅猛的奔跑中的攻击能力,都可以使之随心所欲地在大森林中活着。我们人类可不行,天气热了,不但要穿单薄的能够凉爽身体的衣服,还得有空调降温;天气冷了,必须得穿上厚厚实实的衣服保暖,还得生火炉或利用空调来取暖的。
所以,存在的合理与不合理状态,也是需要有具体的条件来作充分必要的依据的。譬如我存在着了,这一会儿存在着的我正在吃饭喝水睡觉走路快乐或忧伤,这一切心行总是在外部环境影响下产生的。按照常理,吃饭喝水走路睡觉时的快乐是合理的,如果处于忧伤的存在状态就是不合理的;生病的时候是身体存在的不合理状态,身体康泰的时候是身体存在的合理状态。存在状态是此在跟彼在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其存在状态的合理与否,也是相对的,是随时都在相互作用着的。
存在的未必合理,说明了事物的存在不会出现一个终极的静止的最佳状态,其存在的本质是周而复始着生死与兴衰的转换的。而合理的未必存在,就好比我们理想中的状态,总是在理想着的时候,才是合理的,如若在现实生活中兑现了,其不合理的因素也就很快暴露出来了。
2008年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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