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住院的第二天傍晚,妈妈打电话过来:“你现在在哪?”
早在住院伊始,因为怕妈妈担心,所以提前就跟爸爸商量好,不要把我生病住院的事告诉妈妈。
因此,骤接电话,心中一慌,还以为妈妈不知从何处知道了这个消息呢。心虚之下,决定硬撑,但到底底气不足,所以答非所问的来了一句:“没事,我好好的啊!”
妈妈说,“我问你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
慢慢定下心神,尽量以轻松愉快的声音道:“我在上班啊,还能干嘛呢。妈,你有什么事么?”
妈妈又问:“还没下班么?”
抬头看了看天色,外面依然很亮,也不晓得现在几点,于是只好继续接着往下顺:“还没呢,马上就下班了。妈,你吃饭没?”
妈妈闷闷的声音:“正在做,你下了班也赶快吃饭,别有一顿没一顿的将就,注意身体。”
以带着笑意的声音道:“知道了,我一个人,好弄。你也注意身体,天热,别太累着了。”
妈妈又再叮咛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将电话重新塞到枕头下,抹抹滚烫的额头,再看看上面吊着的输液瓶,只觉得头痛的似乎要裂开,胸闷气短,嗓子发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看来,这连续一周多的高烧,的确将我的身体毁的够虚的,只接得一个电话,便几乎令得我虚脱。
环顾了一下空荡无人的病房,忽然就有丝丝的泪伴着汗珠滚落。
是痛,是苦还是累,竟然连我自己都说不清。
几天之后,出了院,本想着回老家去看看,但看看镜中自己突兀的锁骨,苍白的脸,以及那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等休养一段时间再回去。
就这样猛吃猛睡的又过了近半个月,看看自己也恢复个差不多了,于是坐车回去。
回到家里,妈妈一看见我,便开始抱怨我不会照顾自己,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清瘦。又问我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一次。
汗一个!其实也没怎么瘦嘛,我天生就不是瘦人。
于是回话说,“上班忙。”
妈妈看着我,原本有些老花的眼神,竟然锐利的逼人:“我打电话给**,她说你这些日子,一直都没上班。”
**,是我的一个同事。
我刷地汗下,尽量轻描淡写:“嗯,这几天是没上班·。其实也没多久,前一阵子,发了点小烧。想着现在单位也不缺人,我就申请休假了。”
妈妈叹了口气:“你呀,总是不会照顾自己。我那晚打电话过去,是不是正在发烧?”
反正已经时过境迁,索性坦白:“嗯,那会儿正在输液!”
妈妈黯然:“烧的要是不狠,你也不会不上班吧?怪不得那两天,我一直觉得心里难受,好像什么东西在揪着一样。就想着,可能是你们姊妹们哪个,不知出了什么事儿。”
无语,为妈妈这奇准无比的感觉。
耳边妈妈暗哑的声音低低地说着:“难受了两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先打电话给你爸,你爸说他跟你哥都好好的,没什么事。再打给你姐,她也说没事。后来,我就打给了你。你说你在上班,但我没听到小朋友说话的声音,却听到有男的在说话。我就奇怪!”
垂下头,低声道:“那是一起输液的别的病人!”
妈妈叹了口气:“我听见生人说话,怕你有事情在忙,就没再问。想着你小姑电话一直打不通,是不是她有什么事情了?没想到,还是你!”
说着话,眼中又闪出了泪花。
我笑着安慰她:“没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嘛,发一点小烧,没关系。”
妈妈黯然:“妈当时,心里痛的厉害!你一定病的很严重,怎么就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呢。”
我强笑:“真的不严重,妈。你不是忙么,告诉你,你也不能去陪护,尽让你担心!”
妈妈低语,“你以为你不说,妈就不知道,就不担心么?妈心里,有好几天,一直在痛着呢。”
喉头有些发哽,心里闷的难受,想流泪,看看妈妈哀伤的脸,又强忍了回去。
可怜的妈妈,怎么会每一个亲人,都这么切切实实的牵动您的心肠呢?
以前,只听说同卵子双胞胎之间,有一种神奇的心电感应力量。即使远隔重洋,也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心情跟状态。
但我却一直想不明白,妈妈虽然没有卵生手足之间的那样强烈而明确,但也能准确及时地感知到每一个自己最重要的亲人,所受到的心理及生理上的伤害。这种近乎奇异的能力到底从何而来。
我只知道,每次我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无论远隔千山万水,妈妈总能恰逢其时地打电话来,问我是否还好,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一次两次,我还以为只是巧合,次数一多,连我自己都不由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发生?
难道亲情,真有这么神奇的力量?!
匆匆的回到所在的城市,继续开始朝九晚五的生活。
第二天近晚,爸爸打电话来,问我吃饭没。
我说,刚下班回来,正要做。
爸爸说:“别做了,我马上就到市里,你出来吃饭吧。”
乐得偷懒,于是下了楼,跟爸爸一起出去。
知女莫若父!到附近的餐厅找个安静的位置坐下,倒也不用问,爸爸直接就点了几个菜上来。全是我平时最爱吃的。
而其间,他没吃几口,就停了下来,就那样一直静静地看着我吃,眼中有着潮潮的宠溺。
我说:“爸,你怎么不吃啊?”
爸爸说:“我是吃过饭出来的。”
喉头再度发哽:吃过饭出来的,却还让我出来吃饭。只为了让我吃,看我吃?
大口的吃着东西,貌似很可口的样子,其实没尝出什么味道。
吃完饭出来,天气已晚,笑笑的提着没吃完打包的东西,跟爸爸道别。
临走时,爸爸又叫住了我,将手中一只纸袋递给我:“拿回去,慢慢吃。”
“什么?”我问。
“卤鸡。你妈昨晚九点多打电话给我,哭的不得了。说你一个人在外,又生病,又没上班的,都没个人照应。还说你肯定是不舍得吃不舍得用的,也不知道还有钱花没,让我没事多过来看看你,给你捎一些熟食。”
伸手接过,没有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转身快步离开。
——我怕迟了一步,会让爸爸看到我的眼泪。
还追究什么异能跟感应,关心则痛!儿女连心,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儿行千里,却行不出父母心中那根牵绊的线;儿到天涯,身后总有父母的视线紧紧追随。
“子往子还父梦里,儿歌儿哭母心中。”子女的点点滴滴,冷暖悲欢,时时刻刻在父母心头呵。
原本,这世上,就有一种心痛叫牵挂,有一种忘我叫母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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