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兴日月,为道寿山河。
——于佑任
山谷河上雨如帘,喜鹊双旋戏眼前;
雾岚高绕将军岩,白头山崖点将台。
大小农仓话梯田,龙盘虎踞山势绝;
银浪滔天巨石滩,千古奇石叹壮观!
未到可处之前,早就听说这方山形水胜。心,早就向往之。因为我早有耳闻,那儿有不少山形地貌与一位将军的命运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来到可处边上,粗略地浏览一下眼前的山水,喜欢风吟的我,不禁吟上几句不知是否是诗的句子。正在自我沉醉之际,我看到长、高百米的桥上,一个撑着红伞的倩影,久久伫立,倚栏西望。我想,那该不会是一位被世俗逼向极端的怨妇吧?那一把红伞,是否是她迟疑的依据?我真想走近她,看看她,了解她。可是,山高路远。更何况,当我向她所在的位置靠近时,也许她已悄然离去。好奇,让躲在一侧的我,把伞撑着,挟在腋下,从长长的镜头里,一点一点地将她拉近,企图破译她内心一角。镜头越调越近,我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她。桥上,独自在那儿微笑着自顾自地点着头,一脸的迷醉,好象还身处新婚柔情蜜意的梦中。她的眸子,蕴藏着晶莹丰富的诗意,她的微笑,仿佛装满了美不可言的风流。脸上的那一对似有若无的酒窝,闪灼着蒙沙丽娜的春意。我的心一下子放松了,舒展了。仿佛这方山水因它的存在而生动。而她,仿佛因为这方山水深蕴的灵气而动人。对岸山间小路,自上而下,有一串移动的红伞。我不知与桥上的红伞会有什么牵连,因为桥上那位一动不动地生长在那里。于是,我不禁朝红伞倩影眺望的方向去破译她的沉醉。
曲折的河道,碧波缓缓,时有鱼儿蹦跳,点水燕嬉戏于河面,成群的麻雀时飞时起地在沙滩上觅食。不过,碧波中,除了那流速较大的中部,有些碧绿透明外,两边象是有一层极薄的冰,迟迟疑疑地随波逐流。河两岸,裸露着飞瀑似的黑砂石。稀疏的灌木、杉树,乞丐般愁眉苦脸。这样的景致,于她,会有什么感想呢?我继续登高,并向西挪步。可见可处、大坝两村,半黄半绿的梯田,弓状般展开在河岸与山涯坡下。有农人身披塑布,牵着水牛,悠然地点缀在这空旷的田野上。田的中央,如唇大开之巨石,让人不禁想起屈原的《天问》。可处河南岸,有一独立之山,上有九个山头。当地从古至今,有民谣曰:一圈关九牛,九牛不出头;但愿九牛能出头,子子孙孙吃不愁来穿不愁,不做宰相做诸侯。早就听说,可处村乃南北气势宏壮的龙脉交汇处。轿子山、马鞍山,脉气集于此地,南北山势如两军对阵,恢宏壮观,叹为观止。身临此地,方知此言不虚。抬头可见田野之上,可处村后,有一座险而不危的山,名曰老鹰山,形似巨鹰欲飞之状。其形又恰如当年国军之帽冠,时人美其名曰将军山。可处村拥有有自己企业的青年刘支书说,真正的将军岩,是后山上巨岩间的一柱石。柱石后有一古杉,略高于岩。柱石一侧,有山形如鞍马,那如将军肃立的柱石,始终未曾上马,因而从此村走出的那位将军,一生没有自己自由选择的前程。树枯岩断,那位将军便噩耗传来。
将军山的命名,就是了纪念从此走出去的那位为国为民的将军。这位将军,就是在当年的军政部长和总统的矛盾之间图存报国的抗日将领刘汉桢。原中华民国国会主[xi]于佑任先生曾在安顺大建道刘汉桢将军老宅门上题了这样一副对联:“其人兴日月,为道寿山河。”对军将评价之高,从中可见一斑。
将军生于民国之初,降生时,其祖母墓后数百米远的山上,有一巨松,两根一大一小枝桠中间,不知何故而空,抱大的空洞中,居然长出一棵幼松,生机勃勃,昂首向天。其父因此灵机一动,命其名曰:刘元松。取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之意。但将军的命运,就象那棵幼松,既得到那紧紧围住它的巨枝的支撑,也难免夹在其中,左右为难受制而不得自由。将军未出山村之时,便名闻乡闾。将军弟兄二人,其家中当年乃一方富豪。将军幼时,便入私塾。除了听课与作业认真完成外,贪玩贪睡。常见其鼻龙耸耸,一副跳皮模样。但聪敏过人,联对作文,常令先生赞叹不已,自愧不如。及长,就读安顺中学,接触进步人士,开始了他人生的探索。青年早期,便迷于三国英雄,水浒豪杰。其独立特行之性,与其兄刘白龙判若两人。其兄乐于敛财,节俭成性。在其兄当家时,一佃农春节抱只大公鸡来,准备送给其兄,他知道后,慷慨地给了那佃农几块大洋,并嘱咐此等小事,切莫声张。将军视万惯家财如粪土,扶危济困,抱打不平。每逢年节,将军常宴请佃农乡亲,一一致敬,酬报他们一年的辛劳。百姓常称其德,颂其义。其兄却为此而不满,与之理论。将军说,所有这些用度,算在我家业份中。因其近一米九的个头高大魁武,其兄个头与他相比,显得矮小得多。加上他性格豪爽,声音如雷,他一发话,其兄便沉默不语。当然,他的兄长深知,他不可能呆在家中,分享祖业。因为他的学业声名,远播百里。不过,背地里说他是败家子不乏其人。将军亦有耳闻,却坦然一笑。高中毕业,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坪上乡平桥河倒椎冲谢氏结为秦晋。将军老父病逝之时,其尚未得势,但四邻八境之人,闻讯而来者,不计其数。来者不需工银,稍加摆布,便主动尽力,秩序井然。后遇“高人”指点,离家远奔黄埔,致力革命。抗日烽火中,将军驰骋之志,时舒时缓,大起大落,身心疲惫。其名声震于乡野之时,其兄建新房与人争地,修书致意。将军回信引用一诗:“修书一封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尚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他知道这样的话,兄长不一定听取。因而还致书其兄,用他项下的屋基,与他人换取三尺墙脚,多余部分,均作赠送。
因长期分居,谢氏无出,他又极反对没有感情基础的包办婚姻,加上他仕途大起大落的烦恼,将军求卦问卜。于1948年秋又遇一“高人”,说是谢氏与“谢世”谐音,大有不利。在那个“夫嫌妻,一张纸;妻嫌夫,只有死”的年代,一纸休书,离了谢氏,续娶铜仁曾氏。“高人”说,曾氏与“争世”谐音,预示着可争来一个新的世界。其实,曾氏仍一地下工作者。曾氏与将军往来日久,将军的进步倾向,让富有牺牲精神的曾氏情有所钟。与曾氏婚后,将军带着曾氏,一排警卫相随,回可处老家时,劝其兄抓紧时间将田地分给当地百姓,自家留点,自食其力,够吃够用就行。其兄沉默。将军于是将属于自己的那份田地产业按人口分给了当地农户。乡村民众无不称其德。让其兄在当地百姓心中形象大损。
形势的发展有如将军所料。在曾氏已有身孕之时,将军忽然接到十万火急之电,来不及带上曾氏夫人就飞往台湾,从此远离故土。后来,曾氏为将军生养一子,取生刘生,及长谙世,曾氏告之其生父名讳。上世纪八十年代,两岸冰消之初,刘生办好一切手读,往台寻父。父子相认之时,将军恍若隔世。看着刘生的身材相貌,以及刘生出示的将军当年给曾氏的信物,将军悲喜交加。四目相对,泪眼双流,说不尽的情,道不尽的苦。父子相拥难分,闻者无不泪下。将军与曾氏在其子努力下,相见于港。数十年相思,化着泪千行。两棵心,跨越历史的鸿沟,悲喜交集地又一次交融在一起。
将军之子,移居于港,创业于港。
将军数长十年思归之心,苦于咫尺天涯,白发丛生。将军一生,倾向进步,戎马倥忽,为民为国。可惜年高体弱,喜闻解冻春讯,长叹沧桑岁月。1999年,将军逝于台,葬于港。其在天之灵,遥望故乡,不知何解。
将军仙逝的噩号传来,乡人闻之,天惨地悲,痛哭遥祭,求其子刘生收其衣冠代之入葬,建墓以祭,建塔以纪,香火不断。
今天,我的到来,不仅是因为这方山水独特的美,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方山水养育出一位令人景仰的将军,蕴育着多少有些传奇的地域文化景观。百闻不如一见。我早就想印证一下这些带有传奇色彩的自然的地域文化景观,是否真的如传说之中那样?可惜,那一棵与将军名字有关的松树,因他的去逝而枯萎,前几年已被砍掉。就连那棵枯杉也被毁一空。只有如今所称的将军岩,即使万里无云,也常会看到在它的头上,雾岚不断,仿佛在向人们昭示着什么。
雨渐渐地收起了她的缠绵,风带着凉意撩醒我的沉迷之思。想起来再看桥头,不见了那撑着红伞的倩影。我若有所失地寻觅着。山那边半生不熟的田野上,一排红伞,驻足在将军岩下,盘桓于将军的衣冠墓前后,指点着点将台前那一排排威武挺拔的苍山。河谷深处,巨石滩上,白浪滔滔,仿佛在日夜不息地祭奠将军,为将军悲歌,为将军壮行。又仿佛在以一种激情告慰将军的在天之灵。河中那块毅然挺立的百吨巨石,象一只向前击进、嘱托千钧的手掌,仿佛将军抗日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气壮山河的巨手。
看着可处河畔的山山水水,与将军家乡山水相连的我,常听着民间传颂将军事迹的我,在这山水之间,仿佛一草一木,都映射着将军的身影,都饱含着将军的精神。不知有多少人象我一样,凭吊将军于这方山水之间。
作者真实姓名: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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