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小学是我的母校,当年的全称是湖南省武冈县米山乡清和学校,位于我村南头,她的前身是金刚寺。
金刚寺建于何年何月,村里的老人也都说不清楚,已经无从考证。只有流传至今的俗语“金刚寺的钟”足以佐证她当年的恢弘与香火鼎盛。传说中,金刚寺的钟声可以传出几十里外,那种场面可想而知。据我的臆测,金刚寺的钟声足以与孤苏城外寒山寺的钟声媲美。
解放后,金刚寺就改为学校,最开始的名字叫浩山学校,设有初小、高小,据说曾有些年还设有初中和高中。从我记事起,就知道清和小学了,那时候我们还是习惯叫金刚寺学校。
当年的清和小学是四合院形式,四面是一层楼高的砖瓦教室共11间,南面和西面是红砖教室,东面和北面是青砖教室,中间是两个大土操场,因地势有高低,我们把它分上篮球场和下篮球场。西面教室与北面教室之间是教师食堂。
我是1982年4岁的时候读幼儿园,那时候幼儿园不设在清和小学里面,而是设在幼儿园老师家里的堂屋,有一天老师家里做家具请来了木匠,占了堂屋,我们才搬到清和小学去上课。
我们几十个小孩子跟随老师来到清和小学时,清和小学南面教室正在拆除,也没教室给我们上课。就这样,我们这班幼儿园就解散了。
虽然不用继续读幼儿园了,但是清和小学留给了我深刻的印象。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最大的建筑最豪华的场所。一到下课的时候,操场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上课的时候,读书声此起彼伏。
我做梦都想去学校读书,在操场上跟同学游戏。由于那时候有规定,未满7岁就不能上学,所以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堂哥堂姐以及那些伙伴成群结队的去上学,我羡慕极了。于是偷偷跟他们去了学校,蹲在墙角找蟋蟀、听他们齐声读书,实在忍不住诱惑,我就推开前门朝他们做鬼脸扔石头,逗得他们哄堂大笑。于是老师就出来呵斥我,吓得我连滚带爬跑开了。
那时候,我就很怕老师。村里的老人动不动就吓唬我们,说不听说就要学校的老师整我们。关于“整”这个字我在少年时期一直没弄明白,我当年的理解“整”就是“针”,拿针扎,确实很吓人啊。长大后才明白原来当年村里的老人还没从文革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动不动就是“整”与“斗”挂在嘴边。
即使怕老师,但是我还是喜欢上学。于是1984年秋天我6岁的时候,通过我爸“开后门”,我终于如愿以偿,背着“为人民服务”的书包跨入了清和小学。从此开始了我的美妙的小学生活。
小学的生活是最美好的,留给我的记忆也是最深刻的,20多年过去了,我还能记得小学一年级第二学期的第一课:《春天》
冰雪融化 种子发芽 果树开花
我们来到小河边,来到田野里,来到山冈上。我们找到了春天。
学校的西面和北面全是农田,所以我们解手从不去厕所,下课的时候我们这些男孩子就站在田埂上一字排开撒尿,看谁尿得更远,晚上睡觉做梦都在比尿尿,以至早上起来尿了一床。
我们在学校里的课余活动玩得最多的就是滚铁轮和打翻板,一到下课时间,操场上就象沸腾的开水,滚铁轮比赛、打翻板比赛、抽“雷公(陀螺)”比赛,不亦乐乎。
女同学玩得比较多的就是跳绳和踢田,一条橡皮筋一串田螺壳就可以玩出很多花样,尤其跳绳的时候还编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歌谣,边跳边唱,什么“一五六、一五七、一八一九二十一”、“周扒皮,爱偷鸡,半夜三更来偷鸡,抓住他,打跑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等等。我们从来不考虑什么通不通顺,只要开心就行。
我们那里的老地名叫“浩山冲”,也叫“浩山张家”,几乎全是姓张的,起名字也是用班辈开头。我们那一代主要是“明”字辈和“道”字辈,所以,重名字的现象很多。三年级的时候我班上就有两个张明乐两个张道理。老师提问的时候必须要在他们名字前面加上小地名,要不很容易搞错的。比如说老师叫:“黄土岭的张明乐回答第一题,栗子山的张明乐回答第二题,清和亭的张道理回答第三题,田开坊的张道理回答第四题。”这样就不会搞错。
每当我回忆起这些场景,总会不由自主的笑上好一阵。
前几年回家,顺便到清和小学去看看。这时候的清和小学已经倒闭了,村里的孩子都在中心完小去上学了。这里不再是学校,而是村民们的煤球房、稻草房。
墙角边,已经没有找蟋蟀的小孩;教室外,已经没有做鬼脸扔石头的顽童;操场上,已经没有欢腾的场面,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也不复存在。一阵伤感。
2007年,清和小学粉刷一新,摇身一变就成了我们乡的敬老院了。春节回家的时候,我只远远的看着她发呆,想起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如今雪白色的外墙,很眩目、很刺眼,刺得我眼泪直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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