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好奇幸福的所在,幸福是人们无懈追求的目标。辛苦劳碌的目标和苦苦追寻的结果就是进行着里里外外的丰富包装,强化自己幸福的外表和实质。可名利的丰收只是在表面的身份、衣着的光鲜等等物质生活上刷灰涂漆,内在对幸福的感受也不是凭着身边爱人的俊逸美丽和舒适安逸的生活来衡量的。
我有两个特别的老乡朋友,是修理自行车店铺的夫妻俩。认识他们是源于我曾在他儿子所读的私立学校做过,不过就是没有这样的经历我也会熟识他们的。因为我有自行车,而他们是附近自行车修理技术最好、服务也最好的一家。
第一次进到他们的店里,听着那热情亲切的家乡话,我不自觉地卸下冷漠的面具。我很感动于四川话,那是联系四川人感情最坚实的纽带,没有地域的界限和排斥,通用一种语言是四川人团结如一家的证明。
长相很朴实的夫妻俩性格都是如辣椒般爽快、热情。妻子有着四川女人特有的好嗓子。周围的邻居和过往的人们都很熟悉她用四川话叫喊儿子回家吃饭的声音,带着特有的甜味和弯弯曲曲的调门。她非常勤快能干,除了做一家的日常家务外,还帮助丈夫做着修理缝补的各种活计。他们店铺,除了修理自行车,还能维修小电器、厨具和缝补鞋子。他们夫妻俩经常是很默契的为客人做好维修的各个细节,精益求精的做事态度让我很信服。
我经常因为自行车的轮胎漏气去店里,男人每次都会仔细补好内胎,再检查其它部件是不是有问题,妻子却是很耐心地寻找外胎中导致漏气的隐患,找到了玻璃碎或钉子,她才肯罢休。简单的修理或加气不收费是常有的事,我多次因为这样的事情和他们把钱推来让去的。后来也慢慢习惯接受他们的好了,自然而然与他们距离也拉得近了。
我来来去去的空闲常去他们那里坐坐,说说孩子、老人还有最近发生的大小事,就像我们是早已熟识的亲朋好友,这还引来周围人的好奇呢。他们的家庭很平常,和普通的农民一样,除了娘家有一个特别出息的大哥,在广州市一个大学里当教师外,其他的亲戚朋友一般都是在外打工或在家务农。他们把儿子和两边的老人看成是他们该尽心力的亲情责任。俩人望子成龙的心很具体地体现在对孩子学习的关注上,陪着孩子学习的妻子还经常到学校了解孩子的学习和表现,这和大多数忙于生计而没法顾全孩子教育的平常家长比起来,他们显出平凡中的不平凡来。
我每次都很感动于他们的平凡,小小档口摆满了各种新的和废弃的配件,还有小电视,小电冰箱和几张形态各异的凳子,每张凳子都有他们修理的痕迹。这些小件大物把他们那不够十平米的档口塞得满满的。好在去的顾客和朋友都是坐外面,他们对每个人都会招呼以凳子和不做作的热情,简单的几句家常话把心与心的距离缩断了许多,轻易消解了彼此间的提防。他们的档口人气一直很旺,那么一个小小档口竟然能让许多人驻足停留,或修理物件、或说笑、或看看电视,每个人都很自然地感染了一脸的微笑。
夫妻俩简单朴实的生活总是让我一次次感动。他们能把家里盖的砖瓦房看着是他们夫妻合作的最宏伟的成就,把儿子的健康成长看做是他们的最大期望,把孝敬父母看做是人生大事。这都是他们用行动和简单的言语表现出来的。
去年暑假时,在老家读书的儿子刚出来广州没几天,老家就传来父亲生病的消息。这个从不间断开门做生意的男人很干脆地挂起了休业的牌子,一家人急急赶回老家,大概一个月的时间才看到他们开门。儿子没再跟回来,我们问起他父亲的事,他简短的说明了几句:“父亲生病,基本是不吃药的,一辈子都舍不得花钱吃药呢。实在支撑不了的时候就吃点止痛片,严重了才挂一下盐水。这次吃饭成问题了,才去检查,晚期胃癌,不到半个月人就没了。是我们无能呀,没能让父亲好好享福,他生病的时候还在家里为我们编织背篓呢!”看到他深深的愧疚,我都脸红,现实中忽略对父母的关怀岂止是他们呀,他至少记得每个月固定寄一百五十元给父母,听说父亲生病,还能轻易撂下“时间就是金钱”的经商观念而不顾,这点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孩子因为在广州私立学校上学,收费太贵不得不送回老家读书,外公负责孩子的饮食起居,可学习上的事却是无能为力。夫妻俩看着孩子的学习成绩下降了沉不住气,就让妻子回去管束了差不多两个月。那时看到那个做父亲的,每日三餐都是喝稀粥吃咸菜。我笑话他节约,他很真诚的表示是自己喜欢老家的咸菜,也喜欢喝粥。看着他那甘于平实的生活态度,我真的是无话可说。
回来不久的老婆,为了能多挣钱,还去附近的一个私营小厂打工,每天都是计算着时间过的。除了晚上的休息外,基本没见到她歇息的时候,回到家里时已经顺路买回了菜,做饭洗衣服,好不容易坐下来手上也是忙着鞋子或轮胎的缝缝补补。看着手脚麻利、性格开朗的她,完全是沉浸在这忙碌的愉悦中。我有时会问她累不累,她说只要是人健康,做事累一点能有什么关系。
曾有段时间,妻子生病了,是肠胃不好。他们档口前烧蜂窝煤的炉子总是为路人送来中药那晕头闷鼻的药味,那时总能看到丈夫泰然自若的洗衣做饭。招来别人的玩笑他也毫不在乎,脸色蜡黄的妻子还是会一脸笑容的招呼过往的熟人,手上的活计也没有停歇过。面对大家对她的热心问候,她都是乐呵呵地说好些了。其实他们每次去大医院做检查抓药治病都是一大折磨,忍受医生不耐烦的脸色,花钱多,治疗效果也不乐观。
现在她决心回老家治病了,留下男人一个人忙里忙外地操持着档口的大小事务。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儿,熟识的朋友都喜欢去那里坐坐,白天清净的闲暇是没有了,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又该如何?开玩笑问他:“怎么不催着老婆回来?是不是想着没有老婆管着轻松自在些?老婆长期在老家放得下心吗?”他总是笑呵呵的说:“放心得很!我们都老夫老妻了,她要想跑掉老早就跑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她在家里只是养些家畜,病也好了,呆在在家里舒服着呢。我过年的时候也要回去了,在外漂了这么多年总不是什么长久之计。现在国家对农民的政策优惠着呢,养一头猪国家还补助一百元,我们农民还能没有盼头?农民回到农村那才是真正的出路!”
在他身上看到的是一个普通农民那种安于平凡的坦然和知足。我想他们应该是能时刻感知幸福的,那是劳有所得收获的感觉;是亲人之间关怀体贴时心底升腾起来的感动;也是彼此能患难与共的那份默契。
大都市的人们有多少能摒弃贪得无厌的欲望,追寻一些与自然、心灵更贴近的东西。从一开始,我们就应该知道幸福的感觉和财富无关,不要以追寻幸福为借口做一些伤害别人幸福和牺牲自己幸福为代价的事情,等到岁月只剩下那么可怜的几年几月几时几分的时候,才知道后悔那才是最大的不幸。人生是短暂的一次旅行,在追寻靓丽风景的时候也不要忘记小花小草带给我们身心的愉悦和舒畅,时刻能感受简单的幸福就是美好而有意义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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