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军小说·四卷《俄姐娜莎与八爷》
俄姐--
文一点,可称之为:俄罗斯籍女、性服务工作者。
粗点,就叫:俄罗斯卖碧的。
……
那八,坐在小酒店里;桌上,一盅酒、一碟菜。
菜,是一只小碟里放了撮白糖。酒,会添;菜,一般不会再要了。
他望着窗外胡同对面那青砖墙。墙是大清砌的,砖也是大清制;很旧,但没翻修过。
这才是原汁原味的老北京味。
……
那八的座,没人争、相当于他包下了。
来这,不单为那面墙,也为这小酒店。店家,也是正宗的老北京。
进门一瞅:菜柜里,有一碟白糖。这样的店,在北京不多了,全城找不出几家。
都不来,店家撑不下去;往后,这样的店就没有了。
……
那八,自称八爷。别人,也都叫他八爷。
北京人,爱称爷。岁数大点,也都会被尊为:大爷。
八爷,正红旗人。
家在西直门里,一住就是八代。
旗里有名的,有大清宰相和珅、大作家老舍。
……
八爷,原本亦可成为一代名人,可惜错过了。
当年选《少林寺》演员,老师推荐的是那八,导演也看上了。
狗日的副导演,突然看见李连杰,对导演说:“看,那小子眼睛大,有神。”
导演,反悔了,挑了李连杰。
……
等看了电影后,八爷的肠子都悔青了。
那扮牧羊女的、丁岚,漂亮呵!正是八爷喜欢的那种。
追她,八爷写过整整一万封情书。直到她去新加坡、嫁了人,才罢手。
……
就这么,错过了出名机会,耽搁了人生大事。
蹉跎岁月呵!
多年后,才遇上了俄姐娜莎。
……
遇上娜莎,真是件怪事!不过,想想也就不觉着怪了。
北京、老皇城,机会多呵!
没准啥时,金项链就掉在了你脚跟前--
“喂,老外娘们,你金项链掉了。”八爷叫她。
北京爷们都这样,不拾金子。
一回头,八爷认出是老毛子娘们。老毛子,是爷爷辈的叫法;父辈叫:苏联老大哥。
多少有点亲近,比美国佬亲呵!八爷,就弯了弯腰,捡起递给她。
……
娘们,竟会说中国话:“谢、谢!”
那天,也不知哪根筋抽了,本该说“回见”,嘴里溜出的却是:“吃哪?没吃?家去吃。”
家去吃。北京爷们,谁不懂?就是:你回自己家去吃。
洋娘们,也太瓷实了!用生硬的中国话说:“好的。我跟你家去,吃!”
……
咋办?跟洋娘们解释、话的本意?
那还算北京爷们吗?
硬硬头皮、花几个,就算是找个洋娘们侃大山。
……
现买扎啤、红肠、黄瓜……
又被外地来京做生意的人,多宰去了几大毛。
没法,北京爷们地道,就爱个面子。
做下来喝,叙叙前朝、讲讲古。
才知道这老毛子娘们娜莎,竟也有一小半蒙古人种血统。
祖辈的祖辈,曾生活在大草原上,是成吉思汗的近亲部落,随大汗西征到过黑海。
……
亲不亲,算是一家人!再叙。
娜莎道出:家住符拉迪沃斯托克,就是海参崴。
家有老妈、女儿。爷爷,是苏联英雄,参加过斯大林格勒保卫战。
……
唉,真的是自己人呵!
八爷的老爹,也干过八路;虽没几天,也算是老干部。
当然,比不了娜莎爷爷--红军将领。
……
不能再叙,八爷受爹的影响:崇拜苏联红军。
再叙,没准就会爱上娜莎了。
可,万没想到:娜莎,竟也爱上了八爷。她还率先说了出来。
……
好嘛!真是:捡根金项链--捡出个国际婚姻来了。
那,就结婚!含糊个啥?闪电式的!现在,不就时新个闪婚?
上街,买两套衣裳。找个东正教堂,先来个西式的;而后,再去登记。
登记的,竟然说:涉外婚姻,当天办不了。办不了?就缓办,反正已经结婚了。
回来,加菜、添酒,再叙。
该到要上床了,那就上!这,还有客气、婆婆妈妈的?
八爷,是个童男子;上去,就被卸了货。
没经验,歇一下,重来!不中,又被卸了。这才知道:人家厉害呵!
……
下楼,透一透新鲜空气,走一趟游身八卦掌。
深呼吸……提气,气守丹田。
而后再上楼。
……
上床,干!
八爷,先把十将军派了上去。
摸、揉、抠、搅……不到半个时辰,娜莎便大呼小叫地喊了起来。
喊?揉你的心、戳你的肺……不一会,娜莎就抓紧了八爷,拼命往她自己的身上拽。
不!八爷,又狠挖了一通,这才抬出红衣大炮……一如那自动火炮,不停地伸缩;但,就是不扣板机。
娜莎抱紧了八爷,恨不得压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呵--”突然,娜莎长呼一声。身子,一挺、一直;而后,松软了下来。八爷,这才“咚、咚、咚”开火,炮击金门。
……
那可是一场恶战呵!
黯然地笑。总算,没给北京爷们丢脸。
八爷,咪了口酒,两指捏起一小撮白糖放进嘴里,咂巴。
老底子,用完了;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娜莎,看出八爷的难处;说她去挣,能挣到大钱。
你去挣?牛逼!八爷心想。但,他既没阻拦,也没去多问。
……
可,日子,真的是好过起来了。
八爷,反而要操心了:不地道的事,爷们不能做的呵!
不动声色,八爷扮了一回克格勃;只盯了一回梢,就啥都明白了。
原来,娜莎在卖碧。
八爷,没进去。他觉着:还有啥脸面进去?
……
从雅宝路的酒吧,回。
八爷,一路上,一会给自己一个嘴巴,一会又给自己一个嘴巴。
就这么,一路往回走,一路打嘴巴。
打了多少,不记得了。第二天,脸庞肿得象面包。
……
八爷,也曾这么想过--
过去皇宫里的妃子,不也是性工作者?
所不同的是:妃子,专事一人;而妓女,普事大家。
专事一人,那是封建、专制;而普事大家,则要算是改革、开放。
……
但,没用;想想,他又想了回来:
爷们的老婆,怎能卖碧?爷们的老婆,怎么能卖碧?
……
回来,娜莎明说:原本,她就是卖碧的。
这还有啥说?自己没本事。
确定要离婚了,八爷就跟着娜莎去了趟俄罗斯,去了趟海参崴。
这是以前说好的。离了婚,再去就不方便了。
路上,娜莎反复叮咛:别让妈妈知道,已确定离婚了。
那俄罗斯老太太,竟一直惦着八爷。
……
一见面,老太太就张开双臂、抱紧八爷,不停地喊:“中国同志!中国同志!中国同志……”
前苏联时,老太太当过啥书记;她恨叶利钦,说他毁了苏联、毁了俄罗斯。
八爷,虽是个爷们,却是性情中人;顿时,就热泪盈眶。
也连声喊:“苏联同志、苏联同志!”
……
能理解的呵!替老太太擦着泪,八爷想。
这,大概就象是:袁世凯当了洪宪皇帝,旗人在海外相见一般。
唉,世事难料呵!
……
娜莎的女儿托娃,极漂亮。
俄罗斯的丫头,发育早;岁数还小,就已象个大人了。
八爷喜欢,顺手就摘下金项链,给了她。
八爷,突然想:自己咋搞得象中国代表团长呢?
黯然的笑,在脸上慢慢地渗出、漾开。
看看四周,店里已没别人了。
……
从俄罗斯回来,八爷也不再闹了。人家穷呵!一切,皆可原谅。
与娜莎协议离了婚,他还让娜莎住家里。
娜莎,也做得漂亮:房租照付,还多给一百;另,请八爷买菜时带点菜,再多给一百。
八爷,应承了。好在,娜莎要求不高、不麻烦;她,只要些黄瓜、西红柿。
娜莎,啥也舍不得。唉,人家家里还有老妈、女儿。
……
娜莎,愿意住在八爷处,除了熟悉,也为安全。
俄姐们,也不容易;到处有俄罗斯打劫者,越国追踪抢劫俄姐们的俄罗斯男人。
他们,会抢光俄姐的钱,还打她们,理由是:丢了俄罗斯的脸。
到了这步,还有啥丢不丢脸的?
娜莎的妈妈,说过:叶利钦,把苏联出卖给了资本主义;没讨到好价钱,还热脸蹭人家冷屁股。
……
娜莎,每年都要回去;所以,八爷家里,娜莎的亲戚不断。
八爷知道:她们,都是来当俄姐的。但,他懒得过问,只当都是房客。
俄姐们好象有规矩:情愿给钱,不跟房东乱来。
八爷,一人惯了,不乱来;现与娜莎作伴的柳拉,就夸八爷:爷们、真正的爷们!
小酒店,要打烊了。
店家对八爷道:“您那,慢用、吃好。”
这就是老北京的味,绝不会说:要关门了,还磨蹭个啥子么?
一口咪尽盅里的酒,捏一小撮白糖放嘴里,咂巴着;八爷,起身道:“明儿见。”
……
碟子里,还剩了些白糖。八爷,不要了。
这才是地道的北京爷们。
北京爷们,都这样。不象上海男人,娘娘腔、酸不拉几。
……
走到街上,八爷想起了柳拉。
柳拉,在中国的签证到期了,要回去了。
照顾八爷,她降到了两百;刚来时,至少是要五百。
娜莎,也劝八爷:干吧!干了,就是干俩啦;中国,有几个干过俩俄姐的?
说得也是!回去就花上二百……想想,八爷又劝自己:算了,钱留着;将来,干托娃。
八爷,有这个预感:托娃,早晚也会走这条路,早晚也会来……
……
咋?怎会想到要操人家的女儿呢?这思想不好!
“啪!”八爷,扇了自己一耳光。
创作于 2008-8-12 至 8-14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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