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千针眼陈子扬

发表于-2008年08月13日 晚上7:47评论-1条

已经是21点了,她却叫我随她到街上走一走,我有点不解的从广播里取出耳朵。夜晚的大街少了病房阵阵压抑的倾诉,少了留白墙壁的无限想象,取而代之的是璀璨的灯火画出的玫瑰夜色。大街两旁一件件手工精美的礼品,象散落的花瓣扯着我们的眼球,我忽然明白她的用意了。

不用了吧,我们回去吧。我说。

“哪能呢?你一个人住,没有这个宝贝晚上出事怎么办?”她不放心的说。

她是这家医院的护理阿姨,住院其间她一直对我很好,得知明天出院,我把父亲带来的土特产分了一半给她以示相谢,她这是要回送我一件礼品。

什么宝贝呢?那一定要花很多钱,她已经五十岁的人了,挣点钱也不容易,见我再三说不要,她干脆拉着我的手穿街走巷寻起宝来。

路过一个地摊时,她忽然咧着嘴巴笑了起来,我看到她眼睛里写满了惊喜。

“老板把那个东西拿给我看看。”她蹲下身子,指了一下。

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老板拿起一个圆圆的黄色的东西,那不是千针眼吗?一股温暖,亲切的感觉在月光下流淌开来,我伸手抓起一把月光,撒在记忆的树枝上,往事郁郁葱葱起来。

认识它最早的那会我还小,那是在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火下,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拿着针在一只鞋底上穿行,鞋底厚厚的很硬,我好奇的问这双手的主人,妈,这么厚针怎么穿得动的啊?

母亲摸摸我的头,“你仔细看看。”

母亲说着两手在灯下如蝴蝶般的飞舞起来,原来母亲的手指上套着一只圆圆的“戒指”,母亲用针穿鞋底的时候,用这枚“戒指”在针眼上针一顶,针头就穿过鞋底露出尖尖的脑袋,这时候母亲再用一块挂在胸口的橡胶皮一拔,针就连线出来了。我见着好玩,撒娇闹也要来一针,结果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把针扎进去,母亲笑着把“戒指”递给我,说,“你用‘千针眼’套在手指上试试看。”我这才知道这东西是千针眼,难怪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眼,我学着母亲的样子终于顶出了一针,但也把手指顶的生疼。

母亲纳的鞋很合脚也很结实,我数过一双鞋的针眼数,大概有一千多。一双鞋子有五六道工序,母亲通常做好要花好多天的时间。那时候皮鞋很少,一年四季,一家老小都是穿这种千层底走路。那时的我和猴子一样调皮,常常把路上的石子踢的满天飞,因此大脚趾老是会和其它四个“小弟”分家,为此母亲每年都要多要为我准备好几双。

母亲不但帮我们做一年的鞋子,遇到家里姑娘嫁人,也要做个几十双做嫁妆。母亲在娘家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每个姨出嫁前,母亲都要熬很多夜。记得有一年的冬天,我一觉醒来看到两眼红红的母亲在灯下垂胳膊,旁边是一双鞋子,我看着有点心疼,第二天悄悄地把她的千针眼藏了起来,但她第三天在摇着波浪鼓的货郎那又买了一个。

“头低着在想什么呢?来,把千针眼拿着,它能逢凶化吉和避邪。”阿姨的话打断了我呼呼拨节的记忆,“你看它有一千只眼,不管你在哪里都能看见你保护你。”

阿姨的话让我忽然想起母亲的一句话来。那是我第一次出门时母亲说的。记得那天,母亲把一双早已不流行的千层底放进我的包里,还说了句,“记着,不管走到哪里我都在看着你。”当时已经穿上皮鞋的我,觉得穿着在城里很没面子,本想不要,话到嘴边看到母亲眼角有晶亮的东西在滚动,便随了她。

那晚回到医院久久不眠,心里反复想着一首诗: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唯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

那晚的月亮静坐在灰色的云朵上,似乎在想着尘封的往事,那银白的光落在眼睛里满是酸酸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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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记着,不管走到哪里我都在看着你,”
这是母亲对孩子的最真的话语。
无论到哪里,
孩子都是母亲的牵挂。

文章评论共[1]个
文清-评论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问候朋友晚上好!at:2008年08月13日 晚上1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