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姐给我找个活,到服装店里打工,一天六个小时,一月五百块钱。
老板六十多岁,长期心计让他大脸横七竖八装满了皱纹,职业性地笑对每个人,他的嘴里找不到你我,多得是:姨,叔,姐,妹,兄弟,亲之又切称呼。老板娘染着紫葡萄色短发,她见了人就老王卖瓜,话就像山上泉水,哗哗啦啦流,人一走出门,马上自动关闭。偶尔漏下几滴也是自己用的。她们零售少,批发多,一般往乡镇发,先打电话联系好,再发过去。
老板娘把衬衣从小号到大号排列好,打成捆再装进塑料袋子里,扎着口叫:“发货。”老板抓紧着袋子口,提到外面,有时等上几分钟,有时待半个小时,找个车发走了。
老板发走一批,再打电话联系上一阵,递给老板娘一张单子,心有灵犀一点通地说:“发货。”
老板娘看着单子,让我爬上竹梯,从货架顶上扔下:被罩,床单毛巾之类的,她整理好又大声叫:“发货”嘴里下着命令, 脚步地走向两个学生模样顾客。我帮老板刚把袋子提到门外,他接了电话说有急事,匆忙交待让我发货,说路费也就是十元左右。
路上车多得是,我一招手停了一辆红面包车,司机五十多岁,瘦巴脸,伸着像鹅样细长脖子问:“到哪里去?”我说:“发货,多少钱啊?”
他先问我:“你说呢?”我想老板话,要和司机讲价钱,狠狠心,来个拦腰斩:“五块钱。”司机痛快地说:“拿上来吧。”我一手一个塑料袋了放到车上去,车很快开走了。
初战告捷,满面春风地走进屋子请功:“五块钱就发走了。”
老板娘脸上有些阴云:“发哪里去了?”
她的话就像一股冷风吹来,我身子发凉:“没问。”
老板娘发出雷声:“什么车啊?”
我胳膊上震起一层鸡皮疙瘩:“一辆红车。”
老板娘又一声巨雷:“我问你车牌号多少?”
我打了哆嗦:“没看。”
暴风雪突然而至:“发货!发货!你发到哪里都不知道吗?找个公交车,记着车号发,问清楚他几点到站。有人到车站上接货去啊。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刚才发走的货款。”她的手像蛇样滑凉,递给我一张单子。
我成了冰雕,僵在那里:五百块钱货,我一个月工资。
我哆嗦着回到家,儿子津津有味地玩手机游戏,一个小屁孩子开心声音:“发火。”接着一声炮响。小屁孩又叫“发火……发火……”我一把夺过手机:“发火!发火!发你妈妈头,我都把货发到无人区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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