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泉

早晨接了个电话，刚放下话筒妻子就问：哪来的？我说，乡下朋友，上午他来呢。妻笑道，好了，你又一个朋友回来了。我问这怎么讲。她说，你装什么糊涂，每次让你向他要钱，你总是说，钱还能有朋友重要吗？朋友在，钱就会回来！

今年以来我的运气确实不错，用“借钱给朋友，钱回来朋友就算回来”的观点看，春节后已回来了两个朋友，现在这个乡下朋友又要来，他来肯定是还钱的，能不高兴。　

他是三年前的春节前夕来找我的。来时说他家儿子从部队退伍回来没事做，学了驾驶，买车子还差点钱，想找朋友帮忙。我犹豫了一会说我这儿只有2000块，准备改造厨房的，算过了，因钱不够还没动手。他说，我本打算也是借这么多，多了，怕你有困难，不过，时间不会长，至多一年。你说，多好的朋友，借钱之前还为朋友考虑。可妻知道后不让，与我吵，说两年前向我们借的1000块还没还呢，现在又借给他，是不是我们家钱多的没处放了。好了，一年不还，两年不还，三年仍不还，你说妻子能对我说好听的话。　

我借过几次钱给朋友，有三四年未还的，还有七八年未还的，按期归还的基本没有。有本来来往很勤的朋友，因借了钱后钱不还人也不见面的；有借了钱后到期还不了打个电话说明不还原因的；还有一位搞企业的朋友向我借了3000元，这是一次借出最多的一笔，当时他很急，钱到手后还认真地给我留下个条子，可是，两年前已经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按照条子上的日期早该还了。我也曾托人给他的儿子去信，但没有回音，现在我对如何讨回倒没了主意。　

对朋友与借钱的问题，我读过莎士比亚有关“不要向人家借钱，也不要把钱借给人家，前者使你忘记了勤俭，后者使你人财两空”的忠告；我还劝慰过借钱给人遭遇前后两副脸，最后出现“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朋友；我更对《北京人在纽约》中那个对朋友“什么都可以谈，包括性，唯有钱不能谈的”阿春印象深刻。不过我总认为，真正好朋友借钱都会还的，至多是时间早晚、长短而已，不还的那是假朋友，如果拿钱出来能打发掉一个假朋友倒也值得——只要代价不是无法承受，如泰森离婚那样就行！　

朋友来了，一进门就苦着副脸。我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坐下。他低着头坐在那好大一会儿才说，真不好意思，上两次借的钱还没还，现在又来了。没办法，儿子出了车祸，住在医院抢救，要很多钱，想来想去，只好厚着脸来了。　

我什么都没说，将身边仅有的1000块钱掏给他，还带着几分歉意对他说，我家里现在已没有什么收入了，过去也没有积蓄，这点钱算是支持吧，拿去，不要还了。如果有，我该多帮你一点……　

这时，我虽然对犹太人总结出的关于“在危难的时候肯冒巨大风险向你伸出援手的往往不是你对他有恩的人，而是他对你有恩、甚至是曾为了你付出相当代价的人”有了真正理解——帮人会带来没完没了的麻烦。但是，我更认为这已超出了钱与朋友的关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