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雩,给你介绍个人。”
卓栖雩循声回头,却险些将红酒泼出杯外。她微微一笑,淡了尴尬,小心翼翼地拿捏着自己的优雅。
“栖雩,这位是何总。何总,这是我太太。”林轻揽住她的腰。他爱她,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她不爱他,是朋友圈里偷偷讨论的话题。
“林先生真有福气,娶了这么个美娇娘啊!”他笑着,微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她说,你们慢慢聊。转过身时,湿了双眸。
她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起来,回忆像葡萄藤蔓一样,纠纠结结地爬满了心头。径直走到自助餐桌前,把高脚杯注满,一饮而尽。
“像林太太这样的女子,不适合这样喝酒。”
她仰起脸,迎上他略带戏谑的目光。他比那时胖了,时光已经镌刻在了曾经年少轻狂的脸庞上。
“我?是怎样的女子呢?”她又在杯中倒了一点点酒,轻轻地晃动杯子,看那个小小的空间里涌动惊涛骇浪。
“总觉得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这个词真好,隔着张望的距离、时间的厚度。
卓栖雩笑笑,握着酒杯走到阳台上去了。他不慌不忙地跟了过来。
“给你讲个故事好么?愿意听么?”她说。
“洗耳恭听,”他和大部分的成熟男子一样,愿意在陌生的女子面前扮演绅士。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有很白的额头和如水的眼眸。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学校的春季运动会上。他沿着跑道的外沿,陪着他参加比赛的同学一起奔跑。操场上满眼漫眼的面孔推搡到眼皮里边来了,她看了然后忘了;唯有他,只是那么一眼,就成了她瞳孔里的长镜头。
接下来的日子,她开始数着手表上的时间期待放学的铃声,然后飞快地冲出教室,在人头涌动的天桥上,一边奔跑,一边张望,直到远远地看见了那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在人群的缝隙里穿梭而过。走到他身后时,若无其事地放慢脚步,始终恰到好处地维持着两三米远的距离。沿着天桥,是一树一树细碎的白花,而初春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温暖而暧昧的味道。
春意一点点地浓重了,又一点点地稀薄了。季节轮转了一周,她依然还在他的身后。只要他转过身来,就可以看见她。第二年盛夏的时候,天桥两旁开了大朵大朵的栀子花,可是他毕业了。她于是突然没有理由奔跑了,也不再有张望的方向了。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变化,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她的生活就乱了秩序。
后来的一天,学校的公告栏里张贴了上一届的优秀学生大学录取名单。隔着玻璃看见“何木”两个字,她的嘴角就微微上扬了。她知道他去了北方的一所大学学医。她于是开始给他写信,写了一年的信,她也高中毕业了;到了大学,她依然给他写信,告诉他她所在的城市所属的信箱,只是他,始终都是远方的一个未知数……
倚着阳台栏杆上,她慢条斯理地讲完了这个故事。然后是大片大片泛滥的沉默。
“那个女孩后来怎样了?”他问,抿了口酒,颇有些波澜不惊。
“她长大了,不再迷信童话了,嫁了一个很爱她的男人,过着很幸福的生活。”
“小女孩的梦而已,总会醒的。”他笑。
大厅里音乐响起来了。
他说可以赏脸跳个舞吗?
她笑着摇头,说:“有人在等我。”然后缓缓地走回大厅,在人群中找到了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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