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只手伸出去,对着台灯的光芒,在洁白的墙壁上,形成一个丰满的巨型手印;翻动手掌,手印便旋转着。这只投射在墙壁的手,似乎努力着去抓取什么吧。光与影的旋律,无声地呐喊着,不知道究竟在这样的虚幻的光与影爱恨情仇着的呐喊里,是些怎样的粉红嫩绿风景,让人想得到些什么却无法将之抓实抓牢。
将台灯熄灭,再拉上厚厚的窗帘,微闭了双眼,再将双手轻轻地放置在两腿,调匀呼吸,突然,一阵悲哀夹杂着疼痛如火山爆发,将自己整个地淹没了。我心灵的光呢,也被厚厚的一层烦恼忧伤紧紧包裹着了。悲喜无常的性灵,轻如浮萍的意识,在灵魂的暴风骤雨中纷飞不定。
点燃一支香烟,在浓重的黑暗里,这忽闪忽闪的一豆火光,似乎在嘲讽着我念头纷纷扬扬念叨着的虚情假意。寂寞的精灵,此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翩翩着薄薄的透明的双翼,用了曼妙的光芒,将我的意想天空点亮了。
我是睡着了么,感觉着了一股忧郁的快感,将自己撩拨得忘乎所以。使劲打了自己几耳光,振荡得自己双目瞬间冒出了若干晶莹剔透的小花瓣。随即将台灯打开,那光芒如瀑布正在哗啦啦地流泻着,一阵更大的寂寞瞬间而来,我在哪里,我究竟是谁。
剥不尽的蒙蔽灵魂的层层假相,洗不清的灵魂的尘埃。活着,然后死去,或者,于死去之后,又获得新生,生生世世的烦恼贪执,就用了这样的一双手艰苦卓绝地,试图从虚空的影子里抓到什么,然而,也只是这样将手伸向了虚空,到了最后,又将这伸出去的双手定格在这个世界。
心灵是什么,有人说心灵是一朵莲花,这心的能量无穷无尽。当心灵这朵莲花喷射出透明的光芒了,那无限的慧光可以穿透整个宇宙;当心灵这朵莲花燃烧着贪嗔痴三毒火焰的时候,可以令无限的时空也压抑着黑沉沉的忧郁。
是什么在操纵着心灵的运动,这股操纵心灵运动的力,究竟来自哪里。当我们的肉体跟心灵脱离之后,心灵还会感觉着肉体腐朽瓦解过程中的痛楚么。我来到这个世界了,姓甚名谁了,跟其他人有了这样那样的因缘关系了,爱恨情仇的意识便不由自主地生起于不可知的地方,我想大声哭喊,对着冷漠的虚空大声地哭喊,身处滚滚人流,却感到了寂寞孤独的大威压。
世界纷繁复杂的现象一一呈现在眼前,几多人间衰败与繁华的交替,令人顿生莫可名状的失落与惆怅情怀。昨天还在缠缠绵绵诉说着相思西楼明月故事的激情中的人儿,却成了今日反目成仇的冤孽。我们总是无端地生起诸多爱啊恨啊情啊仇的意念,又总是无端地随着这些意念的旋涡,而失去了最为根本的理智。哭过了,笑过了,最终得来的是什么呢,当对方已经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给了另外一个生命体了,你还能有什么贪求呢。
你心灵的影子是对方情感影子的重叠么,肯定不是的,你只是你也不清楚的你,就更别说探究你意识里面随意涌动出来的情欲了。这情欲的引力,是天地间什么样的机械来运转着的呢,传说中有一个世外仙境,那里有繁茂的美丽花草树木,还有典雅灵秀的仙女,宫殿也是那么的高广典雅,仙乐飘逸着灵性的大安乐,这一切,正是我情欲的引力的指挥着大脑屏幕,在放映着这些美好的图像呢。
当我的一念情识随着轮回的罡风一飘,就飘到了一个肉身上面,然后这肉身就在这不知来去的一念情识的牵引中,活着了,爱着了,恨着了,情着了,仇着了。身体从最小的一点慢慢长大成人,意识的触须也就将这身体感染成了五毒俱全的模样。
微微的呼吸中,静静的暗夜里,梦幻里的青山绿水,有一条缭绕在崇山峻岭间的灰白色的大道,还有一座又一座的大桥沟通着这崇山峻岭间的村庄。村庄是明秀的,村庄里的男女老幼都面无表情,这里面好像有自己逝去多年亲人的脸在隐隐约约地晃动,他们也是面无表情着。
我只是一个人在不停地行走,眼见着道路旁边幽深峡谷里面湍急的江水,被青石摔打成温润的翡翠色,那同样翡翠色的泡沫,盛开着一朵又一朵翡翠色的花。浩大汹涌江流的两边,是青葱的高山,江流婉转,随着两边的山脉不停地流逝着。我很想下去亲口尝一尝那江水的滋味,也很想那江岸边有一艘系在大青石上的船,在等待着将我载上去自由远行。可是,我只是一个人在峡谷上面的道路不停地行走,真不明白自己需要去到哪里。
梦幻生起又粉碎了,粉碎了梦幻,真是活在现实里么,可是现实里几多虚情假意的高楼大厦的妖艳繁华,恰恰在我眼前拔地而起,猛然生出一座又一座毫无灵性的高山。行走在这一座冷冰冰的高山之间的宽广的街道,心神被那轰轰着冷冰冰曲调的流行音乐撕裂得面目全非。
梦幻是心灵假想的情人,睁眼时候的假相,恰恰更将心灵最本质的东西击溃得远远的了。
炎炎夏日里,毒辣的太阳下,空气沉闷得很,满大街行走的车辆也喘着粗气,狗们也懒得四处狂吠了。人行道上如云飘动的的艳丽的伞花下面,是无数张俏丽的姑娘们的脸,那脸上已是滴滴香汗淋漓。她们那五颜六色的短裙半透明的,微微张开的裙摆,好像在神秘兮兮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男人们的投来的眼神。人行道上晃荡着透明的热浪,伞花下面五颜六色的短裙,形同瓣瓣喷吐着清香的荷花,在一张一合间,给擦肩而过的男人们丰富的渴望材料。
在这毒辣的阳光下作梦,微眯了双眼,打量着人行道来来往往着的伞花下面的姑娘们俏丽的脸庞,舒张了全身的细胞,贪婪地吮吸着这热浪滚滚中的一丝丝清凉。只看见姑娘们俏丽的脸庞,正故意作出凌波微步时的纯真。忽然,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裸露着两瓣灰黑的屁股,大摇大摆地从姑娘们身旁掠过,并高声呐喊着;姑娘们俏丽的脸庞,顿时被吓得惨白,随即匆匆忙忙的奔跑得远远的了。只看见那伞花下面的短裙,如开败了的花朵,萎顿着种种丑陋不堪的表情。
另有一位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疯子,站在人行道又唱歌来又跳舞,她那无所畏惧的眼神,是在期盼着什么,又是在仇恨着什么了。头上插着两朵已经枯萎了多时的红玫瑰,腰缠一根宽大的白色带子,一只手挥动着粉红色的丝绸头巾,一只手摇动着折扇,唱着悠扬婉转的歌曲,舞蹈也如行云流水般飘逸。仔细一瞧,这女疯子红扑扑着一张脸,隐约着一股灵秀之气。但她只是面对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无所顾忌地唱着跳着大笑着,引来了男人们淫邪的笑声,她唱得更欢乐跳得更舒畅笑得更爽朗了。
道路上,一些车辆正有气无力地轰隆着放着墨黑的臭屁,商场外面大音量的音箱发出来的不男不女阴阳怪气的歌曲,也锲而不舍地切割着人们的神经。
城市在喧嚣着种种虚假的繁华歌唱,城市的人们也在喧嚣着各种各样虚假的言谈。夜晚的霓虹灯妆扮成一位妖骚的女人,一座又一座高大的建筑,仿佛变成了仙界里晶莹剔透的宫殿,好一个歌舞升平奢侈浮华脂粉气浓郁的城市的夜景。
都市浮华妖骚的霓虹灯,朦朦胧胧着夜总会里成功者们的纸醉金迷;而豪华的酒楼,也有若干腰缠万贯的富豪,气质不凡地进行着非常得体的交际。这背景下啊,白天那位衣着褴褛露出了两瓣黑灰色屁股的乞丐,还有那位打扮得妖里妖气的能歌善舞的女疯子呢,此时还有他们自由展示其存在价值的空间么。
城市的夜景,是城市的心灵最虚情假意的脉动;当城市的心灵糜烂透顶了,也就盛开成了夜晚五彩缤纷的霓虹灯虚假的浮华奢侈繁荣气象。
2008年8月10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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