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笼中鸟

我永远都是这宅院里的一只笼中鸟，连一个伴儿也没有。城里所有人都道这霍府里的小姐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若让他们知道我这个小姐连霍府外的天空也没见过，也许便再也羡慕不起来了吧。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逗弄着笼子里的鸟儿，它不停的上下跳动，望着笼子外的桃花满园，我哀凉地说：“连你也烦了我这儿，想飞出去了。”我便把笼子提到屋外放在园子里的石桌上，对陪了我两年的画眉说：“青儿，放你走吧，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说着我就打开了鸟笼的门，它扑腾了一下翅膀匆匆地飞走了，连一丝留恋都没有，也许当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也会像它这样吧。

“啊！小姐！”一声惊叫随着地是器皿落地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是我的贴身侍女水儿惊惧地捂着嘴，怯生生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微笑着望着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她这么大反应。　

“小姐，你，你把青儿放了……那可是老爷花了几千两给你买的礼物……这……这可怎么是好……”说着她就跪下来呜呜地哭了，我知道她是担心老爷怪罪下来，她或许就不能再呆在霍府了。　

“起来吧，是我放的，与你无关。”我突然觉得了我们所有生活在霍府人的悲哀，连一只鸟儿的自由都让人如此害怕，何况是人?

夜晚，对着镜子水儿帮我把挽起来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散下来，把发簪一根一根地取下来。我看着镜子中的我们俩，眉目间有着几分相似，我微笑着说：“水儿，你来服侍我有多久了？”

“我十岁就进霍家了，服侍小姐也有五年了。”

“五年了……”我在心里默默算了算，“都五年了，水儿，记得当初我为什么要选你吗？”水儿摇了摇头，我微笑着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她站着我坐着，静默了片刻我对她说：“你看这镜子里，我们俩真像，眼睛眉毛，你看还有鼻梁。”

“呵呵，小姐，你可真会说笑。奴婢若是有小姐的一半漂亮就乐到天上去了。”水儿仍是不紧不慢地给我梳着头，丝毫没有往镜子里做片刻留意。

“水儿，你停下来。”水儿听了有点诧异，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怯生生地放下了给我梳头的手，我知道我吓着她了，便又温和地说：“你看镜子里。”她方才往镜子里看，仔细地看了片刻，她说：“小姐，你我的眼睛……”

“我说我们长得像，你觉得呢？”我微笑着说，她仿佛从未发现这一点，难以置信地看着镜子里的我们。也许当初百香楼刚买的百个女孩儿里，我就是因为这才觉得与她投缘吧。那年她十岁，我十二岁。

“当初就是这眉目间的几分相似，才独独选中了你。原来你这么愚笨，这么久都还没发现。”我笑着打趣地对她说，“一开始就让你唤我姐姐，你倒好刚这么喊了没几天，就变势利了，和那些个牙婆奶妈没了区别。小姐长小姐短地喊，听得我心里烦死了。”

“小姐……”她刚这么喊出来，我就故作生气的说：“才教了你，你又这样，是不是该掌嘴啊？”她听了就抿嘴一笑，甜甜地说：“音姐姐，我再也不敢了，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好个嘴甜的小丫头。”我怜爱地对她说。她真的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儿，有时候我想，她应是同样生在霍府这样的人家里才对，只可惜身世飘零由不得她。

“水儿，今晚就陪着我睡吧。”

“音姐姐真是说笑，我哪晚不是陪着姐姐睡的。”

“我是说和我睡在一起。”我站起身来面对着她说，“睡在一张床上。”她一听害怕了起来，跪下说：“小姐，水儿不敢，老爷若知道了……”

“老爷不会知道。”她还没说完我就如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弯下腰去扶她起来。我不喜欢奴才，我也从来没有把水儿当作奴才，她应是我的妹妹才对，只是身世飘零不得已才让我们如此天上地下。可惜，这霍府太大了，让人不得不成为奴才。

六月，刘家为他们的二公子来提亲了。我在前堂的后院里乐得自在地逗着我的小猫环儿，十五岁以来就有人来提亲，父亲都从未答应，他在朝堂为官似乎有意想与刘大人家结为亲家，这次正如他意。我从来没有自由，也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一天能与自己的心上人结为夫妻，上天是不会让我与心上人结识的，我连出门的权力也没有。

“姐姐，姐姐。”水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把环儿也吓了一跳。

“什么事这么着急？”我说着又去抱受了惊吓的环儿。

“老爷叫你到前厅去。”

“去那里做什么？”我明知故问地说，我从来就对提亲的事有着反感。不过是做别家的一个摆设，又何必多出这许多的形式。

“老爷想让你去见见刘家二公子。”我听了有些不情愿地放下了环儿，水儿伏在我耳边又说：“我方才瞥了一眼，真的一表人才呢。”

“小姑娘家也不害羞。”我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便让她照顾环儿，我往前厅走去。到了前厅，我放缓了脚步，对这主宰我未来的人，我有着一种惶恐。在侧门口我停下了脚步，似乎不愿往里再踏进，爹爹仿佛看到了我，笑着说：“德音，进来啊。”我一听方提脚前进，走过短小但黑暗的狭窄过道，我出现在了前厅，走到父亲身边屈膝说：“德音给父亲大人请安。”

“德音，来，见过刘大人。”父亲说着把我引到一个老者面前，我看了这个老者微微一笑屈身行礼说：“德音见过刘大人。”刘大人微微颔首，看不出他的喜好，也许为官人都如此吧。正想着父亲就把我带到一个公子面前说：“这位是刘公子。”

“德音见过刘公子。”我屈膝行礼可是眼睛却忍不住偷偷瞟这位公子，果真如水儿所言一表人才。官宦之家的公子都如他这般吗？明眸皓齿玉树临风每个女子都会对他心生爱慕吧。我不禁想。

和刘家的亲事定下来了，明年我就会过门。不知是喜是悲，我可以走出这个大宅子了，可是走出了霍家又能如何呢？刘府也是一样的大宅子，一样的不让人出入，一样的让我做一只没有未来的鸟。

“姐姐，姐姐。”水儿兴冲冲的跑来，“今天是上元灯节。”

“那又如何？”我淡淡地说，把玩着我的茶壶茶杯，上元灯节对我来说一直都只是一个名词而已，府内会多挂几盏灯笼，娘亲在的时候还会请戏子来唱唱戏，可自从三年前娘亲走后，上元灯节就再也不是节日了·

“姐姐，今天我陪方妈去买菜，看到街上正在张灯结彩，晚上肯定特别热闹。”水儿兴高采烈的说着，“姐姐，你下个月就去刘家当少奶奶了，可能我们主仆情分就此断了。我们今天就去外面玩玩吧。”

“是啊，我也不愿你再跟着我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真想看着你出嫁的样子，可惜……”说到这里，我停下了话语，后面的也不用再说了。

“姐姐，你看，我找霍福临要了两身衣服，今晚我们就穿着这两身衣服去过节。”她笑嘻嘻地就把头发散下来，把小厮的衣服换上了，再把头发挽成男子的发髻。我看了扑哧一笑，说到：“好一个俊俏书童！”

终于偷偷出了霍府的门，当我走出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那扇大门，匾高门大两个大灯笼在冷风中左右摆动，这就是大宅吧，没有温暖的家，以后的刘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吧。

“姐姐，走吧，你看那边好亮好漂亮呢。”说着水儿就拉着我往办着灯会的街道跑去，我仍看着离我越来越远的霍府，心中突然不舍仿佛永别一般。

没想到，这竟真的是对霍府的永别。我和水儿在人群中迷路了，这灯会热闹非凡竟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我们都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路途。等到我们明白该回家的时候，所有的路都已经不同了。我们问一个人去霍府的路，以为他会是好心人，他带着我们走，然而却被带到了死胡同，我被人狠狠地一击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天已经亮了，可是却找不到水儿。我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脏脸上有多脏，看着天亮的人来人往，从他们的眼神里我有一种羞耻感。我不敢问任何霍府该如何走，没有人相信一个脏兮兮的小厮会是霍小姐，也没有人愿意给我指路。在城中流浪着没有吃喝，我终于在一个偶然的转角看到了霍府。

“开门，开门！”我用尽全身力气去敲门，是福临来开的门，我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福临，快带我进去，爹爹发现我失踪了没有？”

“你是谁啊？你怎么认识我？谁是你爹爹？”他看着我上下打量，我看出来了，他陌生的眼光说明他完全不认识我了。

“我是小姐啊，福临，你仔细看看。我是霍小姐。”我努力擦着脸想让他能认出我。

“哪儿来的要饭的，居然冒充小姐！别以为自己和小姐长得有几分相似就可以来霍府招摇撞骗！小姐现在正在闺房刺绣！”说着用力把我推了出来，一个踉跄我摔在了地上。福临狠狠地关上了门。我的世界彻底黯淡了，伏在地上不愿起来，心里想着福临说的那几句话，突然明白了昨天发生的一切。我又去敲门，我要让爹爹也看到我，福临又来开门，当看到我时他根本懒得听我说，踹开了我又把门关上。伏在地上的我又一次地打量起这富丽堂皇的霍府，不可遏制地哭了起来，跪着又去敲那扇红漆大门。曾经被我摒弃厌恶的侯门之家，现在是在报复我吗？把我抛弃在了这冰冷的天地。

二

聪明误

我是女儿，更何况我是贫困人家的女儿。我已经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一直被卖着被各式各样的看客看着，被买下被厌倦再被卖掉，安定仿佛是我唯一的奢望。十岁那年被卖到了百香楼，正巧一个大小姐缺了一个玩伴，她父亲带她来挑女孩儿。不知我有何特别，竟被她一眼挑中。是老天也觉得我的命太苦了吧？

我进了霍府，成了这个大小姐霍德音的贴身侍女。她应算是个很好的主人了吧，从不打骂我也从不挑我的刺，还带着我一起学诗词学书画，教我弹琴下棋。我不能算做丫鬟了，应算是小姐了，更何况小姐也让我唤她姐姐呢。

可是，在霍府人的眼里，我仍旧是个丫鬟，一个永远给霍德音当陪衬的丫鬟。我突然认识到，自己是小姐不过是一厢情愿，我不过是个命贱的丫鬟。我还是称她小姐了，因为我永远都是个丫鬟。

晚上，我照旧给小姐梳头，可是她却让我停下来看镜子，我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她坐着我站着，她穿着蚕丝苏绣睡裙，我穿着粗布单衣。她的神情淡定而幽怨，仿佛承接了所有命运的安排而没有任何异议，而我的神情轻浮而忿怨，仿佛一直不肯埋头承认自己的命运。只是我们的眼睛，深黑色的珠子如天上的星辰，那么的相似。我竟从来没有发现，还有我们的眉毛和鼻梁竟也如此相似，原来，我不仅受着小姐的教育，还有着和小姐相似的美貌。可是，为什么我不是小姐？凭什么霍德音不是我，而是她？

刘家的来提亲了，意料之中的事，霍大人一直想把这颗掌上明珠嫁与刘家，强强联手在朝堂上也是无往不利。我逾越了丫鬟的界限，在前厅偷看着来人，刘公子真的好俊美，玉树临风谈吐儒雅，少年得志的他竟是那么完美。只一眼我竟被这个公子给迷住了。我赶紧退了下来，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世上竟会有如此的美男子，我正陶醉在这春心萌动的一刻，这时收到了嬷嬷的命令，让我去把小姐找来。

我笑着答应转身就小跑着去找霍德音，可是却蒙着脸哭了。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是她的？连我中意的男子也会成为她的夫君？我跑着去找霍德音，她正在园子里逗着小猫，我装出兴高采烈地样子告诉她去见刘公子。她顺手把猫递给我，自己就往前厅去了，原来我只是一个帮她照顾小猫小鸟的侍婢，什么姐妹称呼什么和我投缘，都是假的，我心里冷笑着。

霍德音和刘家的亲事定了，我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不甘。我不能让我中意的男子，我一生的幸福都被霍德音抢走了。她明明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为何她的一生又要在蜜罐里泡着。她得到了这世间少有的公子，却还做善良的模样说想把我嫁给一个好人家，不想让我当她的陪嫁丫鬟，让我跟着她生活在暗无天日的豪宅里。她以她的认为假惺惺的揣度我，她凭什么呢？她哪里知道我想要的就是她的夫君，我想要的就是如她一样生活在豪门里，然后耻笑一直磨难着我的命运。

上元灯节是我计划多时的一个机会，从见过刘公子的那天起就开始计划，我要得到我应得的一切。霍德音应该是我，不是那个整天假惺惺凄凄切切的她。当密道、衣服还有帮凶都筹备齐了，我便等着上元灯节的来临。一切都是想象不到的顺利，她被击昏在了死胡同里，我给了帮凶钱财便逃回了霍府。我和她的容貌有几分相似，江湖上的易容术只用会一点点就可以天衣无缝的让所有人把我当作霍德音了。从此，我就是霍老爷的掌上明珠，我就是刘公子的新婚娇妻，我就是泡在蜜罐里的霍德音。她不是厌恶这暗无天日的豪宅吗？那么我就让她飞吧，飞出这笼子，去享受外面的花花世界。

我正在绣着我的鸳鸯锦帕，出神地想着即将降临到我身上的婚姻，门外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还带着哭喊，我心里一颤这霍德音难道回来了？为了我的幸福，我匆匆走到大门口问看门的福临：“福临，这是谁在敲门？敲得我心烦意乱。”

“回小姐，是个脏兮兮的乞丐，当自己的容貌和小姐有几分相似，就说自己是霍家小姐。我赶了她两次，她都不听仍在这敲门，我索性就不管她了，等她累了，自然就会走。”听福临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做什么举动，只是怏怏地应了一声准备离开，这时听到霍老爷的声音：“让她进来吧，霍家不能这样仗势欺人。”

“爹爹，我们哪有欺负她，她不过是个疯子，说自己才是霍德音。”我听到霍老爷如此说心里急了，我不能让霍德音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德音，真的自然是真的，假的永远是假的。也许是外人对我们霍家有什么不满，故意找的茬，或许是这个女子有什么苦衷，总之让她这样胡乱的敲门敲下去，对我们霍家的声誉真的不好。”霍老爷说得头头是道，作为“女儿”的我也不能反驳，便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福临把门打开。

门开了满身泥土的满脸泪痕的霍德音出现在我面前，她急切地想跑进来，或许是饿太久了她又倒在了地上，几乎是爬进霍府，哭哭啼啼地朝霍老爷喊到：“爹，爹，您不认识女儿了吗？爹……”一路这么喊着，我看到霍老爷看到她的样子已经有所动容了，我连忙往霍老爷又近了一步，对霍老爷说：“爹爹，女儿就在你身边，她不过是和女儿长得有点像罢了，她是个意图不轨的女人。”霍老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此时她已经爬到霍老爷跟前，仰望着霍老爷满脸都是楚楚可怜。霍老爷蹲下来擦干了她的眼泪，对她温柔地说：“姑娘，我的女儿就在我的身边，你是饿久了神志不清。我给你些钱财，快回家去吧。”说完就让下人带她去吃了点东西给了她一袋钱把她赶出了霍家。

没有再听到敲门声，我想她是彻底地绝望了吧。想到这里我便觉得洋洋得意，只是她当时趴在地上看我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那是一种质问的眼神，冰冷如一把剑，仿佛在说她知道我所干的一切，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那样看了我一眼，就望向霍老爷，他是她的父亲，他才是她的救星，她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可是霍老爷也只是把她赶走。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姐，除了琴棋书画以外便只会烹茶煮酒，这样的技能或许除了青楼也就没有地方需要了吧。我开心地笑了，我终于能够成为真正的霍德音了。

“小姐。”就在我得意地时候，丫鬟诗画来了，“小姐，这是那个疯女人要我交给你的。”

“她没有说别的？”我接过了那张叠好的纸问诗画。

“她只说人各有命，你家小姐看了便知。”诗画摇了摇头说道。

“你下去忙你的吧。”我对诗画说。霍德音她是明白这发生的一切，我想，她是冰雪聪明的女子，世间少有。在只有我一人的房间里，我摊开了那张纸，上面只有七个字：人生若只如初见。我看了心头一颤，转头看了看她的书桌，那是我们俩小时候一起习字的地方，烛灯摇摇照着我的单影。

一切都那么顺利，水到渠成没有丝毫的意外，我穿着华丽的大红嫁衣坐进了花轿。满街的锣鼓喧嚣鲜红的颜色只属于我，我拥有了如此盛大的婚礼正往我最爱的人家里去。盖头下的我难掩心中的喜悦，一直微笑着。

我进了刘家门，成了刘家的二少奶奶，我成了刘公子最疼爱的娇妻。一切都那么地美满那么的幸福，霍德音已经完全从我的记忆里淡去，我一直都只觉得我是霍德音。因为他是如此唤我的，“音儿，音儿”听得我的心如此甜蜜。两年之后我产下了一个儿子，刘家父母更是对我宠爱有加，刘家上下对我更是尊敬有加，而他也如此的迷恋我竟至今没有纳妾。

然而当我正沉浸在我这个小女人的幸福之时，刘霍两家却同时接到了圣旨，谋反罪满门抄斩。那是男人在朝堂上的事，可是为什么会连累到我还有我还不足月的孩子？我听到圣旨的时候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等到我醒来的时候，不是躺在我的床上，而是躺在稻草堆上。我听到孩子的哭声，立刻把他抱起来想给他喂奶，然而不知为什么我却没有了奶水。我的心冰冷了，原来被世界抛弃是这样的滋味，我和我卑贱的命运抗争了那么久，却仍旧只落得如此下场。我这时突然想起了霍德音，她当时被赶出霍家的时候是否和我现在一样的心境？原来我们真的如此相似，连经历和结局都如此相似。她不过比我早两年经历这惨痛而已，而恰恰我比她小两岁，我们都在十七岁的时候走入了绝望的没落。

没有了奶水，我的孩子在第三天的时候奄奄一息，我哭着搂着他却感到他变得越来越凉，他最后在我的哭喊中离开了我。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地崩塌。我望着天窗，想着曾经和霍德音的日子，苍凉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秋后问斩，我和我的婆婆小姑子一起被赶上了刑台。跪在众人面前时，我看到台下一张熟悉的面孔，入秋时节有着点点微雨，她还是穿着她最喜欢的紫色，神情依旧那样淡定，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原来她没有死，我们居然还再次相遇。我们相视，没有一句言语，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场初识。就在刽子手举起刀的时候她转身离开，我闭上了眼睛，终于坦然接受了命运给我的最后结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