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社会主义不满的三毛头
一看到毛头两字,熟悉的朋友肯定会联想到我的,其实不是的,这个是三毛头,我在家是大毛头,你们可得看清啊。再说就那时候我想对社会主义不满,也不够格呢,当时我还在穿开裆裤,尿来不管人多人少,有男或女就地解决的主,连“羞颜”都还不知,根本就不知道啥叫社会主义,又何来不满。
王婆反革命罪是哭出来的,那么三毛头的对社会主义不满的罪名是说出来的。儿时,经常听院子大人教诲后辈,要紧闭嘴,慢出言,才能避免祸从口出,要不嘴无遮拦的人是很容易得罪人或惹上事非的。三毛头就有那样一张毫无遮拦的破嘴。
三毛头是院子那个年代唯一坐过火车的人,因为他到广东一个叫宝安的地方当过兵,现在年轻人也许不知道宝安在哪?但一提起深圳我想大家就不会陌生吧,宝安县就是深圳市的前身。
没当兵之前,三毛头在院子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伢儿,但当了几年兵回来后,就变了。讲话也别起不土不洋的“塑料腔”,在集体出工也懒洋洋的,哈佬哨子都吹烂了,是人都早到田里去了,只有他还在屋里困懒觉,就是哈佬把他从床上揪起来,他也斜着眼对哈佬说:急什么吗?社会主义少了我还能不前进?气得哈佬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却不理会哈佬生气,依然慢吞吞的起来,端着一个少了几块漆的搪瓷缸,“豁啦,豁啦”用一把小刷子往嘴里乱捣,捣得嘴两边白沫子翻,也捣得哈佬一身都起鸡扉子,好容易捣完,哈佬以为这可以出去了吧,没想到三毛头还从挂在床头那个黄背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瓶子,慢条斯理地拧开,然后像唱戏中的女子一样,翘起手指从瓶子里挖出一把如熟石灰一样的东西,再往脸上擦,擦得哈佬都要“日娘”了。他才从屋角落里找到锄头,懒洋洋出去。
就算是被哈佬把他揪到田里,他不是给锄头把把“喂奶”(把锄头支在胸前),就是逗其他人讲笑。特别是有妇女在一起出工时,他讲得口水四射,讲得更上劲。说的内容当然是他当兵所经历的事。他说他到过香港,说香港满大街都是那些黄头发外国婆娘,说那些洋婆娘穿得好少啊,那身上的肉好白,上身只穿一件背心衣,里面肚兜都不穿,走起路来,那一对奶奶就在衣里摇啊摇。他边说还边学起样子,行起鸭子步,尽量把胸腆起晃起,两手把胸前衣扯起,看得那帮在田里出工的男人和半大伢儿涎水流。他还说,那女人下身只穿一条裙,薄得像蚊帐一样的,对面向你走出,都能看到大腿上的白肉和内裤的颜色。还说那内裤好小,只有二手指宽。说到这,他会向众人竖起两个手指,并朝自己的裆下比划去,加一句,刚刚只能拦到屁眼。这话一出羞得田里出工的黄花女面红耳赤,惹得那帮婆娘们哈哈大笑。一起出工的三花每次看到三毛头朝裆下比划时就会哈哈大笑,她会对三毛头说,三毛头你这要死的,你还是黄花儿吗?而三毛头会回她一句,是不是黄花儿,你今夜来我屋里试一下就晓得了。你要死,三花就顺手捡起一块土坨朝三毛头掷去,然后大家又嘻嘻哈哈笑成一团。笑完后又听三毛头,说洋婆娘奶子跟短裤的事。
三花是哈佬婆娘,比哈佬小十岁,哈佬能娶到三花全搭帮他爹妈,三花不是本地人,具体是哪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三花是一年冬天随她娘讨饭讨到这里的,夜间困在草树田里,也许是她娘太老了,身体承受不了那种常年过着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活,夜里竟死了。当时,三花只有十岁,她嘤嘤地哭声惊动全院子的人,最后是哈佬爹出几块板子把她娘埋了,而她就这样的成为了哈佬的婆娘。当然了,哈佬尽管比她大十岁,但哈佬还是年富力强的,在某些方面并没有亏待她,再说做哈佬婆娘也并不是什么坏的事情,就当时那情况而言,哈佬是全院子的土皇帝,而她又是哈佬的顶头上司,老夫怕少妻,这是中国几千年不成文的规距。
哈佬婆娘以前没有后悔跟哈佬,但自从三毛头回来之后,自从听说他到过香港,说外国洋婆娘奶子跟二手指宽短裤时,她就会无比兴趣。她喜欢闻三毛头身上肥皂味(哈佬身上一年四季一股汗酸臭),三毛头每日都要刷牙,洗面,而哈佬一口牙齿像烟薰过的灶门黑呼呼的,特别是夜里,哈佬做那种事时,嘴巴朝三花拱来,以前她都没感觉臭的,但自从看到三毛头那口白牙齿之后,觉得哈佬的嘴巴比茅厕洞还臭。她喜欢听三毛头别起不洋不土的塑料腔,她喜欢听三毛头说那句,我是不是黄花儿,今夜嫂嫂来我屋里试下就晓得了。每听到这话时,她心里像有虫子在爬,酥痒酥痒。
从此,她有点烦哈佬,哈佬再做得好,她也感觉不好;她在屋里或外人面前总喜欢提到三毛头要死的。在队上出工,由于她是院子的太上皇,她可以不听哈佬的安排,三毛头在哪她也跟到哪。别看哈佬在院子对人眼珠鼓成了牛卵子,对婆娘可是唯命是从,在婆娘面前哈佬也像别人在他面前一样涎着脸。哈佬打死也不会想到三毛头会跟婆娘弄出什么事的,三毛头是他堂兄弟,当年要不是哈佬在当队长,三毛头是当不成兵的,他也知道自己的婆娘是咋回事,有些事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相信三毛头再混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更何况又还有恩于他。
事实证明,哈佬队长这种推理错了。
有一天他从外面回来,忽然听到屋里有一股香气,而这股香气正是平时他认为华而不实的三毛头身上才有的,后来才听人说,三花真的去过三毛头屋里,也试过三毛头是不是黄花儿了,事后,三毛头把半瓶雪花膏送给了这位嫂嫂。
没过几天的早上,三毛头还站在屋阶前慢条斯理的刷牙齿,就被几个人一拥而上,把他按到在地。
当天中午就把三毛头押到大队礼堂主[xi]台上跪着,一个民兵手里拿着几本角角都被翻卷了的电影画报朝三毛头一拍,问道:“三毛头,你到过香港好多次?”
三毛头惊慌的抬起头回答说一次都没有,那民兵听完后,马上就在他的背上就是一脚,“你还不老实,快交待,多少次?”
“一次。”
“就一次吗?”屁股上又被民兵踢了一脚。
“哎呀!莫打了,两次两次。”也许他打得受不了了。
“那你是怎么去的呢?”
“我走路过去的。”
“什么?你走路过去的?”跟哈佬一起审问三毛头的干部眼珠一鼓,很明显能感觉到他对三毛头交待不满意。“三毛头,你莫要拉稀了,到这里,谁人都保不了你,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香港跟广东之间有条河,你的问题很严重。”
“那我是钻闷子(泅水)过去的。”这话让陪审的蹲点干部很有成就感。
紧接着民兵又问三毛头。“香港洋婆娘的短裤到底有多大?”
“二个手指宽。”
“真的两个手指宽吗?”后面的民兵又扬起了巴掌。
三毛头一看到那巴掌,不亚于孙猴子看到如来佛的五指山,忙着说:“三手指宽。”
“真的三手指宽吗?”脑壳后面就是一家伙,拍得三毛头脑壳撞在三混泥地上呯呯响。
“莫打了,你们说好宽就好宽。。。。。”
三毛头那天的样子特难看,只见他平时梳得油光的头,显得十分的零乱,平时抹雪花膏抹得雪白的脸上也变成了青一坨,紫一坨,也许捆得太紧了,也许是太怕了,三毛头跪在地上的样子不如王婆好看,抬起头后眼泪鼻涕在下巴上像瀑布一样的流,比王婆哭的样子还丑,头抵在三混泥地面上,屁股高高的翘起如一只拉屎的大母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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