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有了崩溃的感觉,就像被长时间浸泡的堤坝。可能我是个感情脆弱的人,经不起风吹浪打才这样的。
一
毕业二十年了,同学各奔东西,常常是在疲惫小憩之余想起同窗时的纯情年华,不由感慨万端。可人在天涯,空添一份牵挂和唏嘘。就会时常翻起分别时的留言册,青春的浪漫仿佛就在昨天。十五岁的儿子凑在旁边,高大的身影提醒我:昨天已经二十年了。
月在蓝天,光华依旧,我们却沧桑了。
于是都想问:亲爱的同窗,大家都好吗?
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聚会。
匆匆的,急切的,奔走的小溪又汇集到了一起。没有浪花飞溅的激情,有的是熟悉的眼神;拥抱少了拘谨,笑声多了回味。
其实都想回到过去——假如时光倒流,我们过得更精彩。
酒是不可少的,醉的人就多。咀嚼过去,夹杂了更多的生活体验,争先恐后地自醉了:啊!纯真的友情,浪漫的年华,留给我一世吧。
只有醉了才可以毫无保留的剥去生活的缠裹。你不用去向大家诉说这些年的风雨,你需要的是纯洁友情的心灵慰藉。
短短的相聚后,又要顺着各自的轨迹奔走了。临别的时候,是疯狂的高[chao]。酒醉得酣畅淋漓,泪洒得铅华顿失,无我的拥抱让友情汹涌澎湃。
我们不想分别——相见时难别亦难。再过二十年,我们还能聚到一起吗?感情的闸门终于在最后的关头被摧毁了。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二
家乡正是花椒采摘的大忙季节,我的辖区却发生了车祸,场面惨不忍睹。死伤家属围着我这个父母官呼天抢地。各级政府全力抢救,我的主要任务是处理善后,安抚家属,确保稳定。但谈何容易!山区百姓出行于山里山外,十几个人挤在本村生意人的面包车上,哪管他营运非营运,安全不安全,司机也是好心,乡里乡亲的,哪个不捎?出事了,无法收拾了,吓跑了,政府责无旁贷。死者安葬要钱,伤者抢救要钱,事故赔偿要钱,钱!钱!钱!钱从哪儿来?山里百姓苦,一分钱要掰开用,生存都艰难,哪敢出事!我东奔西走,全力筹措,既要向上级及时汇报,争取最大支持,又要做家属工作,争取最大的理解,几天几夜没机会合眼,身心俱疲。我只能告诉自己:你是同志的主心骨,你是百姓的主心骨,一切都会解决的,挺住!
有一个重伤的小伙子急需做手术,家里就他和老母亲,一贫如洗。他本来就是出山借钱准备收花椒赚钱,没想到出事了。老人太可怜,身上没有一分钱。政府从各方面给伤者以救助,可伤者多,只是杯水车薪。没办法,我自己给了老人几百元生活费。老人很节省,每天只吃一顿饭,每次拉着我的手眼含热泪,只有一句话:“感谢政府救我儿子。”拉着她的手就像拉着自己母亲手一样,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满含心酸,满含愧疚,因了我的职责和良心。
正在处理事故的这几天,支部书记又领着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要我救救他的女儿。女儿病了,无钱医治,马上要死了,求政府救救女儿。我在市医院旁的小旅馆看到了孩子。好可怜的孩子,嘴里插着呼吸球和进食管,枯瘦如柴。十年前得病,父母举债十几万元终于医好,刚上学没几天又得了怪病,浑身无力,不能呼吸,在医院治疗,每天最少几千元,根本承受不起。两口子二十四小时用呼吸球给女儿打气,一刻也不敢停。孩子就眼珠子可以转动,看着我充满了祈求,眼泪哗哗的流。我不知该说什么,抚摸着孩子的头:“不怕,大家都在想办法,你要坚强。”
我找民政局,找妇联,找团委,找红十字会,找电视台报社,能想到的地方都去了。我曾经的同事,市妇联主[xi]陪着我一同找。各部门积极救助,能给的钱都给了,可仍是杯水车薪。我发动机关干部捐款,可还是杯水车薪。我找合作医疗办公室,可他们竟一直没有加入合疗,我只好找市长救助。
我把凑来的钱送给孩子的时候,孩子的眼里充满了希望和坚强,再没有哭。
可我哭了,我为自己的职责和良心。我不知孩子还能坚持多久。
三
爱人突然和我闹别扭。很坚决,一句话也不说,不理我。
我满身疲惫回到家,就想静静的躺着,实在静不下心来时,就想去网上玩游戏来缓解不知来自何处的精神压力。
几天过去了,爱人突然递给我日记本:“自己看去吧!”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竟然有这么多不是,她竟然有这么多怨气,我们的交流竟然到了用书面文字的程度!
她说,结婚十几年了,我是个自私的家伙,不会心疼人的家伙,不干家务的家伙。
她说,嫁给我,就成了我的老妈子,要管我,还要管我的孩子。
她说,我每天回到家就像住旅馆,除了吃饭睡觉,什么也没有了。
她说,我把工作情绪带到了家里,心中还有她吗?
归根结底,她说,我有外遇了,离吧。如果还想说什么,就主动找她谈谈。
我知道严重了。
细细的回忆,思考,虽然有委屈,但更多的还是自责:是的,你说的都对,我让你受委屈了,你受苦了。
想起走过的岁月,想起经历的风雨,孩子,家庭,事业,所有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涌到心头,泪水不由滂沱而出。
还记得我给你写过的那首诗吗:
你曾使我魂牵飞歌
你曾使我泪眼婆娑
你曾使我辗转反侧
你曾使我昂扬激越
你给了我美梦
我无比欢乐的牵着你说
我爱你
你给了我激情
我神采飞扬地拥着你说
我爱你
你给了我宁静
我恬淡悠然地伴着你说
我爱你
你是我的幽怨
你是我的爱恋
你是我今生的挂牵
你是我来世的期盼
你看那点点星汉
定有我爱星的激闪
我不知该向你说什么,拿出笔写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改正!
短短的这些天,我感情的湖泊壅塞了,而我的堤坝松软了。我不想加固。我想溃堤。我想这久被积压的波澜痛快的奔去吧。
当一切冲刷干净的时候,我再修筑更加牢固的堤坝。
也许,生命的精彩就是在筑堤和溃堤中绽放的。
本文已被编辑[悲秋道人]于2008-8-8 13:24:37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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