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多年前的香港，是偷渡者的天堂，当时实行「抵垒政策」，只要中国内地非法入境者，若在偷渡到香港能抵达市区，并接触到香港的亲人，便可在香港居留。达文当年曾在郊区偶偷渡客的「灵」，从他们的表现里，了解到「人界」及「灵界」只是一线之隔，也不甚了了。

多年前，达文曾参与远足活动，目的地是郊外大埔林村。一行人到达树林，排开了带来的野餐食物，兴奋地聊天畅谈。在草丛间，达文隐然发现一个人影，他在盯着达文们的一举一动。从外表来看，达文最初已认定他是一名「偷渡客」。头发蓬松，面上带几道血班，袖子跟手臂上刻着几条被割破的血痕；身穿黄中带灰的白衬衣，加上深蓝色的长裤，双脚只穿上一只破皮鞋，另一脚板光着。神情紧张的四顾，直然是一般的非法入境者模样。但当达文再细看时，却有点异样。虽然在日光之下，他的身体显然有点「透光」，再加上背部斜插了一根树技，达文透了口凉气，常识告诉达文，他是一个灵。

这位「灵」先生认知了我们的存在，因为他的行动时刻回应着我们的举动，同行的友人却没当他是一回事。当大伙派发食物予一些前来拾荒的人或犬只时，「灵」先生便走向前来「领取」，并坐在一旁大吃大喝。还是饿着，他便乘着友离开座位时，马上跳上桌子，一手抢吃着鸡腿及三文治，另一边则灌喝着汽水，旁若无人。而每当穿制服的公园管理工经过，「灵」先生也会迅速跑回树林并躲起来，身手好不敏捷。达文感到好奇，也跟着他奔到树林里，发现了「灵」先生的「同伴」。在一棵大树前，「同伴」正坐着，跟站着的「灵」先生在紧张的商量，他们都没声音，但神态是在商量。当达文小心走近，「灵」先生突然转过身来，让达文看到他的一位朋友，坐着的灵。在树底下背靠着树干，从远处看其身体彷佛抽搐着，却没有大动作。达文蹑手蹑脚的走上前，斜斜的偷看，发现他无论年纪及衣着，也与「灵」先生相若，白色袖卷曲到手臂中间，仍然是深蓝色长管西裤。达文慢慢再靠近些，他也看见达文了，并挪动着身子，直瞪瞪的看着达文。在这角度看，达文发现其左方大腿以下的肢体没有了，断腿「犬牙」式的伤口犹在。达文马上吓坏了，嘴巴张开后也顾不了合上，便从树林里跑出来。

吓跑的达文连跌带跑往人群里冲，同伴紧张的追问达文发生甚么事，达文只好编出谎言说树林出现蜘蛛。从小到大，达文也不太愿意向别人道出自己的经历，除了要长篇解释外，也不想吓到别人。在一般人认知的世界中，无非在五官以内，要突破认知的规范，需要客观凭证，也要有承认的勇气离题了。

一会儿，「灵」先生再从树林里探头出来，警觉着周遭情况，没有再接近我们。野餐后，达文跟随导师再进入小树林，发现断脚的「灵」消失了，地上只有几根被压断的树枝及枯叶。可是「灵」先生仍在我们不远处警戒的监视着，应是害怕朋友被发现，才迅速把朋友转移到别的地方。下午三时多行程结束，一行人收拾行装，剩余的食物把垃圾箱堆得满满。「灵」先生凝视垃圾箱良久，证实没有危险下，才慢慢接近。他徒手翻弄着剩余食物（视觉食物并没有动过），对一些不熟悉的，便随手扔到一边，但更多往嘴里送，没有多咀嚼便吞咽下去。正当我们列队准备离开，他警觉及放下手中的食物，突然发疯似的，径直跑到我们的跟前，一个挨一个的叫喊着：「香港、香港？」可惜没有人理睬，因为大家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我们的车子来了，他鬼祟祟的登上。

「灵先生」跟着他们登上俗称「猪笼车」的车子，但他却因为没有买票，加上可能自觉身份问题（没有身份证），躲进了车底下。车斗内两送边安装相对的两排木板座位，椅子底下没东西，他便躺在那里，头朝内而脚向外，达文也坐在他的对面，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刚好坐在他上面的友人，手系着一个「军绿色带子铁制水壸」，垂吊在他面前。随着车子晃动而摇摆，躲在椅子下的他为了避开水壸而左右闪避。有时候眼看着水壸将碰撞上脸时，他马上双手护着，紧闭眼睛，表现出紧张及痛苦状。

随着车子震动得厉害，他几次也差点滚出来，为此他只好把腿卷曲起来，扛着上下来固定其身体。纵使他很用力，却也没见身体穿透木板，相反双腿真的碰着实物似的。离开了车子，转乘公交车，他又再次成功「无票登车」，在车子上却又正好有另一位「灵乘客」，但彼此一直没有交谈，甚至于没有眼神接触。这种情况达文一直理解他们是看不到对方。经过了十多分钟的旅程，大伙儿在火车站解散。「灵先生」赶紧跟随下车，当看到火车站的小广场时，他好像似曾相识，在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张皱皱的小字条，向四周的路人不停打招呼「问路」，就连巡逻的警察他也不放过。当然，大家也没有理会他，在黄昏的淡淡光线下，慢慢，他也在达文的视线内消失。

今天回想他的遭遇，令达文再三思考「灵」离世后的活动。在『未来战士』机械人主角即使丧失了活动能力，但脑海里的记忆仍在，驱使他继续拼命执行命令。一个人离开了这世界，进入「灵」的状态，即使面对生死这样巨大的改变，部分仍然会坚持在生时心系着的信念。他们看来不会轻易放弃或转移，相反会用尽办法去实践，去寻求他们的答案。在达文的认知里，达文没法了解他们如何去获得「结果」，不过执着的信念却是推动力，可能他们要的「结果」与我们理解的有出入，这就是「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