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潭不是潭,而是瀑布,有的人也把她叫做滴水滩或三道滩。她宽度不如黄果树,落差则胜之,且由于分三层,比之更具跌宕之姿。如果你到了黄果树瀑布,离滴水潭也就不远了,可是知道滴水潭的人并不多,去过的更少,包括本地人。
车从黄果树沿着320国道,往关岭方向行驶过来,几分钟就到了大坡顶。从大坡顶有两条路通往滴水潭,一条可通车,坡度很陡,本地司机驾车的话在10分钟内可到达她的第一层的对面;另一条是走村过寨的山路,也通往第一层,要花六七十分钟。
第一层就在坝陵河峡谷谷底。车并不能到达谷底,只能在距离谷底100多米的地方停下。水量丰沛时,刚下国道就能感受到水雾了,下了车不到两分钟衣服就要湿透;打伞也不行,水雾从你前方的各个角度涌过来。如不是拥有专业设备的专业人士,带了相机或dv,也很难用得上。你只能观赏和赞叹,争取把她的奇伟留在心里。仰视,平视,眯着眼,“砯崖转石万壑雷”,飞湍从第三层奔泻而下,到第二层激荡出更多霰与雪,然后又奔泻,飘舞,到了谷底再次震撼整个峡谷中的一切。这时要再走近一点的话就很危险,泥泞的小路滑得不得了。不过再危险也比不上攀登珠峰吧。你全身湿透,满耳轰鸣,脑子里兴奋夹杂着恐惧,被征服的快感使你阵阵战栗,阵阵眩晕。有的登上峰顶的人自豪地说他们征服了高山,我一直不认同,我认为登山为的不是征服她,因为你无法征服她,攀登,为的就被她征服,享受那被征服的最强烈的快感。
水大的时候是无法到达第二层的,无论从上还是从下,因为那里已完全被瀑流覆盖。只有在水小的时候,她温柔的时候,你就可以慢慢的,从容的,尽情地亲近她,探索她。没听说过有人从第三层下到第一层的,前年大年初二,我和三个朋友从第一层攀到了第二层。其实很难从容,除非你擅长攀援。好不容易上去了。水从第三层流,有飘舞而下的,有沿着崖壁表面淌下的,飘舞的是珠帘,流淌的是玉屏,美丽绝对胜过唐诗宋词经典中所描写的。下脚的地方还算宽敞,可以合影了。玉屏正下方有个天然的大石碓,石碓内面经千万年的水的雕琢、石的抚摸,早已十分光滑。石碓深约一米二,亦是上佳的浴桶,只是看到那一汪碧玉,实在不忍心让自己这副来自尘世的臭皮囊玷污了她。
要抓住旁边的榛莽上到第三层,可以做到,只是极为危险。我曾经在上到一半时被藤蔓缠住脚,挣脱不了,幸亏后面还有个同学,给我解开了。去第三层最安全的办法是从县城西面越过群山下来。这是很考验脚力的,那些军训拉练会晕过去的人只有坐直升飞机了,前提是不晕机,不恐高。到过第三层你就算读过滴水潭的一半了。从山坳下来,路照样很陡,要走大约两小时。一路上还有几道瀑布,边走边赏。如果季节对头,还可以沿路踩点野果吃,刺梨、绛紫莓、红莓、白莓、黄莓、紫莓、红刺莓、牛奶莓、野地瓜、老耗瓜等等。水流到第三层之前还要流经一小段地势较平但遍地乱石的河滩,两边都是茂密的植被,灌木多,乔木少。走完河滩就是第三层上面的最后一道瀑布,落差不到3米,下面是水潭,一个大的,几个小的,我和建平曾经泡在小潭中划拳喝啤酒。喝一口,抬头看看四周,蓝天纯净得醉人,白云悠闲得淡然,山青,水绿,高处有两头牛悠闲地吃着草,不远处的树上有野画眉兴奋地叫着——只恨没有买山钱啊。翻山越岭千辛万苦背去的啤酒,不知不觉就完了。看表,下午3点半了,原来我们已经泡了好几个小时了。附近没有人家,归途又远,只能走了。人一辈子,感觉强烈难舍的时候其实不多。到滴水潭,尤其是到滴水潭的第三层,你一定会感受到这种难舍。
我在黄果树的第一次留影拍于我一岁半时,我和滴水潭的第一次合影是在我十七岁时。后来,我去黄果树都是陪朋友去,我去滴水潭多是约朋友去。黄果树诚然美,可在那里你要买不止一次的门票,你满眼都是人,不停地看到用墨汁和水泥做成的所谓山石,小贩的叫卖声差不多要把瀑声压过。黄果树竞选世界自然遗产名录失败是早就注定的,因为她已不过是繁华世界中的一个高级妓女,她的天生丽质早已被商业文明包装成了庸姿俗粉。而滴水潭,则是深谷中的幽兰,是浣纱的西施,她要的不是门票,不是世界自然遗产名录,而只是你的不惧艰辛的真爱。
我只担心,当人潮随着经济建设的大潮汹涌地席卷到深山更深处的时候,我们这个瀑布之乡又要失去一个又一个的瀑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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