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有同事问我，明天“七月七”你会怎么过。暗示、影射我可能有“情人”需要约会。想了片刻回答：“你有人选么？推荐一个，我实在手头缺乏一个可以约会的。”她也想了想说：“那你就约会我吧，反正也没有人约我。”我皱了一下眉回答她：“要是你，那就算了，葡萄架底下恐怕装不下我们俩！”她一撇嘴，笑着骂了一句“老抠门，一顿饭能吃穷死你？”转身走掉了。

“葡萄架”，“七月七”这两个不相干的东西在我这里有着特殊的意义。小时候，姥姥给我和小姨讲“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其中讲到，“七月七”这天深夜，如果去葡萄架下偷听，可以听见“牛郎”和“织女”说悄悄话儿。老家的“七月七”称为“企巧节”，有许多活动要搞，都是十六七岁以上的大姑娘们参与的活动。

用青蒿绿草捆扎一个人形，用酷似脑袋的葫芦裱糊一个人脸，画好五官，用假辫子花衣裳装扮成一个女性，名曰“巧娘娘”。将弄妥当的“巧娘娘”安坐在一张方桌后面的椅子上，桌面上点燃七八根蜡烛，摆放水果、饼干、糖果、一盆青水、一簇事先养在碗里或者小盆里的豌豆苗。

游戏开始，姑娘门轮流掐下一根豆苗儿，丢在那盆青水里，漂浮在水面上的豆苗被烛光投射过来，影子落在盆底，由于盆底弯曲变形，烛光摇曳等因素，那影子会不断发生变化。随着投放进去的豆苗数量不断增多或者偶然互相重叠，会呈现出动物、花卉等的模糊形状。小男孩子的想象力要比大一些的姑娘丰富，所以，我总是被邀请去做“鉴赏评论家”。有人丢进去一个豆苗，都要让我说出那影子象什么，说得有道理，就会得到一份儿奖赏。其实，我是奔着那些糖果、饼干去的。等两个兜里塞满了糖果饼干以后，就会溜走。

小姨大我三岁，对玩“企巧”游戏没有兴趣，等弄足了果品，和我一起溜走。我们怀揣果品，悄悄来到邻居家的葡萄架下，边享受果品，边偷听“牛郎”和“织女”说悄悄话儿。葡萄架浓密，葡萄架外面远处人的说话声传进来，真得很象从天上来的声音。果品吞食完毕，小姨带我再去“哄骗”那些傻大姐儿。直到肚子再也装不下了，我们的“企巧节”也就到了尾声，该结束了。

有一年的“七月七”，我们悄悄坐在葡萄架下吃着果品，听见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小姨要我不要出声。脚步声并没有进葡萄架底下来，因为葡萄架下空间狭窄，只能容下两三个小孩子站立的空间，大人进来就得半蹲猫腰才行。来人是两个，一男一女。接下来，我和小姨真真切切听到了“牛郎”和“织女”之间的悄悄话儿。“牛郎”是村东头儿的一个俊哥儿，“织女”是葡萄架主人家的“菊花”。

“织女”说：“你别来我家找我，我爹说要打断你的腿！”“牛郎”说：“可我老是想你，怎么办？”“织女”又说：“那也没有办法，其实我也很想你。”接下来就没有了说悄悄话的声音，只有葡萄架被轻轻摇晃的声响。“啊凄”，一声喷嚏从我鼻子嘴里喷了出来，小姨伸手来捂我的嘴已经来不及了，静听一下，葡萄架轻轻摇晃的声响已经没有了，出奇地安静，我害怕了，拔腿就向外跑，小姨也跟着我跑。

一口气和小姨跑回家，姥姥在灯下做着针线活，看我和小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询问出了什么事情。平缓下来，小姨向姥姥叙述在葡萄架下偷听到的悄悄话，而且叙述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听完后，姥姥表情很宁重地告诉我和小姨，不可再对任何人说起听到的悄悄话，不然会出人命的。

从那儿以后，再过“七月七”，我和小姨都不敢再去邻居架的葡萄架下偷听“牛郎”和“织女”说悄悄话儿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