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相与生命线”系列：

做有尊严的卑微人

今逢物欲喧嚣、道德沦丧的乱世，卑微人很难得到尊重。本来，人不重我，我可自重；然而，大多数的卑微人，不仅以卑微自视，更在浅薄、低俗、怪恶文化的阴霾中沉沦，任由天性、良知、人格与抱负丧失殆尽；以至真有机会改观，他已成为“废人”，自拔不能。

此之所谓卑微人，有这样几个特征：位卑、财寡、言轻或身处逆境。从身份而言，多是下岗者、失业者、卖身者、乞讨者、服刑者、体力打工者或其他。他们的生活状态大都表现为：没有全程人生的期待或安排，只是机械的一天天“过”日子；经济无保障，衣食无常态，居处无定所；面色往往苍白，身体往往疲软，精神往往麻木；倘有乐趣，多在啫好烟酒、粗俗搞笑、色情影视、随机性爱、游戏赌博等等方面；如果心情大坏，动辄可能伤人、害命、铤而走险。

这一个灰色的人群，在中国数以亿计，人人触目可及。当然，我们可以充分理解：一个每天高强度劳作12小时以上的打工人，谁也不好对他再要求些什么；无论谁个，如他处处遭受白眼、冷遇、嘲讽、打骂与严格控制，他就只能选择做顺民或暴民；当温饱问题都没能解决，人就只能将绝大部分心思用于算计温饱；倘若技术、文化、财富、阶层的门槛根本不能跨越，也许人就只能自寻短见或苟且偷生。

其实，这类人不仅仅只以亿计，而是占中国人口的大多数。因为其他许多人众，似乎位显、财大、言重且身处顺境，又自视甚高，毫无卑微可言，实则与卑微人并无二致：位显而心理阴暗、灵魂卑劣，同样乏善可陈，日夜不宁；财大而贪得无厌、铜臭气十足，同样衣食有忧、财富不自由；言重而自欺欺人、患得患失，同样阴鸷空虚，形同侏儒；境顺而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同样会很快转入逆境，堕入九渊。即是说，这一类人也许自诩为高官、巨贾、学人、白领、“核心”、“模范”，有条件住高级别墅、玩亿万豪赌、包丽人作二奶、出入吆五喝六、环顾旁若无人、频频在传媒亮相、不时还有“创造性”产品出手，实质和卑微人类似，一样的缺乏活力、硬骨、正气与良知，一样的活得无滋无味，低级粗劣，盲目苍白。

如果他们长期深陷一种状态，他们就会被这种状态同化，从此便如此这般将自身定格，只要做如此这般一个人或物，再难有改观自我的机会与可能。这对他们的伤害具体表现为：身体只是一副行尸走肉的躯壳，被尘世当作某一颗钉子钉在某处，直到生锈、老化、腐烂，也不知“身神合一”的奥妙；自我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却把后天的观念、经验或感觉当做自我，全不知先天的本性与真我为谁；不再相信上帝、佛陀、孔子或元始天尊，只相信物欲的驱动与眼前的得失；当癌症、天灾、人祸与社会大变动骤临眼前，他除了以“偶然”或人云亦云的“科学”来分析，决难知晓背后注定的因果与超然物外的化解途径。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们早已是死人、枯骨、文明的多余与神佛的弃儿，活着也就只是活着，除开持续造业与不断偿还业报，别无任何意义。

然而，卑微人并不天生卑微，高贵者并不天生高贵，一切都由自我生生世世的德、业造就，一切也都由此时此刻心性的升华、堕落而改观。人之今世的所有烦恼、磨难、苦痛，以及所有可能在声名、金钱、情意方面的得到与失去，均有千百世全程生命的因缘。你既然遭遇，那是因为你必然要遭遇；你在此生或生前所行的任何善恶，无不要在后来还报，谁也不可能逃脱。所以，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反省自我；与其自怨自艾，不如长振羽翼；与其先拼名利，不如先修道德。这便涉及到人之得失的根本：有善行必定德报，有大德必定大得，有大志必定大显，有大忍必定神佑，有正气必定浩然。

有云：佛性一出，震动十方世界。又云：善恶存一念，天地尽皆知。这都是说，从净化心灵、修养道德开始，人就必定能够改变命运，也就必定能从卑微走向高贵，从地狱走向天堂，从穷途末路走向金光大道，从井底之蛙走向鲲鹏万里。人的升华主要取决两点：一则有志，一则有德。“有志者事竟成”，连高远一点的抱负或想法都没有，天必不降大任，神必不赐机缘；天地间对人的一切安排，看其志愿极其关键——他没有相应志愿，谁也不会强加；他拥有相应志愿，即使条件欠缺，神佛也必为之开创条件。而后人必重善积德，让自己沿着好人、君子、圣贤、大觉的道路攀登，人就没有什么不可以得到，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他执著，更就不会有什么足以束缚他对层层时空与境界的突破。

有志有德，对任何一人而言，都是拥有尊严的绝对前提。但是，它却不是富人、达人、学人的专利，它同样可以为每一卑微人拥有。当我们身陷卑微之境，倘若报负在心，道德有存，我们必不自觉低人一等，必不轻易产生自暴自弃的念头，必能在粗茶淡饭之余追求真知灼见，必能从此时此地的深渊看到彼时彼地的奇观。有时尽管我们并无物质层面的卑微处境，却也没有精神层面的富余，那么我们的所谓抱负，依然只是猪栏的理想；我们的所谓德性，必定只是缺德损德的代名。这时我们卑微的程度，其实比乞丐、囚徒与市井厮混之辈更甚。

阅人众多之后，我们都容易明白，多少陷身青楼的才女，不仅赢得美满爱情，而且令名远播；多少身世显赫的权贵，不啻遗臭万年，至今还在地狱熬煎；多少活跃在当前舞台的“要人”，转眼便将沦作楚囚，只是他尘封已久，根本无从知觉；多少如今饱受磨难的流离者，明天便是最耀眼的太阳，只是浅薄无知的俗人，无从将他们估量。

我是说，做有志有德的人，其尊严如同日月；做有尊严的人，根本无卑微可言。如果你能首先从低俗文化、浅薄观念、器官欲望之中拔起，你就会发现：色情影视不仅强化你的色欲执著，而且磨蚀伟丈夫、奇女子的全部根基；lu*n伦乱性不仅降低你做人的格调，而且从此可能被神佛抛弃；家长里短与漫天口水之类，不仅虚耗你的时间与精力，而且飞速增长你的罪错，日久必不堪重负；见义不为与欺哄瞒骗之类，同样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反动，同样是卑微之至的表征；谁被无志、无德、无神及为私为我的庸俗倾向同化，谁就必定走失自我，丧失尊严，败坏性命。

做有尊严的卑微人，既不在贫贱之时似鸡犬，也不在发达之时如虎狼，更不在做人之际失仁义、远神佛，何卑何微之有？

2008-8-6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