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今年已55岁,母样也有52了,我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他们的面容如何,我只知道他们发头早已发白,额头上早年烙下了岁月无情沟壑,条条那样清晰可见。每当看到它们时我的“沙眼病”就犯了。
爸不懂得怎样表达爱,使我们一家人融洽相处的是我妈。他只是每天早去晚归,去工地抡着沉重大锤。而妈则把我们做过的错事开列清单,然后由他来责骂我们。
有一次我偷了一块糖果,他要我把它送回去,告诉卖糖的说是我偷来的,说我愿意替他拆箱卸货作为赔偿。但妈妈却明白我只是个孩子。
我在8岁那年运动场打秋千跌断了腿,在前往医院途中一直抱着我的,是我妈。爸把板车停在急诊室门口,他们叫他推开,说那空位是留给紧急车辆停放的。爸听了便叫嚷道: “你以为这是什么车?旅游车?”
我10岁那年父亲出过车祸,脚和手被压断,虽然治好了,但总不如从前。走路多少一点跛,手总是时时反抽筋。那时起父亲再也没有笑过,但对我却更加严厉了。由于生活所迫他时常在各工地上走动,希望有人还能用他,时常都是失望而归,深黑的夜里都是他的叹息,最后还是有好心老板用了他,但父亲自己也感觉力不从心了,手也无法轮紧大锤了,最后父亲想了一个办法,用布把大锤手把与左手包紧固定好,所以一天下来父亲那受过伤的左手常起水泡,直到左手掌全是厚厚的老皮茧再有所好转。但那痛楚在夜里父亲从来没有呻吟过,可我的心里感觉到了。
我在20岁那年在家里的开了生日会,这也是我第一次家里人给我过生日,爸显得有些不大相称,有时故意走开,不想让人看到我有个脚手半残的老父亲,从而我被人取笑,看不起。他只是轻轻的躲一旁,轻轻的吹气球,吹好了,叫我一声小名,用那只手没有受过伤的手递给我,然后笑了笑,接着吹。布置餐桌,做杂务。把插着蜡烛的蛋糕推来让我吹的,是我妈。在我记忆里那些钱是他们在半夜检垃圾凑出来的,而那一次也是我第一次哭,
我翻阅照相册时,同学们总是问:“你爸爸是什么样子的?”天晓得!他老是忙着帮妈和我一起拍照片,自己却不愿意拍,相片上有些妈有点苍老,但笑容还是那么灿烂 。
我记得妈有一次叫他教我骑自行车。我叫他别放手,但他却说是应该放手的时候了。我摔到之后,妈跑过来扶我,爸却挥手要她走开。我当时生气极了,决心要给他点儿颜色看。于是我马上爬上自行车,而且自己骑给他看。他只是微笑。
我念大学时,所有的家信都是妈写的。他除了寄钱外,还寄过一封短柬给我,说因为我不在土草坪踢足球了,所以那草坪长得很美。
每次我打电话回家,他似弧7都想跟我说话,但结果总是说:“我叫你妈来接。”
我从小到大都是听他说:“你到哪里去?什么时候回家?车什么时候到家?不要和别人打架。不,不准去。”爸完全不知道怎样表达爱,可是我心里完全感觉到了.
在大学那几年漫漫长夜里,我老是能感觉得到父亲穿着劣质的,绿色的背心,无论什么季节,什么天气·总在建筑工地上抡着大锤,脚和手被压断过,虽然治好了,但也不方便,大不如从前灵活,所以每一次大锤与坚硬物体相互碰撞的一刹那,父亲的双手就回猛烈地颤动,我知道那是痛的反映。大锤一定太重了,父亲每抡一次就要不断地喘气,以至他连叫痛的气儿都换不过来,每每这时我就觉得,父亲的大锤不是打在坚硬的物体上,而是打在我脆弱的心上,那种一阵接一阵的痛,形成一股巨流,冲击着我的鼻子,那种感觉很酸。一锤接着一锤,也许是在锤打着儿女们的未来,也许是在锤打着无情生活的捉弄。但父亲从未放弃过。大学自习室的紧张气氛中,我也总能看见母亲总是穿着那双鞋底断裂,洗得发灰的解放鞋赶路,竹木做的扁担在肩膀上嘎嘎直响,肥嫩的蔬菜在竹篮里安静地躺着,犹如婴儿在摇篮里躺着般安逸。它们不知道从菜园到县里的菜市,母亲的鞋早就湿透了,那有露水,更多的是汗水,无论晴日或雨天。冷冷的天,母亲瘦瘦的十个脚趾在鞋里躺着,不亚于婴儿在冰窖里躺令人心疼。眼睛湿湿的是我的泪,那种感觉很痛。父亲和母亲每天都在工作,无论我是在学校还是放假回家,他们从未停歇过。
对于一对农民夫妇来说,供儿女读大学那真的很不容易.我们住在县城的郊区,只有几块一年四季种着不同蔬菜的菜地,连田地都没有。亲为了挣钱凑一部分学费,只有到工地上抡那沉重大锤,母亲为了凑我们的生活费,不得不到县里卖菜,还养了一群的阿猪阿鸭和阿鸡,许是父母的不容易,才让我们哥们两懂事。哥大我二岁,不忍心看着爸爸妈妈这样累,不忍心让我受苦,再上高中的时候,哭着求父亲不要让他上学,让他去外面打工,让我上学·那一夜我们全家抱着哭了好久,记得那是一个下着雨夜晚,哥和同村的几个人去了深圳,一去就是5年头,在5年中他回来过了一次年。说工作忙,走不开,其实我和爸妈都知道,是为了过年那点工资,可是家里又论说什么,因为上大学的钱不他们全部可以负担的起的,妈常常会在里梦见哥.然后第二天和爸说,哥现在样子。那时一家人会会沉默好一会,爸总在这时候抽着汉烟,额上的皱纹更深了,深陷双眼着着在走神的有点苍老的母亲,然后咳嗽起来了,不经意的又抽二口,接着一阵更大更沉咳嗽声``````
父亲母亲的生活真的很苦,虽然他们从未说起我们在学校的日子,他们的主要食品是什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些都是粗粮碾碎后做成的馒头,也许在几十年前,还是一种和普遍的食品,但在当今社会,只有那些吃多了山珍海味才想追求一下绿色食品乐趣的人会吃外,恐怕已经没人会吃了,因为这东西对于入口而言,出口的过程更加艰苦,能吃上一顿好的白米饭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奢侈,但我从来没有说出来,因为知道他们不会改变,也怕自己会在他们面前犯的“眼病”更怕他们会因此而伤心。父母又何尝不是,他们从来没有承认自己有“眼病”但每次我们离家返校或离校返家是,他们拍我们的肩膀是眼睛总是红红的,我知道他们的“病”了,纵使他们不承认,这正是我的父亲母亲,从来不诉苦,不叫累,有泪也往心里咽的父亲母亲。
我的父亲母亲,他们有着和其他父母相同的地方,也有着和其他父母不同的地方.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他们对子女的爱都是那么的真挚,让子女们随时可以感觉得到,甚至可以触摸得到,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表现爱的方式不同,表达爱的方式何止千种,万种,他们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最浓烈的爱.那爱没有动作,没有语言,却能深深地扎根于我心.我知道那无声的爱胜过一切,正是那无声的给了我创造美丽人生的勇气和动力。
如果真有下辈子我还会选择那个穿绿色背心的农村老汉做我的父亲,也还会选那个穿着鞋底裂开,洗得发灰的解放鞋的农村妇女做我的母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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