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欣赏过撑着油纸伞轻轻走出雨巷的结着丁香般哀怨的女郎,也曾一寸寸丈量初春婀娜立着微吐鹅黄嫩芽轻摆身姿的垂柳的长堤,更不用说那草色青青,百花竞艳了。所有的这一切春色都被我无数次地描绘过,用很多美丽的词汇勾勒在纸上,春是清新的温暖的,我很喜欢。但是当我回味这四季带给我的感悟时,不禁哑然,原来我真正喜欢的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妖娆。而这种妖娆,不是一个季节可以完全给我的。
我所喜欢的妖娆,是那种极尽繁华极尽艳丽的美,不是那种含蓄的点滴的风采。我明白,繁华过尽会是什么,但是那些瞬间的美丽真的会让人心魄为之震撼,那就足够一生回味了。
春天,你看到过漫山遍野的淡蓝色小花吗?每朵花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大,开起来无声无息,早晨绽放,下午就会合上,然后凋落。如果是一朵这样的花开在你的眼前,你甚至都不会怎么注意,可是当那么一大片蓝色出现时,你的心中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我无数次地梦到一滴泪慢慢扩大扩大,最后溢满整个世界,湿了一场睡眠。这一片肆无忌惮地开放的蓝色花朵就像梦中的泪滴一样以一种繁盛而不计后果的姿态席卷了我的思维,空白,沉醉,在沉醉中沉沦,在沉沦里惊醒。妖娆是平凡的蓝色小花,它们以群体的力量震撼你,因为你知道它们这么不顾一切地展现自己的美丽后的结局是萎落,这美丽就添了很多凄婉的色彩。
自然,给过我很多这样凄美的感动。我常常把这种凄美定义为妖娆,我概念里的妖娆。妖娆是让人心疼的,正是这震撼和心疼,令你无法拒绝无法忘怀,正所谓“明媚鲜妍能几时”,短暂的极尽所能的美丽是鼎盛,也是死亡的前奏。死前的绝唱,谁能不感动呢?平淡一生默默无闻是一种境界,轰轰烈烈也是一种境界。
冬雪飘飞的时候,那纷纷扬扬漫天的白色曾让我落泪,为什么自然会以这么一种方式来渲染这个季节的寒冷?奢华的美丽是艳丽,尽管色彩是如此地朴素。雪在天空飞舞,告诉人类它们是从天堂而来,它们是上帝的圣洁的使者,但是那又怎样?无论你是如何地伟大如何地繁盛,都逃不脱落地为水的命运。谁会说飞舞的雪花不是美丽的呢?可是谁又会在意头发上飘落的一片雪花融化成了水滴?它来的时候,营造的是壮观,是盛大,它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它把妖娆演绎得淋漓尽致,无懈可击。
每个人都知道夏季是一年中最为嚣张的时候。一场连绵的梅雨让你忍无可忍时,天空突然露出阳光,蒸发着湿漉漉的地面,湿漉漉的叶片,也蒸发着人们湿漉漉的心情。炎热来得凶猛,骄阳似火,每个毛孔都舒展到极致,里面的水分被抽干,然后枯掉。
这个时候你再去看看那曾经鹅黄的嫩柳,长堤上是一片绿荫,涨人的眼。那绿,如此张扬,如此生机盎然。它摆弄成千姿百态,或拂上水面,或随风扬起在半空。你走在其间,细细望去,不禁感慨:早已飞过柳絮的枝叶越发深沉了!这深沉,说的是一种色彩,从鹅黄到嫩绿再到深绿,一步步走向颜色最浓处,浓到了极致,绿到了顶峰。当它用尽所有气力把叶片染成墨绿时,短暂的几个晨夕后枯黄的斑点就会次第印上来。
你肯定听过夏蝉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如果我说那也是我概念里的妖娆你也许不相信。蝉在初夏时的嘶叫只是小刀初试,仲夏时节,那热得最为猛烈的阳光下,你仔细地听吧!它们不遗余力地舒展自己的喉咙,直到沙哑。这总能让我想起舞台上青春年少的舞者,趁着年轻尽情地展现和发挥,那水袖长舞,那脚步轻盈,一招一式都是妖娆的美丽。秋天,蝉们过了最辉煌的时刻,慢慢地无力慢慢地死去。
入了夏天,我一直被一种小虫所困扰。晚上时,不敢点灯,甚至不敢开电脑,因为那种小虫会循着任何一点光亮钻过来,围着那一点点的光源飞舞环绕,不知道它们在做什么。第二天早晨起床时,发现桌子上星星点点地落满那些虫子的尸体。难道它们的生命只有一夜吗?它们只在黑夜里出现。迎着光,哪怕下一刻钟就要死去也要追寻,只是为了把最绚丽的光芒和最优雅的舞姿留在生命终结前。如果它们的生命只有一个夜晚,那么你不觉得这样的生命是值得骄傲的吗?虽然短暂,但是快乐地完成了一个夙愿,幸福地实现了自己追寻光芒的梦想。
如果这一切都还不足以让你信服的话,那么请你暂且拉开厚重的窗帘,闻一闻屋后池塘扑面而来的荷香,看一看那遮天蔽日的青青荷叶和粉红抑或深红的荷花。它们就是那么毫不掩饰地生长着,从不藏头藏尾,也不含蓄羞涩。我喜欢这样的热情奔放,不要苛求永远和永恒,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常在的东西。只要能够给我一瞬的心动,我愿意用一生来回忆。当你感受到那些纷繁的盛大的场景时,它们正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势头向你逼来,你无须诧异,因为自然给了它们这种能力,就会以另一种方式来毁灭它。不要以为“留取残荷听雨声”是多么美妙的境界,那是短暂的妖娆过后的一种无奈。
世上最为妖娆的要算是烟花了!我喜欢描写烟花,因为我钟情着那些绚丽的色彩和次第绽放的壮观。都说烟花是寂寞的,你知道为何?它在黑夜里打破寂静打破黑暗,尽情燃烧,那一刻它的眼里只有天空,只有自己,它明白自己是美丽的。但是烟花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它燃烧过后留给天空的是长久的轻烟,慢慢地散开,像是对奢华盛世的叹惋和祭奠。
这些妖娆的瞬间停留在我的记忆里,或者存在于我的生活中,如果不是用敏感的心去感知它们,也许它们就会那么轻易地滑走,可是一旦捕捉到了这些点滴,它们就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风景了。我挚爱着这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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