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陈旧的三间屋舍，夕阳余辉笼罩下，炊烟袅袅升起时，这房就格外的美丽；院落在下雨时，鸡、鸭、鹅、狗……都在稀泥里走，使它变得又脏又乱，可是这些生物却把院子变得生机勃勃；这个普通的农家最出彩的就是那头老黄牛——健硕，皮毛熠熠生辉。

犁地，它总是最有耐力，最稳健。因为这牛，这家的地总是比其他家种得又快又好，收成高。拉车，它一头牛能拉得动两头牛的。

但是，让这头牛在全村成就“霸主”地位的就是一次拉车事件。那年秋天，雨水特别大，为了把地里的庄稼收回家里，这头牛从早上拉运粮食到晚上，这已经是第七车了。这最后一车装满了金黄的玉米，主人和牛踩着稀泥的山路一起向家走，遇到山坡，主人就在车后推着车，雨水很大，主人因用力推车而抖动的小腿有雨水在流，老牛的眼睛明亮、澄澈，雨水把皮毛洗得越发光亮。仔细看这牛和主人很像：迈的步子一致，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致的。都说在一起生活久了就很像，真的，主人爱牛，牛更爱主人，他们朝夕相伴，心息相通了。快到河边了，人和牛都不免紧张起来，因为几天不断下雨，河床坍塌，堤岸又滑又粘，向上蹬，不着力，蹬进时，还容易陷进淤泥里。主人和牛并肩试探着向前走，就快到了对岸，眼看着河岸又塌陷了一小片，被河水准确地推拥到这人、这牛，这车前。牛和人都被泥裹住了，水升到车上的玉米，虽然现在不至于冲走玉米，但是，在河里耽搁时间长了就很难说了。水已经把裹着的淤泥洗刷得差不多了。人首先蹬上岸，一片酥软的泥又塌陷下来，人一个趔趄就跌进河里，牛向前一步，稳稳地挡在主人面前，雨水和黑暗里，人抓住了牛温暖、宽厚的脖颈，站了起来。牛发出低沉的哞-哞-声，雨中，人看见牛已经跪在堤岸边，正用双膝向前移动，向上攀登。人痛惜爱牛，情急之下，发出野兽一样的呐喊，并把车上的玉米一穗穗甩上河岸，以减轻牛的压力。等村里的人出来时，看见的是威武站在河岸上的牛和一河滩的玉米。回头看，刚才牛爬上岸的地方，人们开始咂舌了——神了，简直神了！

从此，人更爱牛。牛慢慢老了，人不经常让它去干活了，好像成了一种摆设，或者是一种寄托。人眯眼吸着旱烟，牛慢慢反刍、咀嚼，他们共同体验生活的闲适，安逸。人抚摩牛光滑的皮毛，牛用舌舔着主人结茧的手。

牛病了，人预感到不幸的来临，他想尽办法也无法挽留它的生命。在牛弥留人世的最后一个夜晚，人一直抚摩它，一直在流泪，而牛只在闭眼的前一刻流了两大滴泪。

牛死了，人要留下牛皮做纪念，还想查查牛究竟死于什么病。兽医来了，剖开牛腹，取出了295克的牛黄。起初说价值20多万，现在，被炒到上百万。人们说，这是牛对人的回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