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飞叶山庄人已熟睡，一个人却在屋中徘徊。他就是人称“拈花飞叶”的飞叶先生公孙叶。徘徊是因为他难以入睡，难以入睡是因为那一封信，那封信则来至一个二十年前的故人，上官若虹。

“公孙叶，数年恩怨，终须一了。明日午时，紫枫林内，一战了前仇。望君莫迟，否恐汝之飞叶山庄当无人可存焉。”

明日的一战能否了结二十年的恩怨，是前仇的终结还是新怨的开端，是武林宁静的开始，还是江湖纷争的序幕，一切一切，皆难予测，是是非非，谁是谁非？

二十年前，他与他曾是好友，他凭一手暗器得到“拈花飞叶”的雅号;他则凭一柄长剑赢得“剑气若虹”的威名。当时，他们联手江湖，少年义气，指点江山。

他们的恩怨是因为一本书，一本惊动武林的奇书——夜雨籍；因为一把剑，一把绝世神兵——如雨剑；因为一个人，以为才貌倾国倾城的佳人——慕容雪；因为一件事——夜雨籍和如雨剑重现江湖。

一本书，一把剑，一个人，一件事，让当年的他变成了如今武林第一庄飞叶山庄的庄主；让当年的他从“剑气若虹”变成了如今的“血雨魔剑”。

次日正午，细雨，微风。

公孙叶如约而至，他的脚步沉重异常，沉重是因为他一直不愿承认而又不得不面对二十年前的那件错事。

远见紫枫林内一位白发老者背对着公孙叶，他就是上官若虹——江湖中人人谈虎色变的“血雨魔剑”上官若虹。

“师兄，二十年不见，你苍老了许多啊。”公孙叶感慨道。

上官若虹依旧没有回头，道：“是啊，这二十年我一直遭人追杀，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怎比你风光江湖，这些年来，你凭着那偷来的书竟成为了武林泰斗。”

“师兄，当年是我一时贪念铸成大错，但事已至此，忘掉过去的恩恩怨怨吧，”公孙叶道。

上官若虹大笑：“哈哈哈，忘掉？你说的容易，如果你被追杀了二十年，失去爱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能忘掉这些吗？你能放过仇人吗？”

公孙叶苦笑：“不能。”话已出口，叶已出手。公孙叶号称“拈花飞叶”，可见其暗器造诣之高。片片残叶以难测的角度飞向背对着他的上官若虹。公孙叶脸上露出一丝笑，那是一种属于胜利者的笑，甚至，还带着一丝狡邪。因为他自从二十年前创建飞叶山庄起，他的暗器从来没有落空过，更何况，这次，他的敌人则是，背对着他的……

他笑，他也笑。他的笑则是苦笑，“师弟呀，你还是如二十年前那样喜欢背后暗算，但我已不是二十年钱的我了，这二十年血的洗礼使我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小心你背后的人。”

剑起，雨疏，叶落。

公孙叶的笑停滞了，因为他不得不停，因为剑已过喉。

上官若虹胜利了，但他却没有胜利者应得的东西——生命。因为他发现自己右臂中了一叶残枫。原来刚才公孙叶的那把枫叶从不同角度碰击，聚散，竟有一叶回转到了他的背后，侧向击中右臂，这一叶，无迹可寻。

枫毒是慢性的，但他却必死无疑，因为此毒无药可解。他欣喜，因为他已杀死仇人；他哀伤，因为他终究没有找到二十年前失踪的爱人。

“师兄。”他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是专属于她的。一位女子迎风而立，体态曼妙，貌似天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蓝衣少女。“师妹？师妹是你么？”他笑，仰天长笑，亦或是仰天长啸。笑是因为临死之前还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妻子；啸是因为二十年悲愤淤积与心，一啸了千愁。他笑，她也笑。她只是淡淡的笑，对着他淡淡的笑，“师兄，二十年不见，可曾想我？”

“师妹，这二十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为了追寻你我不惜动荡整个武林，一切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为了你，我愿意放弃一切。”

“放弃一切,包括你的生命？”

“我的生命？”上官若虹诧异不已。他如今大仇得报，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他却不敢相信这句话居然出自爱人之口。“师妹，你说的什么呀？”

慕容雪仍是淡淡的笑，笑得如浴春风，暖人心脾。“师兄，可知事情真相？”

上官若虹回忆往事，眼神迷茫……

二十年前上官若虹的师父慕容孤星把女儿慕容雪嫁给了上官若虹，一时轰动武林，大宴宾客，风光无限。慕容孤星又将武林中人梦寐以求夜雨籍和如雨剑作为大婚之礼赠与上官若虹。

然而，就在婚后的第三天，一群蒙面人闯入，血洗慕容山庄。一夜间，上官若虹带剑而逃，慕容雪不知所踪，慕容孤星混乱中被杀，蒙面人最后又一把火烧尽慕容山庄。

一月之后，上官若虹养好伤重回山庄，发现山庄已成为一片废墟。

后来上官若虹暗中查得真相。

原来公孙叶不满师父将夜雨籍和如雨剑传与上官若虹，心存嫉恨，暗中结识黑道中人暗算，欲杀之而夺夜雨籍和如雨剑。无奈上官若虹武功太高，竟被他带剑而逃，夜雨籍则落入公孙叶之手。慕容雪则混乱中不知所踪。而公孙叶又一把火烧尽慕容山庄，趁乱偷袭，杀死慕容孤星，并嫁祸给上官若虹。自己则建立了飞叶山庄。

武林众人觊觎如雨剑，假借为慕容孤星报仇之名追杀上官若虹。失去爱人的上官若虹几近疯狂，看着武林众人前仆后继的追杀也懒得解释，二十年间不知多少武林人士死于“血雨魔剑”的剑下。

“师兄，你知道的可真不少，连父亲是公孙叶所杀你也查到了。但有一件事你却不知道——其实我爱的根本就不是你，而是公孙叶。”

“……”

“奇怪么？那我为什么不直接根父亲说明？父亲不是顽固之人，若我不愿意他自也不会逼我嫁与你的。”慕容雪道。

上官若虹点头。

“哈，师兄，但即使我嫁了公孙叶，父亲仍要将夜雨籍和如雨剑传与你的。父亲不喜欢二师兄的心机城府，而喜欢你的桀骜不驯。所以为了夜雨籍和如雨剑我嫁与你，但终是不满，就在咱俩新婚的第二天我去找公孙叶，说明了计划。这也正和他意，于是在我们婚后的第三天就发生了你所知道的事，我则假装失踪二十年。”

“你要书和剑也就罢了，难道还联合公孙叶亲手弑父？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上官若虹怒喝道。

慕容雪脸色越发阴沉，问到：“那你与公孙叶，以及武林中人整日拼杀，你争我夺，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名利。”

“什么样的名利才能令你们满足？”

“雄霸江湖，天下第一！”

“好个天下第一，你们想天下第一，我又何尝不想天下第一，有了夜雨籍，有了如雨剑，就等于有了整个江湖，到时候我便称霸江湖，天下第一。”她笑，笑得仍是那么淡雅。

“雪儿，那是我们男人的事！”

“哈哈，男人，男人又怎样，父亲、师兄你、还有公孙叶，你们这些男人到最后还不是被我算计。最后夜雨籍和如雨剑还不是落入我的手里吗？让你们这些愚蠢的男人知道女人一样可以称霸江湖，让整个武林臣服于我的脚下，我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就在她得意之时，一道红光直没她的心脏，笑声戛然而止。那道红光竟是她身后女孩的匕首，匕首没入，瞬间拔出，血溅三尺。慕容雪以难以置信的目光瞪着那女孩，欲言又止，苦笑着，倒下。

瞬息突变，令上官若虹目瞪口呆，那女孩朝他一笑，笑容与慕容雪的如出一辙，只是多了些诡异。

上官若虹还来不及多想便已毒发，女孩抢过他手中的剑，又从慕容雪怀中搜出夜雨籍。

“你们这些人争夺到最后，书和剑还不是落入我手？我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她带着书和剑走了，走向枫林深处，消失在茫茫远方。

天阴雨湿，细风苍凉。

人心之欲，何其有厌？

亲情怎敌名利的诱惑？

爱情又岂堪命运的摧残？

江湖。

这便是江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