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之花开的最迷人的季节,我却惨遭蹂躏,心儿象落叶被风魔抽打几百几千遍飘零到绝境,我能怎么办?一个人怀揣着前几天从父母那借来的一千还剩的三百,流浪在这座拥挤不堪越变越陌生的城市,已经感觉到死神在向我发出求欢的信号。但我才二十一岁,不甘心就这样把自己交给死神打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有家不想回,朋友已经早睡觉了吧?哎······我的脚步越来越迟缓,思维也越来越跟逻辑脱钩。好想就让这缠绵一天的小雨变的狂暴,三两下淋垮我从来骄傲但此刻卑微的心理防线······拖着快麻木的躯体我漫步在深夜,无人的空街,冷清的路灯,偶尔蹿过去的扎眼的强烈车灯纠集那不时溅飞的水花提醒我,现在已过十二点了吧?难道今夜真就这样走下去,思考下去,或是死去?
报纸电视说多少少女轻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太累了吧?我也实在无力了又停不住,发梢被雨水无情浸湿贴紧脸庞,雨水开始慢慢顺着我早已冰凉的皮肤往下流直流进心,我的心窝早就是冷的,还有何惧?
在我无心和思想恋战,打算干脆朝路中间跨一步,让下一辆冷蹿出来的夜车把我生命收归到死神那报道去的时候,我抬眼的一瞬看见了前方一家亮着昏暗灯泡的小店。它就那样在深秋的夜晚放出诱人的寒光,此刻,看见它我就想到电话,毫不犹豫向生命迈回了脚步,当我挪到小店时,门口玻璃柜上正放着一部供人使用的通用红色话机。
老板是个电着很多小卷卷的肥胖女人,张有一双粗眉和一团圆脸,厚嘴皮上方还有颗粗大的肉痔,让人看张相就知道是个懂生活有福之人。要在往常真佩服她这样敬业的生意者,在入秋下雨的冷夜还认真的开着店门,守望每一个光顾的客人,此刻我心倦的只剩下装那部可以使用的通话机。她毫无困意满脸堆笑的朝我说话:“你要买什么,小姐?”我虚弱疲惫寒冷的心教我不理人,径直就奔向那部红色公用电话,拿起话筒,熟练的拨出一个号码,等待对方的回应,没想到的是,遭冷遇的胖老板从里面抬出一条木纹高脚圆凳,放在玻璃柜台前说:“小姑娘,下一天雨了,也不带把伞出门,你都淋坏了,坐着打嘛,我再给你拿条干毛巾擦。”握着听筒我坐下来,环视一下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店,挤满各式各样商品,几秒的时间老板去里面真给我拿出条黄色的大毛巾,我一手抓好听筒一手接过毛巾,使劲抹已经拧成一股一股的头发。老板又说:“想吃面条不,我给你煮碗去。你在这慢慢打电话,顺便可以替我看看店,其实这么晚也没什么客光顾了。”
不容我做反应,老板已经再次进去店里面。等到那头有人拿起电话,是娟的声音,我应该想到她不上早班就一定是上晚班,通常上晚班那天值夜就她包揽,那么大间铺,电话没响几声就接肯定是用读书时冲百米的速度,隔着电话线我能听出她的声音急促加喘。她一开腔就问:“你是花花吗?”我一时喉哽,好友能在第一时间就想到是我打的电话,让我的心感激,那头又问:“你说话啊,这么晚,你在哪儿打的电话,来吗?”
我哭了,而且是出声音那种大哭,我所有的委屈伤心此刻都装在那哭声里,通过手里这根细细的热线传给我最好的朋友那去,能找到她是我此刻最重要的安慰,今夜我能暂且把人和心都投宿在她那儿,不再背着重重的躯壳满世界淋雨,淋到想死。可以说我哭也是因为我感到踏实,我有撑活下去的意念,一如刚刚骤然看见这家小店。
在给时间我哭后,娟问:“在哪里打的电话,要我来接你吗?”我惶惶的说:“不知道是哪里,走一天走到想死。”娟静了下说:“我下午上班就听许姐说你找过我,我一直在担心你,不要犯傻,问清楚你的位置,好好待着等我过来接你。”我无言算是默认,好多话要等着当面告诉她,我们是小学同学,这么多年她一直是我精神上的依赖,每一次我把不高兴的事,痛痛快快的象扔垃圾一样扔进她的耳朵,她总是选择静静的听。适当时间加点提示安慰从没嫌烦,不过今天的事这么严重还是头一次,不知她会不会听了也被吓到?
给我时间问清地址,娟也是给自己时间穿好衣服,准备来接我,我们暂时挂断。
我留意小店里满目的商品中有方便面,想起老板在里面给我煮面条去了。于是我喊老板:“阿姨,不用了,你这里的方便面来碗就行!”阿姨从里面出来,已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上面还放着一撮葱,看的出里面煮的鸡蛋青菜,我的眼眶刹时涌起泪花,天下哪找这样好的陌生人,尤其是犯错误想死的时候,眼眶分明要掉的泪水被我强当作未干的雨水拭去。
老板用平时父母交代子女的再普通不过的语气交代我说:“快!趁热吃了身子就暖和。这可比方便面好吃营养,淋一天生雨得赶紧先把心捂热,不能让心也继续冻结,那会留后遗症。”我狼吞虎咽吃饱后,从兜里掏出张十块当面钱付给胖老板,她没有要,把钱放到玻璃柜台上,示意我收起来,以为她要等电话费一起收,就告诉她:“好,我还打一个电话,请问这是哪儿?”她回答我:“这是西城郊西郊道,你朋友在城里吗?告诉他我这是一百零九号,很好找,这对面就是西部酒店,这两天内部装修暂停营业,不然平时都灯火通明,包你迷不了路。”
答谢之后赶紧又拨娟的号码,从铃声一响就接起来,判断她准备好出门,我幸运的发现从看见小店到现在,我的判断能力在恢复正常,可以说思维逻辑回到平时的轨道。
在叮嘱我原地等她后娟就收线,我重新把那张十块递向一直守在一旁听我打电话,注视着我的老板,她再次示意把钱收起来,她怎么了,嫌钱少吗?是啊,她刚刚对我的热情关心是越过了普通收费的界线。一般在外面打个电话,只在乎客人打多长时间,谁在乎客人淋湿头发可能生病或是饿不饿肚皮?我再从兜里拿出一张五十元,把那张被拒的十元随便地塞回兜内,通常一碗面几个电话加些服务都完全够。
出乎意料,我再次被胖老板挡了回来,她说:“收起来吧,傻女孩,以后再遇到什么想不开的事,可以来找我这过来人说说,别一个人在雨夜徘徊,你是个女孩子,很容易就被坏人盯上。我年龄比你大,社会阅历比你多,什么事来找我说说,听听我的建议准保没错。”我犹疑地问:“那这钱?你--?"”胖胖的老板露出胖子的豁达气派:“这点钱就当我今天认识你这人的心意,看得出你今天,噢!不,是昨天,昨天很不易。这点钱全当我送你的运,今天起你就开始交好运。”
我说不出话了,心真的被感动了。世上还有这样好的人,我有什么理由不肯活下去。不就是遇到一坏人,被人打着招工的旗帜利用,再直接点,就是第一天上班被老板强j*?这年头谁还老想坏事,把什么看开不就过下去。我此刻只由衷地对眼前这个要在平时光顾这家小店发现不了她很善良的老板娘,从内心里说声:“谢谢。”要在平时光顾,可能凭老板娘的一对粗眉和一粒大肉痔我还会把人家列为恶人的范围。
在通过电话告诉娟地址后,她很快就赶来了,平常很节俭的她坐辆夏利车来接我,我奇怪这么夜她从哪儿那么快找到的士。
小店老板目送我们上车,司机开走车,她还一直在后面喊了:“好妹子,好好活。有事记得来找我这个大姐说说,欢迎你来作客!”隔着车窗我看见黑暗中她还在对出租车背影挥手,她看不见了,也不知道坐在车里的小妹妹哭了,为遇到象她那样的好人。是一间极普通的小店还有一次极热情的接待,救了一个少女的生命!
大千世界,人海茫茫,也许再也没机会转到这里见面,打交道就更不用说,我只能在内心里祝福这个生意人,俗话说胖是福,她能继续胖下去继续做她想做的事,永远开一扇门等待每个需要她帮助的人。
等我有一天出人头地好起来后,我会回来看你的,善良的大姐和你那温暖寒夜的小店!你们是点亮我生命的灯。
-全文完-
▷ 进入梦飞鱼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