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还是很早就起床。

妻习惯了，一年四季都是这样，不管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还是风霜雨雪的坏天气，她老是很早就起床，不管晚上睡的多么晚或是她自己交蒲团要过的期，就是在外打工的我刚刚回家，或是儿子过礼拜天，她依然是起个老早。

妻确实是习以为常了。

妻长相虽不算太美，但不乏女性温存与体贴，但性格内向，不，是内向的很。

这天妻像往常一样，洗刷、做饭完毕后，先推开我睡觉的房门，又轻轻地推了我一下：“喂，起来，起来吃饭。”

我没有动，也没有吭声。

妻推了我一下：“起吧！吃饭后再睡，好吗？”

我懒洋洋地睁了睁眼，拉了一下被角，盖住耳朵：“刚来家第一天早晨，就嚷着起床，这叫干什么吗？”我有点不耐烦啦，生气地说。

妻拾了个没趣，有推开了儿子的房门，

“明明，起床了。”妻的语气还是那么轻。

儿子没吭声，翻身朝里。

“明明，起来吃鸡蛋，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那种，放上香油、香料，快起来吃。”妻以儿子爱吃的食物引诱儿子起床。

“妈妈，今天礼拜天，让我再睡一会儿，行吗？”被窝里传出儿子不快的回答。

妻又拾了个没趣，说：“你们爷俩合伙对付我，好，没吃的才好来，我管我编样品了，凉了你们谁吃谁自己去热，别再找我了。”说着，坐下编起样品来。边编边低声唠叨“想着你来家，一家人吃顿团圆饭，你可好，懒鬼。”说完，她白了还在睡觉的我一眼，或多或少地有点生气。

是啊！结婚数十年，由于家庭经济的限制，妻子就像永不停歇的机器一样，日日劳作。她自己也把属于自己的时间看的很珍贵，对自己的每一项劳动也都分的很有规律，但都很紧张。一年四季，她总是那样为了我们，为了我们这个家，不辞劳苦的忙碌着。

“吃了吗？走啊，打扑克的。”邻居在院子里吆喝。

“还没起来。”妻答。

“还没起来,快起来，三缺一了。”邻居瞥了一眼只顾低头忙的妻说，“婶子一个都快编完了，你还不起，你还真是懒。”

邻居论街坊叫我叔，是个扑克迷，这季节，也难得凑上一局。

我应了一声，迅速的穿起衣服来，当我洗刷完毕，刚要走，妻说：“先吃了饭再去吧，我给你热好了，要不，你们凑了局，中午饭更没吃的可能了，早晨再不吃点，能受得了吗？”妻理解又关切地说。

我抬头望了妻一眼，虽说心中很不情愿的去吃饭怕耽误了打牌的时间，但始终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心里总是涩涩的，但一会儿就被牌的诱惑冲淡了。

妻低着头，一双已冻得臃肿的手，但她还是那么敏捷熟悉地拨弄着样品上的庄子，一个一个的耐心编织着，蒲团在一圈一圈的增大。（当地一种用蒲草编织的手工艺品，出口国外。）

一会儿，儿子的伙伴来叫儿子做琉璃球的游戏。儿子最喜欢这个游戏，一听有人叫他，一下从被窝里跃起，高兴地像突然得到一件喜爱的玩具一样。脸没顾上洗一把，二人就欢呼雀跃地相拥而出。

当妻把再次热好的饭端出来后，家里除她自己以外，已空无一人。她又好气又好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真拿他们没办法。”

妻对我们就是这样，冬来署往，永恒不变。

冬季是我们打工仔的礼拜天，天冷不能干，庄稼地里也没什么事情。正是打牌、娱乐的好时机。早饭后，若不及时去，就满园了。围观的人可多了。越是刮着雪花的天气越是热闹，一口屋内有时会有二局或三局，还有下象棋的。从早晨一直玩到张灯，有的甚至玩到半夜，才疲倦而归。

这些对于我，吸引力虽说很大，但我有一定的度，因为妻一天从早忙到晚，我几乎天天得见，怎能熟视无睹呢？我想着要替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一来能给妻减轻劳动负担，而来能增加点收入。

说干就干，从此，每天早上和妻一起起床，我开始生炉子、做饭、再扫地、擦家具等。开始时觉得挺麻烦，后来，在妻的脸上发现，这样的忙碌是很有意义的。

编样品的效率明显提高了，劳动强度降低了，妻很高兴。

一次，差儿子上学只有十分钟了。妻还说等一会，等她编完这个再吃。“再等，儿子上学就耽误了。”我急了。

“你们爷俩先吃，我编完了再吃。”妻的话轻描淡写，那双肿胀的手刷刷的暗暗加快了速度。

“你编完了再吃，和吃完了再编有啥区别，饭凉了再热还要耽误功夫，你真是的。”我似乎有点生气。

“不是啊，等吃了饭，庄子干了，还得再湿，湿了要滋润一会儿才能行，更耽误功夫。”妻轻轻的解释道。

啊，我略有所悟，原来妻对每一分钟的时间都精打细算。

“明明，管我俩吃，你吃了快去上学。”我边盛菜边说。

“嗯。”儿子应着，先吃了起来。

“明明，爸爸做的饭好吃吗？”我问。

“好吃。儿子低头吃着，不加考虑的回答。

“好吃就多吃点，咱爷俩把菜都吃光，咱不给那个人留。”我说话给妻听，有意挑逗她。

儿子抬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投向里屋的妻。

“明明，快吃，快上班了，甭管别人。”我责怪儿子。

里屋只发出庄子碰撞板子的刷刷声。

二十分钟后，我从邻居家扫兴而归，妻也编完站起身来，望了我一眼说：“没凑上局。”

“凑、凑、凑个屁。我出去愉快，你心里难受。”我很生气地说：“编那几个样品，还有臭脸吗？”说着，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去。

妻抬头望了一眼我阴云密布的脸，再没有说什么，只顾热着锅里的饭。

“你刚才不吃算了，这又吃啥？”我有意找茬，以示心中的不快。

妻又盯了我一眼，却欲言又止了。两颗滚烫的泪珠再也控制不住，刷刷的淌下来。

妻哭了，终于委屈地哭了······

我太冒失了，似乎很不近人情，重伤了妻的心······

本文已被编辑[草原雪]于2008-8-2 16:12:07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