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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高离校时卡其并没有去送他,卡其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无法避免的离别场面。
那是四月末五月初,蔷薇花开满了小径,黄黄的一路走过,莫名的香气沁的人喘不过气来。卡其禁不住咳起来,要是林高看见又要朝她大吼了,卡其喜欢蔷薇花,可是要命的是她对花粉过敏。
卡其留在了校园里,直接被保送了研究生,而林高,则决定南下打工,林高说,卡其,我们一起走吧!卡其闪开林高的眼睛,顾左右而言他,你看,蔷薇花是不是快开了!
自此林高再没有提过南下的事,而卡其则是一天比一天忧郁。有时林高会问她:卡其,你爱我吗?卡其红着眼,默默点着头。可是林高吼了起来:卡其,我要你大声说出来,难道说这几个字很难吗?还是因为是对我说?卡其禁不住后退两步,然后爱怜地说:林高,你喝醉了!
林高别过送行的同学,晓酥红着眼说,林高……林高收住步,转身对晓酥说帮我照顾卡其,又一一拥抱他的哥们儿。
2
卡其在健身房里兼任瑜伽教练,从大一开始她就坚持这项运动,没想到今天倒成了她可以糊口的职业。
这个寡言的淡淡的女孩真的很适合这项运动,在做冥想放松操时卡其总是会想起那个高高壮壮的身影,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她的声音很好听,“不要去想过去,过去的已经过去;也不要去想未来,未来的还没有发生,你所能关注到的,只有此刻,只是现在,你的一呼一吸……”
可是她的眼前还是那个身影,卡其看清楚了那是林高。有珠帘般的东西从她的脸颊滑落,卡其知道那是泪,卡奇也知道她将失去林高。
卡其又接了几个家教,因为她需要钱,而且非常需要。
林高打来电话,卡其,离蔷薇花远一些,你过敏。……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你也还好吧!卡其认真地点着头,我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3
林高一直记得那个在新生接待会上分不清南北横冲横撞的小学妹卡其,卡其扎着两根辫子,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焦急地问了声学长,然后便羞红了脸。林高惊异怎会有如此害羞的女孩,这时他听到卡其小声地问厕所在那里。林高不禁得意地微笑起来,似乎窥见了小女孩的秘密,手微微一扬,指向右方。卡其便一阵风似的不见了踪影。
自此林高便一直无缘再见这个爱害羞的小学妹。直到有一次林高与同宿舍的哥们去打篮球,途经渊智园,看见蔷薇花枝旁的小石桌上趴着一个穿白衣的女生。林高提议去看看,哥们儿却笑起林高想女人想疯了,林高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趁休息间儿又偷偷地跑回来,他在女生背后叫了几声,没反应,林高一把扶起了趴在桌上的女生,才发现她已经昏厥多时了,而且她就是那天的那个女孩。
是花粉过敏,很快卡其就醒了过来。卡其看到自己躺在医务室里,周围站着一群大汗淋漓的男生,其中一个抱着篮球的说,嘿,林高可救了你的命呢!怎么自己不知道对花粉过敏吗?卡其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只是觉得蔷薇花好漂亮。
换成林高自己的话就是:他也不知为什么那天一定要走到那个女生旁边,但是他走过去了,看到了她救了她,他的心也就被那个叫卡其的女孩俘获了!
林高说自己没有了自我,他的自我就是卡其!
学期末的时候卡其发现林高来到他们班听课,便叫了声学长。林高说今后不用叫学长了,四门课挂红灯,早该下来了。辅导员做了好久的工作林高都不肯留级,只是这一次,还未等辅导员开口林高自己就说,我下,去一班。
卡其说学长你看起来好聪明呀!
林高说那是当然,你看着吧,以前我是不屑于学。
那现在怎么就屑于学了,林高转身看见他寝室的哥们站在身后,最贫的商殷还不忘挖苦他一下,可是林高还是感动得不行,因为他知道哥们儿是为他送行的。
4
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成了恋人。卡其边走边想,还未到宿舍楼门口就看到了黑色的跑车。卡其的心往下一沉,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去上了车。
卡其一直想着那些日子,人的思绪只要一泄回去就收不住了。大概就是在那个学期末他们走到了一起,没有开场白,林高霸道地抓起她的手,他们就是校园里俨然像样的一对,受人羡慕,遭人嫉妒。
林高经常买来草莓圣代,可是卡其偏偏爱吃巧克力味的,为了这个他们经常争吵。
林高送的蔷薇黄发卡,一定是卡其常变发型中永不变的发饰。卡其绣的十字绣,一定是林高身上最显眼的东西。
到了医院,卡其看着这辆黑色跑车的主人在缴费窗口前塞进了大把大把的钞票。
卡其,只要你愿意,大可以不必活得这么累。
卡其跪在了这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面前,谢谢您,救了我母亲!
男人并没有扶起卡其,径直地走出去。当然我有我所要的,男人留下了他的声音,磁性而冷漠。
5
林高收到晓酥的email,颓废地关掉并删除,那辆黑色的跑车林高也见过,偶尔会停在卡其的楼下。林高从来没想到那辆跑车会和卡其有什么关系,可是直到有一次他亲眼看见卡其上了车。学长们常说大四离别时,这个世界的女孩很现实,谁会愿意和一个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的你在一起。林高只是不相信这个最先变坏的女孩竟是他的卡其。
所以林高放弃了读研深造的机会,毅然绝然地来到南方,打拼他的天下。他要向他的卡其证明林高是多么的优秀。
林高是优秀的,自从留级下来,他的成绩一直是班里最好的,而且经常给市台的栏目写策划案。
林高会给卡其打电话,说他在这边很累,而且他的小家也实在是需要一位女主人,她不用上班,只要每天呆在家里,看看书,摆弄摆弄花草,然后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等待他回来就可以了。下午的时间正好留给你练瑜伽,林高打趣着说。
几天后林高收到卡其的email:我们分手吧!不要再打电话给我,让我清静清静,不要再祸害我了!
林高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却还是没想到分手会来得这样快,甚至不给他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而且最让他痛心的是,卡其竟然认为自己在祸害她。
小屋中弥漫着烟味,那一夜林高独坐在露台到天亮,泪水也在那一夜统统流尽风干。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钥匙扣上的心形十字绣,这一刻心碎了。
6
卡其成了黑色跑车主人的新欢。他们签了一份协议,五年,就像所有用人单位的合同协议。
也就从那时起卡其疯狂地衰老着。那个男人说卡其你并算不上美女,但是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的纯净和你练瑜伽时的专注,只是我不会和你结婚。你是我手上的一块美玉,而妻子则只是类似于扫帚或者拖把或者抹布之类,她的实用性远大于审美性。
卡其在变,从24那年开始,冷艳又刺人。三年后他们解除了关系,大概这时的卡其早已不符合那个男人的审美。卡其拼命地工作,麻木可以使他忘记很多东西,纯情似一个遥远的词消失在卡其的字典里,在林高的那片净地里偶尔闪现。
卡其穿着绚丽的露背装,大口大口地陪客户喝酒,一根一根的点上烟,很酷地吐出烟圈。浓艳的妆容,娴熟的交际,厚实的资本使得她的广告公司在圈内如鱼得水。
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卡其和林高坐在了一张饭局上。一时间他们恍惚起来,饭后他们约坐在一家咖啡吧里,林高幽幽地问,不再深造了吗?不觉得可惜吗?卡其嗤之以鼻,那么林总你呢?
是啊,时间和空间横亘在他们之间,早已垒起了厚厚壁垒,只是他还爱她,她也还爱他,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时间让你变得更成熟美丽,林高不无感慨地说,你结婚了吗?林高试探着问。
恩,卡奇点点头。他的钱救了我的母亲,所以我嫁给了他。
林高痛苦地说,我就是那么不值得信任吗?你宁愿拿你自己的身体去做筹码,也不肯坦诚相告我们共同面对吗?
卡其不再说话。
还记得蔷薇花吗?
卡其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我们会有机会,我,是专门回来找你的。
林高顿了顿,我爱你!
卡其别过脸,离开了,林高透过玻璃窗望着远行的卡其忽然像小孩子一样呜呜哭起来,过去因为自己一无所有,今天锦衣归来又如何?时间是回不去的,除了加深他对卡其的思念。
卡其又如何说得出她是不忍耽误他的前途才隐忍离去,多少次思前想后,多少次欲言又止,卡其不想自己和瘫痪的母亲从一开始就成为林高的累赘。卡其带着瘫痪的母亲,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一角,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面具,跳梁小丑般地表演。其实她知道自己患有不育症,所以她既不是一个漂亮的情人,更不是一个有实用性的妻子。
我爱你!卡其站在咖啡吧的侧门悄悄地对门内的人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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