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太皇太后的垂怜,也许是绝命诗打动了炎凉的世道,贬我去黄州——让“乌台诗案”的尘埃暂时落下。
行前,丞相府却不得不去。
王丞相那厮让我打心底看不起,政治上的得意掩盖不了文学上的浅薄,干巴巴的黄须下一张一合吐出来的全是假仁假义,什么“到黄州后好好干”——我一个团练副使能干什么,什么“争取早日回朝为皇上效力”——你肯放我回来?
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罢了,黄州就黄州。恍惚中,我还是应了一声“谢皇上龙恩!谢丞相关心!”关心二字好像有点重,弄得王丞相的干胡须又抖了抖,可终究抖不出什么诗来。
走吧,走吧。此去经年,京城非我家,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终于到黄州了。江边湿气很,重芦苇很旺。可无心欣赏——我微薄的俸禄一家人哪能果腹。好在整日无事无朋,出小镇,到东边山坡开荒种地。今天,种了一个月的白菜长势喜人,拔回几棵,打发小儿割一斤肥肉,准备尝新。烧了肉,煮了菜,取个诗意的名字吧:我就叫“东坡居士”,肉就叫“东坡肉”吧!名字刚取好,锅里的肉只剩一团了——孩子们几个月不见肉了。
我的心又一紧,谁改变了我?我能改变什么?
一个好友路过,冒险来看我。别人都绕开了,他却来了,还把我拉到小镇唯一的酒店痛饮。
店小,酒淡,情长。特别是“要豁达,哪里跌倒就要哪里爬起来”那句,如刀,深深刺中了我的心事。
他走后,江边苇下,我思索了很久很久……
一个月后,《念奴娇•赤壁怀古》,前后《赤壁赋》相继横空出世。
千年之后,历史会记住谁的黄州?
也许,坎坷的黄州能成就历史,苦难的人生能成就文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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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悲秋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