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食点
“鸭食点,”是我们老家对杭埠河里的一种淡水小贝壳的称呼,叫它“鸭食点”,可能是我们那里的农村拿它作为喂鸭的饲料的缘故吧。我小的时候,我们那里的每家每户都养上几十只水鸭,甚至上百只,因为鸭子不仅是当时农村主要经济来源之一,也是常年农家餐桌上的一道大菜。我家也不例外,我不仅充当鸭司令,还要为鸭子大军们筹备饲料,“鸭食点”是鸭子最好的也是最爱吃的饲料。
我家住在杭埠河的下游。杭埠河的源头一在岳西县的主簿源,一在舒城的万佛山(俗称猪头尖),二水从晓天汇合一路蜿蜒而下,归入龙河口水库(旅游开发后改称万佛湖),合龙潭河水奔腾东流,沿途携带南港河、清水河诸水流向巢湖。
在杭埠没有改道之前,杭埠河沿杭埠镇南岸向东大约一公里,然后一转,向南流约一公里再东向流入巢湖的,于是,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河套,在这河套里面有两个小村庄,前面的叫前湾,后面的叫后湾,我家就在后湾村。千百年的河水冲积,河套里面形成的沙土湾地是种植花生、玉米、小麦和瓜果的最佳土壤。杭埠河下游有大片的圩田,我们那里主要是以水稻种植为主,因此这一块沙湾土地是附近乡村很羡慕的,因为水田里面不可以种植这些旱地作物。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常常拿我们家产的花生、山芋(红薯)向同学们炫耀,也是我与小同学们加强感情礼物。
也正是这块沙湾土地,使我们老家的风景也特别的美,庄前宅后便有高大的乔木和果木,绿荫围抱着村庄,春来花红柳绿,秋季瓜果飘香,父辈们农忙之余可以在树荫下乘凉,小朋友们散学了可以在树丛里捉迷藏,听鸟的歌唱。我常常是把鸭子赶到河水的浅湾处,让它们自由自在地在水里觅食,然后拿着蔑筐到河里采集“鸭食点”。当年的杭埠河除了五月洪水季节河水湍急,平常时的河水,清清的,缓缓的,浅浅的,除了少数的深潭,一般只有我的肚脐眼那么深。这种小小的贝壳,扎在细细的河沙里一眼就可以看到。它们是成窝成片的生活在一起,只要将蔑筐将那一窝连沙一起扒起来,在河水里面荡几荡,滤掉沙子,就可以收获一两海碗这样的“鸭食点”,一两个小时,就可以筛一箩筐,拿回去在大锅里一煮,贝壳全部张开,露出白皙的蚌肉,撒到地上,一声“鸭啷啷”,鸭子们就过来争抢大餐了。其实除了鸭子食,父亲常常拿它当下酒的菜肴,我更是喜欢吃这种“鸭食点”的小东西,母亲把它从壳里面挑出来,用韭菜一炒,馋得我满嘴都是口水。记得那时候的农村没有人吃它的,是觉得鸭子吃的东西,是贱的,人不应该吃?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我不清楚,总之,它是很好吃的美味佳肴,虽然我们家当时是偷偷地吃,一来人就把它悄悄地端到碗橱里。直到今天,我还觉得它是我至今吃到所有的美味中最好吃的美味。
前年,我到江苏的周庄旅游,那里有一道叫“西施舌”的菜,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挺贵的,端上来我才恍然大悟,这不就与我小时候吃的“鸭食点”差不多一样吗?吃起来还不如母亲做的韭菜炒“鸭食点”味道好呐!
“西施舌”勾起我对“鸭食点”的怀念,勾起我童年的怀想,——当我回到故乡,再见当年的杭埠河已是面目全非了,它只是改道后遗留下来的一湾死水,水面上漂浮着白色的塑料垃圾,挤满了疯长的革命草,——问起“鸭食点”还有吗?我童年的伙伴哈哈一笑:“十几年前就没有了,现在化肥、农药这么滥用,早就绝迹了!”
面对这一湾死水的杭埠河故道,我久久怀想着童年那银沙碧水,缓缓流过竹林垂杨的杭埠河,以及河里那些金色的鸭食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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