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坚把那包从地摊上买来的白色药粉撒进那只瓷碗的时候,正是临近黄昏的时候,落日的余晖极为悠然的把这个南方小城抛洒得很是斑驳。她估计许玉大约半小时后就可以把这碗拌有鼠药的饭倒进肚里去。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中在一个叫许玉的女人身上。她甚至想象到了许玉痛哭流涕倒在地上的情景。她被这种象刺激得头疼欲裂,全身冰凉。
如果没有那件事,林坚知道自已还会一如既往地爱着许玉的。许玉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使她如沐春风一样的愉悦和舒心。她感到拥有这样的妈妈是多么值得自豪和骄傲。虽然在她略懂事之日起就已经从别人那里得知许玉不是她的亲妈妈,但许玉的一举一动,都无法让她体味到养女的尴尬。
但偏偏有了那件事。那件事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下就割断了林坚和许玉之间的亲情。林坚在那一刻如梦初醒,她一下感到许玉原来是那么的可憎。平素里她的和蔼可亲、温文尔雅、语重心长在她看来也是刻意装出来的。
但偏偏有了那件事。那件事像一滴露珠消失在空气里以后,林坚一直神思恍惚,她无法想象一直让她骄傲无比的妈妈居然会这样……··不要脸,这样!她试图将这一幕从自已的屏幕上剔除出去,可办不到,一俟她静下来,这逼真的画面就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她痛苦不堪。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这份意外的沉疴。她的脑子里也有过一闪念的东西,她希望许玉能发现她这些天的情绪变化,那她会毫不掩饰地将这件事说与她听,让她解释清楚她为什么要这样!但许玉没有。许玉一如既往地悉心关心着林坚。
林坚深感失望,悲哀开始像水一样漫遍她全身。她在茫然的时刻,身不由已地会产生出羞耻感,替许玉害羞。
原来,林坚是很喜欢说许玉的,在同学、在老师,在一切和她有接触的人面前。因为只要一说许玉,知道的人就会说:噢,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许医生的女儿啊!不知道的人在听说了许玉之后,也会露出钦佩的目光。那目光,让林坚看见了,便觉无限的慰贴。但有了那件事,林坚突然很害怕许玉出现在大家面前,那情形就像大家也跟她一样看到了那件事。
“林坚,昨天开家长会,你母亲为什么没有参加?”班主任问她。
“她……··她上班。”林坚发现自已开始说谎话。事实上她并没有把要开家长会的事说与许玉。
林坚还发觉自已在许玉面前越来越不自然,原先她以为许玉也会不自然的,但许玉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林坚害怕甚至仇恨许玉在家里出现,只有许玉不在家的时候,她才会平静,不至于勾起愤怒。这个十三岁的女孩处于一派悒郁中。这样的结果便是导致有一天,林坚怨恨地从地摊上买来了一包灭鼠药。“我再也不想看到她,她太卑鄙了!她本来就不是我的妈妈!”林坚默默地对自已说。
许玉抱着一塑料袋鸭梨,兴致勃勃地往家里走。女儿林坚在早晨她出门上班去的时候,轻轻地跟她说:“你晚上晚点回来没关系,我会做饭的,反正今天是星期六,下午我不上课。”
林坚说这话时,好像很害羞,微垂着眼睑,眼睛并不朝许玉看。
许玉那时确实很惊讶,林坚还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于是十三岁的林坚在她眼里便被扩大了许多倍。“林坚,没关系,晚饭还是妈妈来做。”许玉笑了。
“不,我做,让我来做。”林坚似乎很倔强,尽管声音依然轻如蚊叫。
“好吧好吧,你做就你做,我们林坚像个大人了。”许玉宠爱地摸了摸女儿滑溜溜的脸颊,但女儿躲开了。许玉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沉醉在喜悦中。她在为林坚的开始懂事感到欣慰,想到若干年前她像一只小猫咪咪叫着依偎在她怀里的情景,许玉顿时感叹时光的匆匆,她想时间真像一条河流,载着她从24岁驶向了37岁的码头。
下班的人群水一样冲撞着许玉,许玉浑然不觉,她沉浸在有关对林坚的回忆中,或者说,林坚勾起了她对已逝岁月的念想。她一如一条轻飘如絮的小舟身不由已地随波逐流着,她的心里弥漫着甜蜜、痛苦、惆怅的因子。
被一团复杂的情绪笼罩着的许玉没有心情理会周遭世界的嘈杂和喧闹,可以随心所欲地将思绪像风筝般飘来飘去,可她无法逃脱林坚为她编写的悲剧,她注定要成为这出悲剧的主角。
许玉拒绝任何回答。对这个事件的整个经过她都喊口不言。
那个温馨的秋日黄昏像一张鱼网被撕得支离破碎。许玉在腹疼难忍而倒在地上时,她绝没有把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跟饭里有毒联系在一起,她固执地以为自已身体的某个部位又出现了故障。那时女儿正在洗涮碗筷。因而她在呻昑的间隙,依然平静地吩咐女儿拿药片倒开水,把她扶到床上去。
但林坚纹丝不动。许玉初以为是水笼头开着,哗啦哗啦的水声盖过了她的声音,她于是用更大的声音说了第二遍。林坚的身子哆嗦了一下,接着她慢慢转过身来,用一种叫许玉无限陌生的目光看着在地上抱着腹部蜷缩翻滚的许玉。“不,我不拿。你太卑鄙了!你肮脏!”许玉清晰地听见林坚说。
许玉暂时忘记了疼痛,事实上是巨大的惊愕压倒了一切,她大张着嘴,像一条死鱼似地望着林坚――她熟稔无比的女儿。
林坚狠狠地跺着脚说:“你该死!你该死!你快点死啊!”猛地,她用双手蒙住了自已的脸,整个头颅在她的手掌心里微弱地抖动着,而后,泪水像蛇一样缓缓地滑出了指缝间。巨大的恐惧使林坚发出的声音嘶哑不堪,整个身子像打摆子一样嗦嗦地抖动着。
这时数不清的疼痛开始像雀群一样铺天盖地而来,许玉的眼前翻飞着无数的金色苍蝇,她很想说上一句什么,可这竟然办不到。视线模糊里,她依稀感到有个身影趔趄着走向了那架挂在墙上的白色电话机。“许医生,你的女儿为什么要对你投毒呢?是不是你们之间有很深的隔阂?”女刑警并不因许玉的拒绝而退避三舍,她十分执拗地问。
许玉痛苦不堪地抓住自已的头发,她用一种近乎乞求的口吻说:“求求你,不要问了,好不好,真的不要问了。”
女刑警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声名卓著的妇产科主任,她实在揣摸不出温文尔雅、有很好口碑的许玉医生与女儿会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以至于林坚会采用毒竦的办法来对付她。“许主任,等你身体恢复了,我再找你。”女刑警迈着百思不解的步伐从病房里退出去了,她产生了想问问林坚的欲望。
“你是警察吗?”
“不是,我是巿报法制与道德版记者王卉。”
“你不是警察就没资格问我。”
“我跟你妈妈是好朋友。”
“你走开,我不想见到你,讨厌!”
王卉狼狈不堪,她断然没有料到小小的初一学生林坚居然也像她妈妈那样一口回绝她的采访。在她的想象中,林坚作为许玉的对立面肯定会向她诉说衷肠的――请求伸张正义,得到合理的要求、、、、、、诸如此类。
估计与事实的大相径庭,使王卉颇感失望,从许玉在此小城里唯一的亲戚许玉的姨妈家里走出来时 步履凝滞,许多的疑窦针眼一样布满了她的脑隙。十多年前那篇亦是由她采写,从而使许玉一举成为新闻人物的文章又栩栩如生地展现在眼前,她记得那篇文章登在头版,配了编者按语。内容是关于巿人民医院妇产科医生许玉领养一个弃婴的经过。从而也使王卉知道许玉读初中时就没了父母,由比许玉大八岁的小姨抚养成人。王卉还知道许玉的姨妈与姨丈离了婚,听说许玉的姨丈是一个赌徒,一个抢劫强j*犯。后来王卉还知道那个弃婴被唤作林坚,是随了许玉已故母亲的姓。同时也从多方渠道了解到许玉和林坚感情融洽,亲密无间。
可是,这回、、、、、、王卉很纳闷地皱起了眉头,她觉得很有必要了解一下。
在“女儿毒药害母亲”事件未曾天女撒花一样张扬之前,在这座边城小巿里,许玉一直以一种权威的形象高高耸立在大众的眼前,这不但因为许玉是赫赫有名的妇产科主任,这座小城经她的手来到这个世界的人足可编成一个独立师,还在于她让人敬仰的高尚品质――她悉心抚养一个遭人遗弃的婴孩而放弃了自已的婚姻。
林坚一把鼠药撒进许玉的饭碗里,许玉顿时成了众矢之的,他们起先极其惊讶地想:这怎么可能啊!这种事怎会发生在许玉医生身上呢?一俟事情得到证实,大家目瞪口呆,一刹那都有种受骗的感觉,故而在此以后所产生的对许玉的猜测便多如牛毛。
许玉对林坚的举止百思不得其解她将自已平时的言行像木梳理头发一样地梳理发了一遍,她努力地想寻找出导致林坚作出如此使人震惊举止的蛛丝马迹。可想过之后,却茫然。
从急救室里一出来,许玉比任何时刻都想和女儿面对面地作一番交谈。
事情一发生,林坚就被许玉的姨妈接到了家里,这位未老先衰的女人怕再发生什么不测,所以尽量不去提及这件事,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坚己由最初的号啕大哭逐淅地冷静下来,在许玉住院的那些日子里,她整天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很忧郁地望着四周的一切。许玉姨妈住在老房子里,白天室内也比较阴暗,林坚傻呆呆坐着,拒绝任何人让她到阳光底下去的建议,誰也无法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那些天里,她自然是不能上学的,消息的扩散让林坚无时无刻地感到沉重的压力。在这样的情形下,许玉的姨妈理智地劝阻林坚继续去学校。
林坚一见许玉的面就坐不住了,她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瞪着一双惶恐不安的眼睛,扭头就逃。
“林坚,我知道你恨妈妈,可恨妈妈总得有理由啊。说出来,让妈妈听听。”许玉继续轻轻地问。
林坚的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依旧不说一句话,但慢慢地她的眼眶里就漏满了泪水,它们不断地挤呀挤的,林坚用手背擦了擦。“妈妈,我错了,我错了,我、、、、、、”林坚机械地对着许玉说。
“林坚,妈妈是问你为什么要这样!”许玉有些生气,她想林坚平时不是这样的,她知道她是一个非常执拗的小姑娘,她喜欢刨根寻底,要弄清楚来龙去脉。但突如其来的变化,叫许玉深为不安,她隐约地感到林坚一定是得知了什么。最初的念头是她以为林坚清楚了自已的领养身份,可这是公开的秘密,林坚可以从多种渠道得知,而且她也断然不会因为这个而对她下毒手――这有悖情理。
林坚惊恐地拚命摇着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许玉哀怨地叹了一口气。
女刑警在着手调查这个案件的过程中,反复地向一切可以打听的人询问许玉与林坚的关系。被问的人无一不表示惊诧和难以理解,他们说许玉待林坚跟亲生的没什么两样,从某种程度上讲,甚至比亲生的更亲。至于为什么 会出现这种情形,很有可能是小姑娘不小心把鼠药当作味精倒进了汤里。
“林坚也要喝汤的,那她为什么没有倒下?”女刑警不相信这会是一个事实,她认为这仅仅是一种假象,一种被精心修饰过的粉饰太平,她决定深入下去,尽管许玉一再认为这并非是什么严重案件,而是林坚的一次失误。
许玉竭力遮掩的解释,愈发增添了女刑警准备搞个水落石出的信心。自圆其说的解释,有时候意味着很多内容――诸如心虚,混淆,掩盖、、、、、、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她想从林坚的身上打开缺口。
女刑警:林坚,我知道许玉是一个很虚伪的人,所以我理解你的这种反抗行为。
林坚:你才虚伪!
女刑警:我猜得出来,许玉肯定是个两面派,一方面让大家都认为她对你赛过亲生,另一方面她露出本性,变本加厉地虐待你!
林坚(尖叫起来):你胡说八道,你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女警暗暗笑了:那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坚(警惕地):不告诉你!
女刑警: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反正许玉己经说出来了。
林坚:她怎么说。
女刑警:我也不告诉你!
林坚沉默起来,她焦灼不安地绞着双手,许多的内容写在脸上。女刑警静静地注视着她,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林坚的一丝犹豫,她知道自已正逐步地走向成功。她不失时机地向林坚说了她对许玉的一些猜测。似是而非的猜测对女刑警是个不小的帮助,她可以通过林坚进行修正,从而得到自已想要得到的东西。她说得慷慨有力,她想让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少女明白强大的人民民主专政,将会严惩一切道貌岸然者。
林坚很认真听着,苍白的脸在老屋阴暗的光线里飘浮着,许玉的姨妈很紧张地在大开着的门前探头张望,她不知道这个几次三番进入她家找林坚的女刑警会对林坚说些什么。
“我会被枪毙吗?”林坚突然地插嘴问。
女刑警惶恐地住了嘴,她看到仰着脸的林坚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她思考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你说了就没事,你要不说、、、、、”女刑警停顿了一下,后来就很坚决地说:“你要不说,那是很麻烦的、、、、、”
林坚的头慢慢地低下去,一直低进她自已的双膝中间。女刑警微笑地等待着,她感到对付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易如反掌。
林坚刺耳的笑声像炎夏的阳光一下子让女刑警感受到了刺痛。她愕然地望着把头从双膝间拔出来的林坚,看着她泪流满面地喃喃自语:“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女刑警凛然一惊,汗水像热痱子一样地从她全身的毛孔里跑出来。
在女刑警如火如荼地追踪着林坚投毒案时,那个叫王卉的巿报记者正马不停蹄地穿梭于人群中,她要得到的东西跟女刑警大致相同,不同之处,一个是为了毁坏某种与事实大相径庭的虚设物,一个是为了防止虚设物的再度产生。殊途同归表明了她俩将在日后相遇,且并肩作战。
“妈妈,我看见影子了,影子在墙上走来走去,影子恶凶凶的,影子走过来了,呀,影子走到你床上去了。”林坚翻来翻去地这么说。依然带稚气的声音像只花花绿绿的小皮球在来苏味很浓的屋子里滚动着。
许玉本来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滴液慢慢进入林坚白嫩的胳膊里去,这时她听到了女儿那如受伤的小鸟歪歪斜斜跌下去的哀呜声。她不禁大吃一惊,她恐惧地捂住了林坚的嘴,继而紧张地望了望左右。
那时候是临近午夜的时刻,跟林坚同一病房的病人都已安然入睡。四周寂静不堪,日光灯在“咝咝咝”地发着含意不明的声响。许玉听见了自已结实有力的心跳声。她暗暗叫苦不迭,这怎么可能呢?
∮郝天从撩人的夏夜向许玉走来,许玉感到突然。眩晕旋即袭击了她。
在许玉37岁的年轮里,这个叫郝天的男人自已的姨丈粗暴的撕裂了她20岁的金色梦幻。让她在以后的心猿意马月里一直度日如年,直至郝天以抢劫罪被判20年徒刑入狱为止。
“我是越狱出来的,他妈的,我在牢里砍伤了几个混蛋,他们改判我无期了。”郝天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到一张椅子上,近五十的人了,依然带着一股江湖凶汉的霸气。
许玉浑身抖动得如同筛糖,不知为什么,尽管他们己经有好几年不曾见面了,但许玉一看到郝天这一张粗糙的脸,就无法控制地想起她那瘦弱的把自已抚养成人的苦命的姨妈,想起了他强*她的那一刻。那时她还是医科大的学生,在某个夏天的周六晚上。那天晚上实在是太累了,睡觉时忘了关房门,被外出赌输红了眼喝得醉晕晕的姨丈回来窥见睡在薄帐里一丝不挂的许玉。等她惊醒过来时,下体己是一阵裂肉般的疼痛,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了,她流着眼泪静静的任由郝天在体内疯狂地进出,她感觉从此这个世界再也不存在了。不久姨妈和姨丈就离了婚,许玉不知道姨妈是否知道此事,因为那晚姨妈并不在家。
“你走你快走啊!”许玉压着桑音说。她怕吵醒女儿,更怕邻居知道她的屋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走?你他妈的叫我走?外面人家正追捕我,你让我去送死?”郝天凶狠地瞪直了眼睛,他一把拖过许玉,紧紧地拥住她,手很放肆地在她胸前身上下体捏抓。“今夜我就住在你这里。”
许玉腿一软,“扑嗵”一下跪在地,“求求你,你放过我吧,你难道害得我还不够吗?”许玉的眼泪夺眶而出。
郝天烦躁地推开许玉,他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掏出一支烟,但点了几次都没点着,他恼怒地将烟一折为二,然后连同打火机一把塞回衣袋里,他蹲在许玉面前,情绪低落地说:“我是放心不下你,才来看你的,谁知你他妈的这么绝情。好了,我走。”
这时街上响起了凄厉地警车呼叫声,它由远而近。郝天的脸一瞬间变得一片刷白,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准备去拉门的手也定格在空中,后来他就自言自语地说:“我只要呆两个小时就可以了,呆两个小时我的弟兄就可以来帮助我了、、、、、、”
许玉胆颤心惊地说:“2小时以后你无论如何得走。”
郝天凝神谛听了一会,听着警车呼啸着一路远去,他才转过脸来,満意地说:“这就对啦,我知道我们许玉是菩萨心肠。”
令许玉感到耻辱的是自已的身体并不听从自已的思想,它们像两条互不相干的河流各奔东西。在郝天粗鲁地剥着她的衣裤时,她竭力地想摆脱这个肮脏,丑陋的家伙,可一俟郝天进入她的身体后,她就身不由已地迎合起他来,并且还潜意识里希望他用力些,更粗鲁一点。在以后的过程中,她甚至对他的身体迷恋不己。这种有悖于她思想的举止,一直延续到郝天像一只幽灵般游走以后。许玉泪流满面,她痛心彻肺地骂着自己不要脸,在郝天停留她家的2个小时里,她居然一直希望郝天不停地要她,要到她死去活来她才感到舒心,居然一直像个荡妇那样聒不知耻地依偎着这个流氓。
许玉清楚自已实际上很怕死,岂只怕死,而且还怕麻烦。从被夺去贞操的那时起一直到郝天被判入狱再加上这一次窝藏郝天,许玉自始至终考虑的是如何保护自己。她是个很注意自已脸面的人,尤其在眼下像她这样功成名就的情形下,她对这方面的注意让她无时无刻地小心翼翼着。她本来以为郝天被判20年徒刑会心甘情愿地放弃狱外的一切的,想不到他还想着她。她不寒而栗。
在郝天如幽灵般游走后,许玉曾动打电话报警的念头,可手一碰到那白色的电话听筒,她就消失了一切的勇气。要是这个家伙实施报复怎么办?这次他能越狱出来,下次他也一定有办法逃出来。千万不能让林坚知道我和郝天这个流氓的关系。如果报了警,这一切都将昭然于世。
许玉放弃报警以后产生的担心是:如果郝天被抓住了,会不会供她出来?她知道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既然郝天念念不忘她,显然在她身上还投注着情感。他能十多年对强j*霸占许玉的事守口如瓶,就表明他不会轻而易举地出卖她。其二则是那天夜里和第二天凌晨有没有人看见郝天。这种担心曾经使她忧心忡忡了一阵子,她知道任何流言蜚语都将对她的名声产生损害。但随着郝天因拒捕而被一枪击毙后,她顿时如释重负。那一枪使郝天灰飞烟灭。同时也把始终悬挂在许玉心上的那块石头击得粉碎。许玉为自已庆幸的同时也为女儿林坚庆幸,她一下子感觉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可许玉忽视了一个不容忽视的人物――林坚她虽然在那一天夜里是一如既往地睡着了,但某些声音使林坚醒了过来。醒了的林坚目瞪口呆地目睹了温文尔雅的妈妈许玉在敞开房门的床上那赤luo裸的疯狂。
林坚的喃喃声因许玉和轻轻一捂便销声匿迹,她苍白的脸上两朵红晕慢慢地漫开来漫开来。
许玉抽回自已的手,她低低地哭泣起来,许多的追忆搞得她头晕眼花。
都是该死的郝天。泪水涟涟里,许玉悲哀不己。不是么?郝天像一个恶魔总是在她美好的时候扼杀她的美好。先是横蛮地强j*了她,然后是暗暗地霸占了她整整7年,她用10年的时间刚刚将伤口里的血水洗尽,郝天又出现了!
要是不让郝天呆那两个小时,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发生了。许玉痴痴地想。可当时不这样,郝天肯放过我吗?还有林坚你,也会难逃他的魔掌!她又想。
要是那个夏夜后一死了之就没事了,可我不想死啊!许玉真想捶胸顿足地嚎哭一番,可她哭不出来,一滴泪也没有,她的眼泪早在20岁的那个夏夜流干了。
从某种程度上讲,许玉感激王卉。这个与其秀气的名字大相径庭的职业女性,以记者的敏感和聪颖,营建了一个充満爱心的氛围,帮助她走进了这个令人羡慕的氛围。
王卉是在极为偶然中得知那条讯息的,那条讯息说巿人民医院有个叫许玉的未婚青年女医生,将一个弃婴抱来抚养。因为这个缘故,许玉拒绝了一切的求婚者。
那时候王卉正在吃饭,听了这消息,她眼睛顿时一亮,于是丢了饭碗直奔巿人民医院。
此后,一篇热情洋溢颂许玉博大母亲胸怀的文章便让王卉采访了出来,并登在巿报显赫的位置。此后,这篇文章在社会各界引起了极为热烈的反响。王卉也因此被破格提升为报社副总编。
许玉也像演员一样迅速倔起。领导的重视和群众的爱戴,使许玉整日沐浴在爱的雨露里。荣誉像给林坚的慰问品一样,堆积如山。许玉被提升为巿人民医院妇产科主任、副院长,当选巿人大常委会委员、政协委员、省巿三八红旗手,省巿劳模,十大优秀青年、、、、、许玉的名气如水横溢。
许玉比任何人都清楚,正是这些艳丽的雨伞,遮盖了她的以往。许玉有自知之明,她不张扬,也不愿显山露水。被郝天霸占7年的滋味,许玉算是尝够了。有时候,许玉甚至产生过索性嫁给郝天算了的念头,但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想起了她那苦命的,视她如同已出的姨妈。郝天被送进监狱后,许玉意外地发现自已有了身孕,她又羞又急,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方设法做掉肚子里这个小玩意儿。她曾急急地走向闻所未报的乡下,但乡村医院的简陋和粗砺让她这个妇产科专家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死亡。她亦为想过由自已解决算了,但却又担心发生什么意外。如此反复再三,犹豫之际,肚子里的小玩意却日趋完善。
这个时候,巿人民医院正好有去同济医科大学进修的名额,许玉不加思索地报了名。她要逃离那个城巿,只有逃离才能遮掩那个日趋膨胀的腹部,才能将一切羞耻置于遥远的地方。
许玉在往日的漩涡里苦苦挣扎的时候,记者王卉正马不停蹄地奔走在公安局档案室到那个负责调查投毒案件的女刑警之间,尽管夜已深沉,但王卉没有一丝倦意,社会责任感使她意识到自已又抓住了一个敏感的题材。她这时的喜悦一如当年发现许玉,她设想许玉可能变坏了,谁都无法保证一个优秀人物因时间和环境的变化而不蜕化变质。她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将毫不留情地鞭挞许玉。
在王卉得知有个女刑警也在紧锣密鼓地调查这个案子时,她一下子有了一种迥异于以往的兴奋感。职业女性的争强好胜,促她想在案子明了之前就将振聋发聩的文章写好。
有关林坚投毒案件的记录王卉翻了好几遍,以期从中发现一些有力的材料,但她感到失望。
刑警:林坚,你妈妈平时常虐待你吗?
林坚:什么叫虐待?
刑警:就是打你骂你拧你揪你、、、、、、
林坚:你妈妈打过你骂过你拧过你揪过你吗?
刑警(笑):林坚,你干嘛用鼠药药死你妈妈?
林坚:不知道。
刑警:你认为、、、、、、
林坚:不知道。
、、、、、、
王卉在这些文字面前驻足不前,她求教于女刑警。女刑警同样一筹莫展。她说:“除非林坚开口说实话。”
王卉说:“我搞不懂林坚既然敢下药,那说明她的胆子是很大的,可你问了她几句,她就吓得昏厥过去了,我想这里面是不是有许玉的因素在里面,也就是说许玉事后对林坚进行了恐吓、、、、、、”
女刑警的眼睛顿时一亮,用钦佩的口吻说:“对对对,我们可以将许玉从林坚的身边引开。我们甚至可以兴高采烈地对林坚说,许玉被抓起来了、、、、、、”女刑警就像己经将案子侦破了似的兴奋不己。
利用许玉的姨妈来替换许玉陪林坚的机会,王卉和穿了便装的女刑警进入了来苏味很浓的病房里。
林坚醒过来了,但还在挂滴液,白色的塑料管有气无力地拖在她的胳膊上。看见王卉她们进来,许玉的姨妈让了座。王卉把一束鲜花放在床头柜上。林坚很冷淡地看着这一切,像是从来不曾和王卉和女刑警见过面似的。
“林坚,你的病快要好了。”女刑警热情洋溢地说。
林坚机械地说:“我的病不会好的,我知道我的病不会好的。”
许玉的姨妈轻轻地拍了拍林坚的后背说:“傻小囡,是病总能看好的,再说,你根本没病,你是受了惊吓。”
“惊吓也是病。”林坚说。
“你妈妈和帮你看病的医生都是好朋友,她一定会帮你的。”许玉的姨妈劝慰着林坚。
林坚的眼睛忽儿瞪圆了,她显得怒气冲冲地挥着没有白色塑料管和那只手说:“不要说许玉,我没有这个妈妈、、、、、、”
王卉和女刑警相互交换好一下眼色,她们敏捷地抓住了这句话,这句话让她们焦灼不安的心得到了抚慰。她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林坚,你怎么这样说呢?许玉就是你妈妈呀!”
“不是。”
“你说说看为什么不是?”王卉发觉自已的心跳骤然加快,但她尽量不将这种喜悦表现在脸上,她不动声色地引导着林坚向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可能没有理由啊!”女刑警继续耐心地提醒着林坚。林坚用轻得几乎无法听见的声音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把头摇得像轻风中的杨柳。
王卉迅速地意识到林坚似乎还有顾忌,于地她和蔼可亲地站起来,把许玉的姨妈请出了病房,跟她解释说有点事跟林坚商量,请她回避一下。王卉重新走进病房时,发觉林坚已是泪流满面,女刑警不停地替她擦着泪。
“林坚,把事实告诉阿姨好不好?阿姨一定会帮助你的。”女刑警在林坚的耳边轻声说道。
林坚不说话,一刻不停地流着泪。
“阿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妈妈许玉已经被抓起来了,这下你不用怕她了,你可以大胆地把要说的话说出来了。”女刑警被这个主意诱惑着,她小声却有力地跟林坚说着。
这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林坚会突然拔去自已胳膊上输液管,她双手擂着床头柜,号啕大哭,那束王卉带来的鲜花在她的小拳头下如血飞溅。“妈妈,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我害了我的妈妈啊!”凄厉的嚎叫像冬天的西北风,呼啸着抽打着四周的一切。
女刑警和王卉手忙脚乱地按住林坚,她们手下的林坚像小兽一样乱冲乱突。
“求求你们,不要再折磨林坚了!求求你们!”面对王卉和女刑警,许玉神情凄戚地说,并且递过来一张林坚的病历卡,上面有着林坚病情的趁断说林坚极有可能发生精神崩溃的趋向。
“我也没有想到林坚会变成这样,她以前有多聪明可爱呀、、、、、、”许玉呜咽起来。
王卉默默地看着伤心的许玉,一时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许玉抺了抺眼泪,她呆呆地盯着眼里露出某些期待的王卉和女刑警。后来她终于下了决心似地说:“你们想要得到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许玉说:林坚不是我的养女,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许玉说:前些天被击毙的逃犯郝天是我的姨丈也是我的情人。
许玉说:我不想、、、、、、
本文已被编辑[李杨]于2008-7-31 15:35:31修改过
本文已被编辑[饶饶]于2008-8-5 16:01:30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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