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风花雪月:战殇
一缘起·越茹镇
我总是看见他们挽着手穿过越茹街,一直往西而去。他们经过的时间是响午,然后在第三天的清晨归来,自从三年前,每隔两天,我都可以看见他们穿过和归来的身影,只是闻不着他们的气息,距离太远,看不见他们的脸庞,所以很多时候陷入了幻想。
这三年好像我已经习惯他们的经过,不再像开始那样有一种莫名的期待。我想在越茹街大大小小五十家商铺应该有不少人见过他们,或者知道他们这三年都是从这里经过,然后往西而去,在第三天的清晨归来。但是已经三年了,大家也许都是像我一样已经习以为常,不再想象,或者不再期待了,只是那么平静的看待,就像很平静的看着每天清早来越茹街买大饼的武大一样。
我在越茹街生活已经五年了,其实五年前我有很多的辉煌,这些我从来没有对人讲过,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去镇子南边的香樟树下,那里有一位说书人,他很多时候描述的故事是一位将军的英勇,在战场的厮杀,被皇封为御前大将军,统领南国所有兵马的将军,说书人神态严肃,表情不停的变换,声音抑扬顿挫。我曾经路过的时候,在那里短暂的停留过,他说的那位将军叫段烟若,可是但观众问及段烟若最后去那里了,说书人也没有说出究竟,对观众说,被神仙带到天庭当神仙了,这时候,观众中传来一身“啊”的惊叹声,而我常常在这个时候笑着笑着走开。
没错,我就是段烟若,不过那是从前,我现在叫段恨年,没有神话,没有传奇,我只是从南边来到小镇避难的难民,我现在是越茹街星月茶楼的小二。我每天清晨起床,打扫茶楼,去厨房烧水,然后用大缸泡茶,再往茶壶里面罐,晚上收拾茶楼,打扫卫生,清理剩下的茶水,洗刷碗筷。这就是我的工作,如此反反复复,而日子却过的飞快,一晃就是五年。
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人们只知道段烟若,不知道段恨年,连我自己也快要忘记自己有段烟若这个名字了。五年,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我差不多忘记了从前的荣辱,好像那一切从来没有在我的生命中发生过,记忆一片空白,但是在记忆的深处唯有她的笑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即使是在五年我告诉自己要忘记,还是一直被记起。
二记忆·背叛
盛夏的季节,香樟的叶子繁密,阳光穿透下来打在地面上,支离破碎的。知了在树上肆无忌惮的叫,让了觉得烦躁。越茹镇是南国边陲临海的小镇,客商往来,商贾云集,而最繁华的还是在越茹镇中心的越茹街,客船,商船,甚至海盗船,在镇子北边的粤海上日日夜夜的漂浮着。
粤海的那边是另一个民族——沙哈族,与越茹镇来往密切,看起来镇子上的人很愿意和沙哈族来往,他们看起来是善良的、亲和的种族。不论如何那是一件好事情,不像在南边的以羌族人居多的匈国,好战,好杀戮。使南国南端百姓不得安宁,于是一批一批的难民北迁。五年前,我就是跟着难民来到越茹镇的,这仿佛是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可以宁静,可以喧嚣,可以安静的生活,日日夜夜。
季节很是炎热,响午出门的人并不是很多,茶楼的生意只有在清晨和傍晚时分最红火了。我坐在茶楼二层,表情凝重的沉思,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以前的荣辱真的随着年月在逐渐的逝去,在生命中画上圈,然后燃烧成为灰烬。只有她,越是忘记,我越是能看见她清晰的脸庞,她对着我,笑起来,好看极了,可是还没有等我告诉你我其实是喜欢你的,你就离开了我,你没有等我回来。
“小二,上茶,要上等的碧螺春。”一个生意打断了我的思绪。
“好,好,客官您稍等,马上给您上等的碧螺春。”我习惯性的应声到。这是五年的习惯了,说这些话不需要思考,好像已经是生活的习惯。
我招呼客人坐下,匆忙下楼去取碧螺春,然后匆匆的提上来,为他们斟满。我这才仔细看来的这三个人,彪悍的身材,胡子拉碴。这绝对不是沙哈族和我们南国人,我好像见过像与他们身高,体型及脸庞轮廓相识的人。我这才记起——羌族,匈国人。一阵震撼,从心底笔直的冲上脑门。
我想着越茹镇不会宁静了,不会是像一个避难的世外桃源了。南国与匈国交乱已经八年,匈国羌族人彪悍,善战,使南国节节败退。城池一再被掠夺,百姓一再背井离乡,一直往北而去,因为他们知道南国与匈国的战乱是不可停止的,匈国必将占领南国的全部国土,欺压南国的所有百姓。这就是羌族人,一个凶恶的民族。
“小二,我向你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大客轮来过。”中间那位好像是将军的人对我说道。
“客官,这里每天都有大客轮来往,不知道你指得是那样子的。”
“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客轮旗帜是骑士。”
“您还别说,还真有,昨天我就看见了。”
“恩,这里没你事了,下去吧。”
我应声退下了,我这些年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身份,店小二。其实我觉得这样不错,没有人会识别我,没有会在茶楼一别后记得我,因为我不过是店小二,是这个星月茶楼十个伙计中的一员。
我走下楼梯的时候,朝外望去。我又看见他们了,响午时分,他们准时路过,从越茹街一直往西,然后他们一定会在第三天的清晨归来。
这是三年的习惯,当习以为常一件事情的时候,自己就会变得麻木,不会用大脑去思考了,也不再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好像这个事情是必须发生的,不足为奇。只有当这件事情在多年的发生中中止的时候,我又开始像一开始那样又兴趣的追问或者议论纷纷了。
我看着他们,他们还是像往常那样挽着手往西而去,越茹街很宽,我即使站在茶楼门口也是看不见他们的脸,所以这三年来,我始终不知道他们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小二,附近有旅店吗?”那三个羌族人已经下楼走到我面前。
“有,有,有,客官,茶楼隔壁就有一家,叫长民乐,是越茹镇最好的旅店。”
将军拿着二两碎银放在我手里说道:“小二,看你机灵,这是赏给你的。”
“谢谢客官,你们慢走,下次再来。”我习惯的说道,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我知道长民乐,这个旅店是三年前才盖好的,三年前越茹街发生了很多的大事,就在越茹街就可以看出,越茹街一半的商铺被一个叫秦燕的老板买下,然后做了旅店,海产店,自然妓院是少不了,还有镇子的东边在挖地道,西北边盖上了许多仓库,粤海上也从此有了标着骑士旗帜的大客轮,大商船了。
我听我们茶楼的掌柜的说,这一切都是秦燕雇人做起来的,但是谁也没有见过这个秦燕老板,只是在每季可以看到有一伙人去长民乐,然后第二天装着一马车的东西离开。听掌柜的说,装上马车的都是金银。然后马车常常是往西而去。
这一切在三年前的确在越茹镇引起了大家的议论纷纷,很多的猜测,有人说秦燕看准了这块风水宝地,有人说秦燕一定是官府的人趁着现在利用国家的钱来捞一笔,还有人说秦燕是沙哈族的人,不是南国人。但是这三年人们已经习惯了这里的这些,在议论纷纷后,一切又井然有序。
第三天清晨我像往常那样起来,然后开始打扫茶楼。看着门外,等待他们的经过,可是这次我没有等到了,心里变得很不舒服,三年的清晨,我都可以隔着日子的看见,只有今天错过了,我在猜想或许他们已经走过了,或许他们要晚点归来,又或许他们已经归来了,只是我没有看见了。然后没有多想,继续在干活。、
而今天我在茶楼听见了很多关于他们的讨论:他们没有回来,一直往西去了;他们被人杀了在往西的路上;他们在夜晚回来,然后做客轮去了沙哈族,并且坐得是那种骑士旗帜的客轮。
其实我很安静的看待这一切,这五年我知道一切尘世与我无关。我只想安静的度过余生,因为失去了她,我本来已经没有勇气继续生活,可是这个小镇让我有新的开始,没有去结束生命,只是把自己的心灵结束了。
安静的生活是美好的,一切无关荣辱,一切无关功力,远离这个尘世的喧嚣。我叫段烟若的时候,是皇身边的红人,遭很多大臣的嫉妒,他们其实要置于我死地,我常年征战在外,厮杀战场,帮皇夺回被占领的一座座城池。皇在很久很久之前就答应把三公主颜涟许配于我,我只等着把所有城池夺回来的时候和颜涟喜结良缘,然后远离这个国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再归来。
我和颜涟曾经设想过很多我们的美好:我们或许可以住在海边的小木屋里,我们早晨可以依偎着看太阳升起,傍晚可以看晚霞,红红的一片天空,然后我们每天许一个愿望;或许我们会住在深山上,我早起打猎,晚上回来,颜涟在家里带孩子,那时候我们总是说要生很多孩子,有时候她争着和我说,要几个男孩几个女孩,神情可爱,笑起来美丽精致;或许我们住在一个世外桃源,我们和那里的百姓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或者……反正那一切都是幸福的,我们都各自期盼着早点能实现。
而在常平山那一战,我输了。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我吩咐将士加强防卫,我走入帐中,心里隐隐不安,好像要发生可怕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和副将商讨第二日夺下常平的策略。我们只商讨到一半,我就听见了外面的惨叫声音,急忙跑出去,我看着我的将士一个个的倒下了,他们面目峥嵘,七窍冒血。我跑过去,扶着,然后他们倒下了,我大喊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三千将士无一幸存,副将走上前拿着刀,对着我说:“纳命吧。”
“我平日待你不错,为何如此歹毒,冲着我也罢,与将士们无关。”
“这是太师的命令,三千将士还有你的头。”
“他给你什么了,连自己的兄弟都出卖。”
“你死了,我就是大将军,千万恩宠。”
“明白了,可是将士你不该杀。”
“酒菜下了毒,是他们自己要死,我只是按照太师的吩咐做,三千将士不死,朝廷会不得安宁。”
我知道,贾太师是一直嫉妒我的恩宠,他一直主张与匈国和解。其实贾太师也是知道匈国的野心不会和解,匈国的性情更不会和解,他们谈论的和解只是他们的计策,以和解之名,以和解之亲,把南国消灭的一干二净。
但是贾太师受了很多贿赂,他眼里对我有很多的嫉妒。于是谋略了这个恶毒的计划,三千将士,我的三千兄弟全部死亡,他们并不是死于沙场,是死在自己族人的毒药里。
“亮剑吧,我杀你像杀一条狗一样。”我怒斥道。
“未免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你吃了我的毒药,你也死定了。”他哈哈的笑,一脸的丑陋。
天空闪过雷电,风开始刮了起来,闷热的夜晚还是没有远去,我眼角的泪晶莹剔透的一直往下流。天空下了倾盆大雨,掩盖了我的泪水。我几乎失去理智,但是我知道我要为三千兄弟报仇雪恨。
我一剑刺了过去,翻转着身体,在这个雷电交加、倾盆大雨的晚上划过痕迹,正中他的胸口,用力把他举起,他胸口的血迸射出来。用此来祭我的三千兄弟还是远远不够的,我决心要刺杀贾太师。
我看着这个人面兽心的副将,不禁觉得心寒,这么多年的恭恭敬敬,对他不过是虚伪做作。但是这一切并不重要,我的三千兄弟已经死了,我的心已经冰凉冰凉,除了仇恨只剩下和颜涟爱了。
我哭着在大雨中前行,黑夜辨不清方向,踉跄的前行。我并没有中毒,那些酒菜我还没有来得及吃,将士都已经死去了。我在这个黑夜爬行,从常平赶往京城,我清楚的知道,我在一路会遇到很多的杀手,他们一定会置我与死地,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为了恨,为了颜涟。
第五日,我已经抵达了央棉,离京城最近的城市,杀手的最后一道防线,可是他们败了,不是我的对手,这么多年的沙场征战,我最大的本能就是杀人,只是我以前杀得是敌人,只有这次要我杀得自己的族人,可是我知道他们已经是我的敌人了,必须死。不断的死亡,不断的逃生,我努力的活着,一路受伤,一路杀敌。
我在央棉住下,寻找机会进入京城。我不知道皇,是否知道常平的全军覆没,如若知道他也会心灰意冷,会向匈国投降。一切都是危急,而身边都充满了危机,这一切对我也是无可奈何。
惊闻:三公主出嫁匈国大皇子,贾太师暴毙而死。这是我在街上听来的。无疑对我的打击太大了,三公主颜涟,我的颜涟要出嫁匈国,答应和我比翼双飞的颜涟要走了,去那个好战的国家,在最南端,那个南蛮之地,我知道人也是野蛮。
“不可能,不可能,我要去京城面见皇。”我喃喃自语,失去理智,接近疯狂。可是我还是看见了颜涟的花轿,从我的面前经过,我看不见颜涟那张精致的脸,我知道她一定在哭泣,她的容颜一定憔悴了不少,或者她这些天都是以泪洗脸。
我安静了很多,心情低落,我去了京城,见了皇。皇惊诧的看着我,在我周围打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烟若,是你吗,真的是你,烟若,你还没有死。”皇老泪纵横,眼角的泪水重重的打在地上,皱纹布满了脸庞,在我离开的那些短短时日,皇老了很多。
“是的,是的,皇,是我,我是烟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扶着皇。
“他卖国求荣,还是被杀了,颜涟,我的女儿,是嫁入匈国的求和条件,另外每年的进贡,还有土地。”
“是贾太师吗?”
“是那个畜牲,他该死,该死。”
我看着皇,在我临走去常平的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对南国充满了希望,他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烟若,常平收回,我们的领土已经一半回归,我们就能卷土重来。”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灭了,这个是梦,我们曾经挂在嘴上,好久近在咫尺的梦,就这样破灭了,去了天涯,成为了灰烬,一切不可能再来。
“皇,一切会好的。”我发现我只能对皇这样说。
“烟若,你走吧,快走,越远越好,被匈国知道你还活着,他们不会罢休的。我对不起你,没有履行诺言。让颜涟受苦。”
“皇,我不怕死,更不怕匈国。”
“烟若,你不懂,告诉自己不可以死,死了一切都真正的失去了,活着就会有希望。”
我告别皇,离开京城,穿过央棉,躲过眼线,乔装打扮,随着难民到了越茹镇。我告诉自己去忘记,如果不忘记我是无法新生,只会是生活在无尽的折磨中。
三开始·密谋
五年的时间我已经忘记了从前,我现在叫段恨年,身份是星月茶楼的店小二。生活在底层,我感觉舒适,宁静,没有争吵。
他们没有回来在茶楼的议论纷纷中得到了证实,而原因却没有一个人知道,都是猜想。我知道过几天这样的猜想也会消失,人们会讨论其他的话题。这些年在星月茶楼,对于客人的评头论足,我也是已经习以为常。
可是他们的没有回来的确很奇怪。这些年的习惯让我感到内心的不安,而其实我连他们是谁我都不知道。这些不安都是好奇的结果。
直到半个后,我们又看见了他们,他们还是挽着手在清晨回来,并且走进了星月茶楼,这时候我正在打扫楼梯。我听见脚步声,就朝外看去,这一切让我惊讶。
“小二,上茶。”那个男的说道,我听出是羌族口音。
“客官,要什么茶。”其实我很惊叹他们大清早来喝茶。
“上等碧螺春。”
“客官您稍等,马上给您准备。”
碧螺春,一直是茶楼买的最不好的茶,越茹镇和沙哈族的人对此从不问津。我还记起羌族将军要得也是碧螺春。这让我更加确定他们是羌族匈国人。
一阵阵不安在我的心里升起,我好像隐隐的感觉到不平静的越茹镇了。那女的长得妖媚,使人想到了西域的媚术。或者女的是西域人。这一切都是使人不安的,百年太平的越茹镇或许会有前所未有的灾难。
“小二,最近你看见几个长的彪悍,浓密胡须的人来过吗?”
“见过,见过,他们还问我有没有看见带骑士标志的大客轮,他们那时候住在隔壁的长民乐。”
“恩,三天后,他们会再来,你告诉他们说薛碧和柳如玉要在老地方见他们。”
“好,没有问题,客官,三天后,如果他们来了,我一定转告。”
这让我知道了三年的神秘,他们的面庞,他们的名字,已经不再会陌生,更有他们的故事,不再好奇。薛碧和柳如玉。在五年前,我还是南国大将军的时候,我已经对这两个名字耳熟能详。
薛碧,匈国薛家剑的第一剑,在匈国素有一剑封喉的美誉,杀人如麻。柳如玉,西域蛊百家宗主,在西域令人闻风丧胆。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去联系两者薛家剑之间的关系,并且他们三年前开始在越茹镇诡秘的出没,让人更加不得其解。然而薛家剑与匈国将军扯上关系,更是奇怪,曾经匈国的皇,一直顾及薛家剑在江湖的威望将威胁皇权,曾派兵镇压,绞杀。薛家剑从此与朝廷势不两立。
这些在五年后提起,却是不一样的结果。风吹进茶楼,还是炎热的难以呼吸,虽然我已经忘记了从前,虽然我远离了段烟若。可是皇在我临走的时候对我说过的话我没有忘记,我们可以卷土重来。
三天后,那几个羌族将军真的来了,依然是上等碧螺春。我向他们转告了薛碧和柳如玉的话。然后就听见他们喃喃自语:“他们倒好什么事情交给我们,秦燕是谁,三年来都没有人知道,如何刺杀。”
旁边的应声道:“就是,三年前皇不弃前嫌与薛家剑结盟就是为了秦燕,可惜现在他在越茹镇出没三年,还联手了西域施蛊高手,还是没有让秦燕露出半点蛛丝马迹。”
另外一边的也说道:“就是,他们说不定只会逍遥,根本没有打听秦燕,不然三年了,也没有传的一点消息。还有仓库空荡,来收钱的小队人马也是无影无踪的消失,让人琢磨不透,这些薛碧和柳如玉不知道有没有点线索,还有……”
还没有等他说完,将军模样的那大汉叫道:“够了,让薛军士和柳夫人听见你们就死定了,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
正津津有味说着的他们,这才停下来,嘴里唯唯诺诺的说:“是,是,将军。”
我走下楼梯,去往我的房间,打开我行李,拿出皇送给我的锦囊,皇吩咐到:“五年后,你才可以拆开。”这是第五年了,我在五年里已经忘记了这样一个锦囊,是他们的话勾起了我太多的回忆,于是我记起了这个皇在我临走时候交给我的锦囊。
“武大,秦燕,薛碧,柳如玉,将军令,越茹镇,八月八,镇南大香樟,卷土重来。”
我没有清楚的明白这是什么回事,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切不会平静了,卷土重来。
我记得我的将军令,放在墙壁的小缝隙里,五年,我竟然忘记了那个曾号令三军的令牌。时间太长,让我的记忆丢失,而在我某一个特定的场合,我去回忆的时候,所有的记忆竟然汹涌而来,让我措手不及。
八月八,镇南大香樟。我知道皇的意思,我曾经接到皇的密令常常也是这种不确认,但是意思明显的字条。再过八日,便是八月八。在晚上我将前往那里,带着将军令,或许武大,秦燕,薛碧,柳如玉都是皇的人,也或许让联系武大,秦燕去刺杀薛碧柳如玉,也或许让我去刺杀武大,秦燕,薛碧还有柳如玉。这些皇不会有具体的旨意,如若字条露于他人之手,也猜不出具体的事件。
这八日,平静入水,微风吹过,在炎热的天气带来微微的凉意,而心情也是一贯的沉重,其实这五年我很少微笑,曾掌柜一再训斥我要对客人笑,五年了,我还是没有学会微笑,心情一直沉迷于当年的沉重。
八月八,星月都明亮起来,打在香樟书上,银亮的反光。我坐在香樟树下,闻着香樟的散发的气息,想起了颜涟,那时候我们在阳光下嬉戏,在香樟树下休息,看着阳光支离破碎的洒落,斑驳的地面有我们的影子,我们如此的幸福。
“将军!”一阵宏大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看见四个人朝我走来。我清楚的看见了武大、柳如玉、薛碧,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女子。
“你们……”
“是皇的安排,这位就是秦燕。”武大指着那位女子对我说道。
“皇,这都是皇的安排。”
“是的,皇在五年前已经策划了这些。就是为了等待今天的卷土重来。”
“那他们?”我指着薛碧和柳如玉说。
“其实他们是皇的人,他们只是在匈国的卧底,三年前,薛碧剑士偶遇柳如玉,喜结良缘,也成为了皇的近臣。”
我明白了过程,皇只是暂时的低了头,他总是等待卷土重来,光复失地,皇清楚没有时间是恢复不了三千将士的损失。五年,等待今天或许只是一转眼,我们的机会来了。
“越茹镇一直是我们的驻扎的地方,武大暗中保护你的,因为皇得知三年前匈国密探来此寻找你的下落,还在皇隐藏的好,而我和如玉负责与沙哈族的生意来往,准备物资,秦燕则是转运物资。”薛碧对我说道,“我和如玉在西域建立了物资仓库,货物每几天来往,我们在码头负责接送,每几天与秦燕见面,商讨转运事情。”
“那上次找你们的羌族将军呢?”我略带疑惑的问道。
“他们被我们杀了,他们该死,欺压百姓五年。”柳如玉轻轻的说道,一点不像是用蛊高手的心思。
一切豁然开朗。薛碧和柳如玉三年来,每几天一路往西,是为起兵物资。而被人们猜测连连的秦燕是转运使。我不再想五年来的经历,从前的事情开始汹涌的袭来。
“现在如何安排。”
“将军即刻动身前往京城,在央棉有迎接的专使,武大随行。而我和如玉赶往西域利用囤积五年的部分物资招兵买马,而秦燕特使则留在越茹镇继续与沙哈族合作,骑士大客轮是备战的物资。”
我忽然感觉战场就在眼前,月光很强烈的直射下来,照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希望。五年了,我们太需要一场胜利。
四归来·烟若
或许从现在开始我的名字可以叫段烟若,不再是星月茶楼的店小二段恨年。皇,我回来了。我心里默念。其实五年的时间我是惦记着皇,害怕皇忽然驾崩,害怕无缘再与皇相见。
当年,我知道皇是无奈把颜涟下嫁匈国大皇子。不然匈国必然践踏南国的每一座城,每一个百姓,一个贤明的皇其实是做了正确的选择。只是怪我太大意,使三千兄弟死于歹人之手。五年了,这一切留下的阴影,该是抹去的时候了。
我和武大快马星夜兼程的赶往京城,我们一路畅谈,武大是皇秘密培养的宫廷密探。很多时候我们不愿意停下,只想快点抵达,马匹不停的变换,跋涉五日,我们到达了央棉,进了央棉的星月茶楼,把将军令给老板看了。这是武大让我做的,他说:“星月茶楼是皇在央棉建立宫廷密探驻扎地点。”
“请将军随我来。”老板极其客气的说。
我们随着老板转了很多弯,最后拐入了后院,老板指着后院的房说道:“将军,那里有人在等你,去吧。”
我和武大快步走过去,顺手推开门。“皇。”我惊呼道。
“烟若,烟若,你终于回来啦。”皇激动的抓住我的手。
“皇,是,我回来了,很快我们的国家也会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皇又老泪纵横。
这五年皇委曲求全,我知道苍老是必然,他心情总是沉重,或许这五年他从来都没有笑过吧。
“烟若,武大,我们今晚前往京城,用将军令号令三军,飞鸽传书薛碧,秦燕,八月十五正式讨伐匈国。”
“好,烟若一切皇的旨意。”
夜晚,我们进了京城,久违的京城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闻着的气息变了,好像有一种在异境的感觉。但是我知道很快,这里便是我们真正的家。来到京城,路过曾经熟悉的地方,猛然想起熟悉的事情,想起熟悉的脸庞。颜涟,你在我的脑海还是那么的熟悉,五年前我错失你了,五年后我一定会把你接回来。
这种环境越是熟悉,使人不禁陷入了伤感之中。我在猜想或许颜涟过的很幸福,匈国大皇子对他很好,或许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了,如果真的是那样,我该怎么办?不可能,不可能,颜涟喜欢的是我。我知道颜涟这些年也在隐忍着生活。
明天便是八月十五。今晚,月圆,微风。我和皇,还有武大重走了一遍我们的宫殿,其实曾经是富丽堂皇,柳絮香樟在御花园纷纷扬扬,宫殿上下也是沸沸扬扬的。现在真的衰败了不少。我们都低着头,想起从前,想到明天。
八月十五,南国五年没有想起的号角在城门吹响。我站在城楼,拿着将军令对着城下的将士们说道:“众将士听令,三军即日出击,收回失去的城池,我们一定要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旗开得胜,旗开得胜……”三军的声音响彻缄默了五年的宫廷。
在西域薛碧和柳如玉也宣布出击匈国。这一切使匈国措手不及,赶快派兵对抗,可是五年的沉默,在爆发的那一刻一定是最耀眼的火花,而五年的安枕无忧,使这个好战的国家,在安逸中衰退。显然,匈国的部队不堪一击,节节败退。
薛碧的薛家剑和西域柳家联手,在联合了西域的分散力量在侧翼使匈国一再的撤退。我再一次上了战场,拼命的杀敌。我的将士如是。我仿佛看见了我从前的三千兄弟,我竟然感动的在战场留下了泪水。
我带着三军一路往南,攻城夺池,南国的疆域只剩下常平了。这一切仅仅只半个月的时间,每一座城速战速决,将士们无比英勇。
三军各派部分兵马镇守城,其余与薛碧和柳如玉的西域军在常平山结合,这是最后的一战,秦燕提供有力的后背支援。
皇向匈国下了战书,三日后,常平山决定生死存亡。这次对决是大皇子亲羌元帅兵马出师。而我将领军对抗。
夜晚,我们在常平山的帐篷灯火阑珊,我又想起了我的三千将士,他们的血留在了常平山。我的泪不可节制的在这里流过。思绪陷入沉重。
“将军,有人找你,来者说她叫颜涟。”一个卫士来报。
“颜涟,她在哪里,快带我去。”
“颜涟,颜涟,真的是你吗,五年了,你过的好吗?”
“烟若,谢谢你的关心,可是今天来我是来求你的,求你放弃常平一战吧。”颜涟脸上只有哀伤的表情。
“为什么,难道你不期待我打败大皇子后接你回去吗?”我惊诧的看着她。这时候的颜涟让人变得陌生。
“烟若,我和匈国大皇子已经结婚了,我们已经有了孩子了,他对我很好,我在这五年里爱上他了。”颜涟平淡的对我说着。
“不可能,颜涟,告诉我你在骗我。”我的耳边好像响了一个响雷,晴天霹雳。
“是,真的,我求过父皇,他不愿意,我只好来求你,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我的,是不是,是不是。”她哀求的对我说道。
“不知道,不知道。”我只想逃离,去找一个地方哭泣。
“你答应我了,你就退兵,你去求求父皇。我得走了,皇子要回来了,父皇也会过你这里来了,我求你了,烟若。”她匆匆的说道。然后扭头就走了,很决绝的样子。
我曾经猜想了这样的结果,但是很快被我否认了,我五年期待和颜涟见面,竟不知道我的猜测的就这样无情的变为了现实。泪径直的流下。
“烟若,烟若。”
“皇。”我赶紧拭去眼泪。
“烟若,颜涟来找过你?”
“是的,她刚离开。”我不想隐瞒。
“我不知道五年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烟若,不要伤心,我们一定要打败匈国。”
“会的。”我轻轻的说。其实我并不知道我这样对还是错。
三日在混乱中度过,心里的颜涟离现实的相差如此的远。或者五年我一直幻想的颜涟只是一个梦,我五年一直低微的或者梦里。
战鼓敲响,即将要交战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是颜涟,我看见他冲过阻拦她的卫士冲向了战场的中央。
“颜涟,给我回来,给我回来。”匈国大皇子羌元大声喊道。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颜涟依然在中间挥舞着双手,留在眼泪的喊道。
“颜涟回去,快回去,颜涟,回去。”我大声喊道。
双方将士一再的僵持着,颜涟仍然在在竭力的喊道。虽然羌元也大声的叫她回来,可是她已经什么都停不进去了。
“放箭,放箭!”是皇的命令。
将士齐刷刷的举起弓,对准敌人,等待放射。
“放!”还是皇的命令。
于是无数的箭像风一样飞驰过去。而羌元也命令将士放箭,进攻了。
战鼓响彻的天空,战场的厮杀声音一阵一阵,两军交战的中央有颜涟在哭泣,我骑着战马,挥着刀杀向中间。到了颜涟的身旁,我跳下马,抱起颜涟。
“颜涟,你为何那么傻?”
“烟若,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爱着羌元。”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看着满是鲜血的颜涟,身上中了无数的箭。
这时候羌元骑着战马,挥着刀杀到我的身旁,向我袭来,幸亏自己躲闪的快,我跃上战马,飞驰而去。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把羌元斩于刀下,我知道这个时候颜涟需要他。
匈国的兵马不堪一击,在激烈的厮杀中二万将士只剩下三千,退入了他们的阵营。而我的三军五万,死伤只是三千,这个时候本来皇是要乘胜使之全军覆没,这时候从阵营里面走出一个小孩,踏过满是鲜血的尸体冲向战场的中央,边跑边喊道:“娘亲,娘亲……。”
皇下马,走向他们,我们在后面跟上。战场上一片狼藉,战场的中央留着大片的眼泪。
“娘亲,娘亲,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孩子哭着说。
“不要哭,好孩子,匈国的孩子是不哭的。”颜涟也抑制不住眼泪说道。
“好孩子,快记住他们的脸,以后为娘亲报仇。”羌元指着我们说。
“好孩子,别听爹爹的,快叫外公,他是你外公,以后要做一个贤明的王,不要说报仇,知道吗?”颜涟指着皇说道,“父皇,我对不起你,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然后颜涟闭上了双眼,我的眼角流出了眼泪。
皇抱起孩子,没有说话,往我们的阵营走去,孩子用力挣脱,嘴里大喊:“娘亲,娘亲,爹爹,爹爹。”羌元也试着抱回孩子。被薛碧和柳如玉挡住。
回到阵营,皇下令乘胜追击,清剿所有残余匈军。战鼓又敲响,激烈的厮杀又开始了。很快,匈军全军覆没,羌元在乱军中被杀。
皇抱着的颜涟的孩子不断的哭泣,不断的大喊:“娘亲,娘亲,爹爹,爹爹。”皇沉默不语。
我们凯旋而归,班师回京。皇一直抱着颜涟的孩子,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表情。我则是眼角一直留着泪,怀念颜涟。五年的梦终于破碎,毁于一旦。
回到京城,我向皇请辞大将军一职。皇城已经没有可以呆下去的理由了。我知道皇会留我,叫我留下。
皇说:“烟若,本来天下是你打下的,为何要走,我们可以分享,还有颜涟的孩子需要你教育。”
我说:“皇,颜涟的孩子可以交给翰林院,我要远走了,我真的不再适合这里。”
“好,你走吧,烟若。”皇对我挥了挥手,一脸的失望。
其实我不想让皇失望的,可是这里真的没有我留下的理由了,我在皇城只能是冰凉的等待死亡。
我去了越茹镇,还是星月茶楼的店小二,我告诉别人我叫段恨年。别的伙计问我:“这几个月那里去了。”我说:“去看娘子了。”大家都笑。然后后来也没有人再关心我这几个月去哪里了。
我在越茹镇一如从前那样安静的生活,三年后,我又看见两个人挽着手从越茹街走过,然后往西而去,在第三天的清晨归来。可是五年后我没有再看见了。我看见买大饼的不是武大了,换了另外的人,而越茹镇东边的仓库也拆了,粤海也没有了骑士大客轮。
只是这一切与我无关,只是他们的风花雪月。
-全文完-
▷ 进入颜若水的夜游园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