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春光有意人无缘(上部)灵笔

发表于-2008年07月30日 晚上10:07评论-0条

春光有意人无缘

黄洋

一、误投罗网

初春时节,一个雨雾蒙蒙的早晨。卫权才一早起来就去白岩赶场。他走出村子,几只乌鸦叫着飞过他的头顶。他打了个寒颤,心里骂道:“狗日的,烦死人!”路上冷冷清清的。他觉得还早,于是不紧不慢地走着。走了好几公理,快到信寨竹林时,林中高高椿树上,几只喜鹊对着他清声脆气地边叫着边点头,忽儿又冲向空中旋飞几圈后,飞向远方。卫权才想,今天真是怪事,一路上,先是乌鸦叫,现在又有喜鹊叫。

当他走到蜂子岩的山路上时,遇一卷电话线挡在路中间,他看了看四周,枯草荒林上,一层冰花隐约可见。但不见有人架电线的迹象。年前就裁好的的木电线杆,依然冷清清地站着。他想,清晨大老早的,真是怪事,是哪样人,拿圈电线堵在这路中间就不管?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弯腰把电线抱起来准备丢在路边,免得堵路。可正在他抱起电线时,不远处的灌木丛中跳出两个凶神恶煞的二杆子乡丁,身上挎着大盒子枪,手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麻绳,不容分说地把卫权才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并狠狠地哼了声道:“敢偷国家电话线!走,到乡公所去!”卫权才说:“你们讲不讲理,这个线堵在这路中间,我把它拿过开点还有错哪?”一个乡丁上前吼道:“你要不是想偷你东张西望的搞哪样?你有理由你去和杨显睦乡长讲去,少跟我们罗嗦!”卫权才怨气冲天地说:“老子今天是撞到鬼了!这么倒霉……”两个乡丁根本不听他申辩,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得意,像捡得个金宝卵一样,一个看一个的,有点神秘兮兮地点着头,暗自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悄声对卫权才讲:“如果你拿出十个大洋,我们可以放你走!”卫权才听了吼道:“狗日的,你们真是活抢人,简直比土匪还凶!”乡丁也横了起来:“你不要敬酒不吃罚酒!到时候你多的都要着。”卫权才不服气地说:“老子今天落在你两爷崽的汤锅头,随你们咋做,无非是想黑老子点钱,怕会把我吃了不成?”听了卫权才骂人的口气,一个乡丁心里一轮,问道:“你家是哪点的?看你还有点不服气呢!”卫权才怒道:“硬盘上的卫家!”另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十八、九岁的小乡丁愣头愣脑地说:“硬盘上的?老子怕你是软盘上的还差不多!”年长一点的轻轻拐了一下这个年纪小的,然后问卫权才道:“你和卫虎森卫老太爷家是一个寨子的?”卫才没好气地说:“是又咋?不是又咋?”

“如果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你拿五个大洋我们就放你!”

“五个大洋?看来卫虎森只不过值五个大洋!老子今天就是五个铜钱也不会拿给你们的。想要,除非过抢!”

“老子们抢你促球,到时候由不得你拿不拿!”

走在崎岖曲折的山路上,卫权才气愤地喘着白色的气。山野里飞来窜去的清脆的鸟声,让他心烦意乱。他飞起一脚,将一块石子踢向那鸟儿闹腾的刺蓬,那些叽叽喳喳的鸟儿受到惊吓,慌乱地向远方窜去。两个二杆子跟着他,还嫌他走得慢,时不时还推他一下。他鬼火冒:“推哪样推?你些不要太过分!不要以为你些是正理!”年长的乡丁说:“这个年头,我有理由拿到你就是正理!”卫权才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但他相信天下总有讲理处。

卫权才被押到乡公所。他是第一次走进这两米多宽的大门。这是一座坐南朝北的庭院。大门头上,像亭子一样盖着青瓦。吊脚的穿方、柱头呈八字形。门的两边,錾花点点的青石墙下,有两块条形青石凳,呈八字形摆放。这使卫权才想起“八字衙门大大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的古话。他摇了摇头,又回头看了看。他看到这乡公所和长五间的民房差不多,只不过两边各有两间厢房,有两排紫红色的栏杆。楼房尽是红板黑柱。壁窗雕刻着各式各样的花。脚下的院坝是方形的青石块所铺就。

在乡公所的四合院里,一个乡丁看守卫权才,一个忙去找杨显睦“汇报”战果。然后把卫权才送到侧厅。本来就灰蒙蒙的天气,厅堂里更显得阴暗。乡长杨显睦从左边厢房里伸着懒腰出来,摇了摇脖子,迈步走进厅堂。然后坐在那把黑红色、有扶手的雕花椅上,翘着脚,抱着手,眼睛紧盯着卫权才说:“你咋要偷国家的电话线?那是战略物资,耗子咬着都要脱层皮的!”卫权才继续申辩他的理由,可杨显睦就是听不进他的话,并且还说:“不是是非人,也站到了是非地,你难道一点也不得错?咋证明你不是想偷国家电线?就算堵在路上,你不可以让开啦?”真是有口难辩。可卫权才始终不按他们的安排画押“招供”,并拍案而起:“你们有本事要钱明起讲,不要来这种!”乡长上下打量卫权才,看着卫权才穿着粗布短袄,清瘦的脸上却透着一股身强力壮的骨气,于是便想杀杀卫权才的锐气:“你小伙还有点不服气?我再给你重复一遍:那是国家的战略物资,耗子咬着都要脱层皮的,不管它在哪点,哪个请你拿它?你只要拿了它,就是犯了法的,犯法就有罪,就当罚!你愿不愿画押都是这么多!”卫权才听后气冲冲地吼道:“怕真的哪样都要由你一手遮天!我就不相信天底下不得个讲理处!”乡长听到这话,欺软怕硬的本性让他心头一颤,心想,‘死人旁边有活鬼’,听他的口气,说不定这人背景不小。于是,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略显温和地说:“你家头有哪样人?”卫权才没好气地说:“有爹有妈、有弟有兄、有娃娃”杨显睦想了想,又试探地问道:“你的外家是哪点的?”卫权才因无故受了这一场委曲,心中很不耐烦地说:“亏你还是个乡长,越扯越远,越问越希奇!我家外家是那点的关你屁事?”卫权才昂首挺胸,一副不买账的样子。杨显睦把拿不定,担心搞不好怕出乱子。沉默了一会又对权才说:“你最好不要这样,我问的话有我的道理,也是为你好!”卫权才冷笑道:“为我好?太阳从西边出来差不多!反正我是要钱不得要命有一条!”卫权才脾气越大,乡长语气反而显得越温和:“你又何必呢?如果你不配合好我们,对你有哪样好?”卫权才恨声恨气地说:“如果我配合你们,就该着冤枉,就该着罚!对我又有哪样好!”乡长摆了摆手,轻轻叹了口气说:“现在我和你讲不清楚,等你冷静点再说。”于是,摇摇头,苦笑而去。

二、雪洗冤情

卫权才的父亲卫洪虎智听到他被乡丁抓走,火冒三丈地将其二哥卫权丰叫到跟前说:“老二,你去看你家兄弟一下,再去叶家坪寨一趟!我自家的人是哪样人怕我不晓得?狗日的,吃人不长眼睛的!你赶紧去!”。然后附耳低言地交待了两句。

年仅二十七八岁的卫权丰,手中抱只大红公鸡,心急火潦地走在曲折起伏的山路上。他想,这个社会,越老实越吃亏!横吃估霸的反而得势得很。因此,他准备看一眼卫权才后,直奔卫权才兄弟的外家,他知能卫权才之妻弟降得动乡公所。

卫权丰当天天擦黑就赶到白岩乡公所找到乡长杨显睦,杨显睦本身就巴不得卫权才家里人知道这事,卫权丰一到,杨显睦看到他手中抱着只大公鸡,眼中含着笑。可见卫权丰并没有要买他的账的意思。相反,一脸的沉重,开口就要求见自己的兄弟。杨显睦就应卫权丰的要求让他看了卫权才一眼,卫权丰安慰卫权才说:“兄弟,先稳住再说,不要怕,不得哪个会把你吃了的!”。乡长杨显睦说,卫权才是否涉嫌盗窃国家战略物质要等查实后再说,最好准备百把小洋罚款。一米七几的卫权丰语气有点霸道地给乡长讲:“我是他的二哥,一是来看我兄弟一眼,二是请你把他放开,不能让他捆起受罪!你们无非不是要钱,会要命哪?”

乡长听这话,联想到卫权才的话,更加疑心。心中再次打了个寒颤,心想这件事看来要慎重!不然的话,怕赔了夫人又折兵!看着卫权丰急匆匆地离去,乡长迟疑一下后,叫住卫权丰,抬头看了看天色,用略带探询的口气问道:“这么晚了,二先生,你还走哪点去呢?”

卫权丰咬着牙,放慢语气说:“我去叶家坪寨一趟,反正不得好远”。

“你家哪个亲戚在这边?”乡长忙问。

卫权丰语气硬邦邦地说:“我这个兄弟的外家是叶家坪寨的”。

“是哪家?”

“叶光焕、叶光禄家”。

乡长一听,惊出一身冷汗,知道真的遇上了行家,心想:坏了,惹祸了,惹大祸了!看来只有舍车保帅了,要不脱不了干系!于是马上换了副人情美美的嘴脸说:“哦!哎呀,不管咋说,二先生呀,现在走哪点都太晚了,晚上路上又不清静,干脆今天就不要走哪点了,在我这点歇,等我安排人搞几个小菜,两弟兄喝两杯!”

卫权丰听他了他的话,心中暗想,看来,看来叶光焕、叶光禄是什么人的,要不,这位扯下眉毛吹得叫的杨乡长绝不会一下子这样客气起来。他既然晓得利害,我又何必和他客气呢?卫权丰略思片刻,就爽快地答应道:“既然杨乡长瞧得着,哪我就不客气了。”

酒菜摆上桌,杨乡长摆出两个杯子时,他们的对话又开始:

“杨乡长,多拿个杯杯吧,喊我兄弟一起来热闹点。”

“哎呀!我这个人呀,这点事我都没有想到!好,我马上请他来。”

三人对饮半酣之中,卫权才因为被冤枉,情绪郁积,始终闷声闷气不说话。杨乡长与卫权丰边吃边喝边谈。这回是杨乡长先开的口:

“干脆这样,这个事不管咋,我就作个主,明天你家兄弟就和你回去,事情先摆着,我搞清楚会给你们讲。叶家坪寨,就不要去了,你看行不行?”

“这个到要谢谢你,不过叶家坪寨哪点我还是要去一下!”

“哎呀,兄弟,就算给我一个面子嘛!”

“要是你叫他们抓错的,这个面子肯定要给,在这一方你杨乡长也是扯下眉毛吹得叫的人,哪个敢不给你的面子?”

“兄弟,不能这么讲,我咋会叫他们去做这个事?自家的狗自家晓得,他们有时候是会乱咬人的。”

“事情还是这样,这本身还不晓得是哪个的错,就算错也错不到你身上,我想还是这样,该咋审你就审,该咋查你就查,如果是我兄弟错了,坐牢打板子,该罚就罚;要不是我兄弟的错,该哪个负责肯定要有个着落!一要办酒席当众赔礼;二要敲锣打鼓放炮仗送我几弟兄到家!三要赔偿我家的兄弟遭受这种冤枉打击的损失。你看我讲这个是不是有道理?”

这时,在一旁沉默良久的卫权才插话说:“要不这样,还有哪样面子?狗日的那两个杂种,一开始就想给我要十个大洋,后来怕我们家和卫虎森家是一家子,才松了口气,要五个大洋才同意放我。狗日的两个杂种,清晨大老早的,就把一圈电线丢在路中间,电线杆都没有裁得几棵,毛人都不见一个,一眼看去,就是安窝工的,他们会有哪样道理?”

杨显睦听了这话,暗记在心,并在心里说,他妈的这两个免崽子,还会背着我吃钱!还不晓得整了好多吃了!枉自老子这样信任他们。于是对卫权丰、卫权才说道:“既然你这样讲,也好,那就这样,你兄弟在我这点你放心,我不会亏等他的,你们就等到我把情况弄清楚,一定还你们一个公道,好好收拾这两个免崽子”!。

话虽然这样讲,作为心服,怎样处理这两个乡丁他也有些犹豫。面对这件事情,他不得不暗暗叹气。

第二天一早,卫权丰抱着那只大公鸡准备去叶家坪寨时,对卫权才说:“兄弟,你就在这点多等几天,不要各人拿起回家去,那不得个面子,自家兄弟我晓得你不会贪那点烂铁丝的,这明摆着是有人想打你的歪主义!你看他咋做?”权才嫌权丰啰索:“我家二哥简直是,要走就赶紧走,还要讲这些搞哪样子?”

卫权丰志气昂帮地笑着给杨乡长打招呼:“杨乡长,我兄弟就拜托你帮照管哪,过两、三天我再来。”对周围团转有权有势的人杨乡长是有所了解的,但没有想到叶家坪寨这样大田大地的地方,又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家,会和远在深山之中的卫权才家有联系,他知道卫才家两个舅舅,除了一个在省保安司令部外,还有一个是地主兼资本家,交游广,方圆数十里,只要提到其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于是客气地笑道:“你放心去,这点你不要管,麻烦你去给你兄弟的家头人讲,把心放宽,不要有哪样想法,我会还你们家一个清白的!”

一星期后的下午,流动的云层里不时漏下几缕阳光。在两个乡丁的家人、卫权才家几弟兄和亲戚几十人在场的情况下,乡公所的院坝显得有些拥挤。乡公所的乡长杨显睦,站在正房堂口,像是清点人数一样,仔细看了看院坝里里站着的众人,然后笑着看一眼站在一侧的叶光禄。叶光禄微微抬手示意他宣布,于是,杨显睦清了清嗓子说:经调查核实,罗某伙同乡丁张某,借拉电话线之机,故意栽赃陷害硬盘村卫权才先生,在索要钱财未果的情况下,将卫权才捆送我乡公所·······给卫权才先生及房族造成不良影响,故判处:

将罗某、张某清除回家,永不录用;

鉴于罗某属主谋,故由罗某办酒席十桌向卫家赔礼道歉;

罗家须从白岩乡公所敲锣打鼓、鞭炮不停地送黄家弟兄四人及房族人等回窝子老家。

罗某赔偿卫家小洋四十块。

要知道,从白岩村到硬盘村,少说也有十六七里的山路,要多少钱的鞭炮才能送完这段路程呢?何况还有个快、慢问题!虽然酒席费及其赔款实际上都是由杨显睦出,但仅这笔鞭炮的花费他家就难撑得起。

处理结果一宣布,罗某埋着脑袋,手把着斜在面前的大盒子枪。在场的卫权才妻弟叶光焕,当时任国民党贵州省保安司令部团级干部,中等身材,葵眉鼓眼的,有几颗麻子的脸一码,杀气吓人得很。他这次来,一是亲自来看看事情的处理情况,二是拜会一下白岩的杨乡长。只见他身穿笔挺的灰色制服,腰系锃亮的皮带,身挎“勃朗宁”手枪。在杨乡长宣布当中,迈着方步,走下台阶,站在姓罗的小乡丁侧边,斜眼看了看这小乡丁,伸手摸着小乡丁的头说:“小伙子,你这枪好像比我这个要大点,但不大有我这个管用嗬!”他虽然已二十一、二岁,但这时他像个未见个世面的孩子,双腿有些微微发抖,那显得有点空大的疙瘩钮子黑绸衣下虽然有一层绵衣,可身子还是颤巍巍的,眼泪禁不住来潮似地涌出,鼻子抽气、抽气的。他想,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卷“金铁丝”,在乡长暗地里支持下,已经有好几个人进了他们的圈套,拿了钱还要讲好话的,可说是屡试不爽的发财之道,不曾想这一次会在“阴沟”里头翻船!因此,只见他的嘴唇动了动,但却不敢嗯一声,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流了下来。乡长当众把他的枪给下了。

傍观人群中,有一老农议论:“黑来黑吃,白来白吃,经常吃惯了,这回汤倒硬家就晓得锅儿是铁倒的了,看人家好欺负的样子就想吃,没有想到人家死人傍边还有活鬼!这回好啦!”其实,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在稳坐钓鱼台!罗某只不过是只替罪羊而已。

罗某父亲因前面所娶两妻子没有儿子,又另娶一妻。罗某即为其父第三妻所生。罗某之后,其母再无所出。因此,一家人视之为掌上明珠。他的三位母亲系着蓝布围腰,围腰包上香、纸,在“宣判”现场齐整整地跪在卫家兄弟亲戚面前,像求神拜佛的样子,烧香烧纸、磕头作辑、眼泪婆娑地哀求道:“求千求万,求卫家弟兄、亲戚抬高贵手让过这回喽,要是这个送法我家倾家荡产都送不到地点!我家是一根头发丝吊扇磨!你们可怜他一下,你们可怜他也等于是可怜我们三个当妈的喽!这回么教乖他喽,他二回还敢这样做不是,求千求万,求你们抬高贵手让过这回喽!”

后经过调解,改为赔偿损失小洋二十个,办酒席四桌以示赔礼道歉,为卫权才披红挂彩,高声大喊以洗清冤屈。并从白岩乡公所敲锣打鼓、鞭炮不停地送卫家到离乡公所几百米远的少数民族村寨----小坡上。但卫家要求罗家在赶场天送,罗家也不得不答应。那天,一路上围观的人,真可谓人山人海。

三、祭祖风波

卫虎森知道卫权才家风风光光地赢了官司的事后,心里感到不安。想找个机会化解多年积怨,又担心出现尴尬。因为多年前他怀疑卫权山因祭祖风波怀恨在心而调线抢他家。那时,卫权才之父卫虎智当保长,按约定俗成的规矩,村里一户被抢,有枪的人家都要出人出枪打土匪。当卫虎森说出对卫权山的怀疑时,卫虎智为卫权山说了几句公道话,卫虎森联想到他当时在雕楼上听到这边的枪声稀稀疏疏的,就疑心卫虎智、卫权山都与土匪勾结。由于卫权山与其父跑马帮折了本,家中有个聋哑妹妹因出了丑,在卫虎森的操弄下还发生了一场祭祖风波。家景日渐衰败。卫虎森就把卫虎智告到县政府,县政府派人抓卫虎智去关了七十三天,罚了七十块小洋,卫虎智回来后对作为侄儿子的卫权山说:“老子是为你的事才被去关这两个多月的,关就关了,但被罚的钱,我承担一半,你拿一半,以后卫虎森家的事少管!我是不想惹麻烦,要不,我是不会怕他的!”因为那时卫虎智之子卫权才与叶家坪寨的叶家定亲,他不想为此事去麻烦人家,怕人家以为开这门亲事是看重人家的权势,日后也显得低人一等。

原来,卫权山有一个先天聋哑的妹妹凤蛾,十六、七岁还未出阁就先出了丑。其母最初以为是得了水鼓病(肝硬化腹水),成天唉声叹气地,可怜这个姑娘。四处托人请医问药。有一郎中,帮号了脉后,悄悄地对凤蛾妈道出实情,凤蛾妈为此打了个寒颤,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不知道凤蛾咋会出这种事。作为妇道人家,她深知这种被认为是伤风败俗的事的严重后果。因为按照卫氏族规,不问来由,出丑的女子一律五花大绑,拉到祖坟上绕祖坟三转,然后将犯了族规的女子强行跪在祖坟前,由族长对着祖坟诵读祭祖文告,接着,选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用白布条活活勒死之后,随便挖个坑,倒埋在离祖坟几百米远的荒丘上。为此,凤蛾妈紧咸其口,并且连凤蛾上厕所都加以限制。宁愿服侍她都行。谁知越是这样,越引起院中人的怀疑。同时,希望她的丈夫、儿子快点回来,好有个商量处。但又怕他们回来。她为此像痛场大病一样,憔悴不已。

那时,族长卫虎森家住在一个大四合院里,北面靠山的一方是七个头的六间两层瓦房,两头是山墙,中间全是木结构。两侧各有两层楼的五间厢房,左边厢房比右边看上去要高一点。乡间风俗说的是:“左青龙,右白虎,论让左边高万丈,才得青龙胜白虎”,据说只有如此,才能阴阳谐和,家运长盛不衰。要是右边比左边高,就会阴盛阳衰,家道中落。厢房底层各有四个牛圈。只是右边的牛圈,院坝、朝门过道各两个。紧挨正房的厢房前都有一块二十见方的石院坝。正房前两边居中有两路石坎子直达四、五米宽的长方形的院坝。前面同样是一栋与北相对称的房子。所不同的是,靠东留有一道三进三层的大朝门,进门有三十几道高石坎。朝门楼上,平行地挂满铁齿尖利的耙,耙上又用瘦长的布袋横装着石灰,用以防匪。西、北和东面正房山墙外,均建有高高的围墙。两边厢房的外墙全是封闭式的。紧挨正房的西北角还建了座四方形的、四层楼高的碉堡。西面厢房后建了个八十平方米左右的花园。花园后是两间七个头的长工茅屋。风蛾家就住在这样的大院的左边厢房里,紧挨卫虎森家住的长七间的正房里。卫虎森之子卫权银就住紧挨凤蛾的这边。因厢房的外墙包围了正房,正房最东边的穿方上两个一米宽、三十多公分高的三角形空间未封闭。凤蛾出丑的事,问题就在这点!

这个大四合院里的人家,共用朝门外左边全村唯一分男、女的小木屋似的厕所,卫权银看到凤蛾时,眼睛不打调地发呆,凤蛾碰到他的眼光时,像触电似的加快步伐。十八岁的卫权银,已经禁不住对异性的渴望。他想,凤蛾这种又聋又哑的人,要是有机会的话……不会有啥问题的。虽然他读过四书五经,懂得点礼教。但当他半夜三更干火旺起来的时候,就非常羡慕人见人爱的贾宝玉的风流,这是他看《红楼梦》最感兴趣的情节。他每当看到那男欢女爱的情节,他那敏感的集束神经处就会灼灼发热,就会有干柴渴望烈火的辗转反侧。

一天早晨,他准备下楼时,听到高处山墙内有蛇捕杀老鼠的尖叫声,他抬头一看,看到那三角形,不由得眼前一亮!他想,何不如找机会从这儿探探凤蛾睡在哪里?要是她正好睡在这洞洞口下面,那该多好!反正这段时间她家爹、她家的哥们都不在家。当他探好后,他就在半夜三更找根绳子,拴在穿方上,实施他罪恶的计划。

有一天下午,卫虎森发现卫权银脸上有几道指爪印,问他说咋搞的?卫权银一早起来就带起狗去撵山,其目的就是为了应付家人问到指爪印时好蒙混过关。因此他说是不小心被刺挂到的。他说这话时,低着头,生怕被子其父看出什么。谁知卫虎森确相信了他的鬼话。

由于卫虎森多在城头少在村的,卫权银的哥嫂住南面正房,爷爷卫龙兴带着他的一个弟弟卫权九住左起第二三间房中,卫龙兴在家中召集族中有田有地的人家十几岁的子弟八九个办私塾,除了逼他背背书,练练字外,其他时间很少过问他。他十来岁的聋哑妹妹小云和他的继母住右边大房中间,继母少言寡语,对他更无所管束。他的叔叔在县党部当秘书,其婶带着三个弟妹住右边两间正房和厢房。家中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佣住在正房里,一到夜晚都关门闭户的。这为他继续作恶提供了侥幸空间。更何况,当他回味起强*凤蛾时,凤蛾反抗的过程,他觉得她其实也是需要的,要不后来她在反抗无能之后,对他的侵入,只是咬牙哼了哼后就渐渐地松了下来,放平了身子,任他胡为。他有一种像捅黄鳝时陷入烂田里的感觉,只不过那种感觉是有点冰凉冰凉的,而这种感觉却是又温又软的。而且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紧张地颤动着……风暴结束时,他松开手,把手做成荷叶状,去摸她那小笼包一样尖而不够丰满的ru*房时,她并不反感,还用手轻轻拥了一下他的腰呢?并装着无意识地碰了一下的那粗壮敏感的神经。他这样想着,于是就有了二次、三次……

当凤蛾的父兄卫虎达、卫权山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时,凤蛾的事因纸包不住火,已被凤蛾妈寒起心肠,托人远送他乡。

卫虎达、卫权山的马帮被征去运抗战物资到云南一趟。途中由官军负责人食马料。他们受不了那种军事化的苦,一天难有五个小时的睡觉时间,不但半夜三更还要赶路,还要担惊受怕。为此,第二次征运途中伺机逃跑回来的。卫虎达成了个光头,乳名金山的卫权山却是长毛嘴尖的。原来,父子俩风餐露宿,长途劳累,因途中身无分纹,打了个穷主意。他们在一个寒风飕飕的雾雨天走进一个理发店,卫虎达要求剃个光头。剃完头,他消声请师傅把他的眉毛剃了,他说剃了后长起来要青点。剃完后他就不依不饶地说:“是哪个剃头兴剃眉毛的?等人家不晓得还说我是癞子(麻疯病)!这回看你咋做?”吵闹起来,围观的人就多,人越多他就越起劲。他说:“要么你把我的眉毛生上去,要么你就看咋赔我?”店主人讲是他要求剃的,他对围观的人说:“你们大家想,有哪个剃头兴剃眉毛的?”很多人都点头认为他讲的对。最后以店主赔他十块大洋了事。

有了这十块大洋,他们才得以回到家中。回到家中,就叫下人赶快做菜做饭。卫虎达之妻泪流满面向他哭诉凤蛾的悲剧。他们这一去遭受了不少惊恐、磨难,一路上疲惫不堪。因此,强打着精神听凤蛾的事,他们对凤蛾的事感到气愤,但他们庆幸这事总算有个了结。家丑不可外扬的思想让他们咬牙发出闷雷般的声音。

原来,凤蛾的事被族长卫虎森知道后,卫虎森才想到他儿子脸上指爪印的缘由。他于是把他儿子卫权银喊到城里的铺子头去,好好地教训了一番。但他还是装昏,放出话来说,要按族规将凤蛾祭祖。凤蛾的母亲想,好歹是条命,也不容易养这么大,遭孽得很。于是就趁夜晚没得人看见,托人将凤蛾送到沙坝地她堂姐家,并带口信去讲,请她的堂姐给凤蛾随便找个人家安顿下去,起码保得她这条命在。她说,她也想不通,凤蛾咋会出这种事?她成天看着凤蛾在家的,没有出过远门。好在后来族长再也未过问此事。

卫虎达父子虽逃了回来,但他们十二匹马丢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其妻将饭菜端上来后,他们狼吞虎咽地饱餐一顿后,大睡一场。

父子俩大病一场似的,精神有些苍白。

四、旧怨缓和

卫权才被冤枉讨回公道的事,在当时轰动一时。

卫权才家弟兄四人,均已成家立业。祖上田产分下来,每家有二十来亩田地,除了栽插收割忙不过来的时候请请短工外,主要靠自家起早贪黑地耕种。其父做私熟先生,教村上多少有点余钱的人家的子弟读读四书王经,兼做“二道地主”,每年有十几担谷子的收入。平时在村里,几弟兄都是讲礼讲信的庄稼汉子。不爱说长道短的。加上那时候信息也闭塞得很,所以,卫权才家有这样一门威震一方的亲戚,要不是这回卫权才出事的话,没有哪个晓得。

卫权才被抓后又风风光光回来,对于卫虎森来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于是,他盘算着如何与卫权才家化解由来已久的积怨。

他知道,那个社会是鱼大鱼吃虾、虾大虾吃鱼的社会。要是不拉好有权有势的亲戚朋友,也担心他聚敛之中出个三差两错。虽然他家一百多担租,在安顺还有几个铺面。在硬盘村神龙山下,还有一栋坐北朝南、二丈八八高的三层楼的长五间的房子,全是五十公分的方石板盖顶。层檐、内顶都是方木条钉得合丝按缝的,还上了紫红色的漆。楼枕全是两尺多大的干杉树制作的方柱子。除柱头全漆成黑色外,其余全漆成是暗红色,包括楼板上下、干隔板壁。不说雕梁画栋,如何给人走马转角楼的惊叹,就那方方正正錾花点点的青石山墙,合丝按缝的样子,让人一看就顿觉气势不凡。但其财产大多都是巧取豪夺而来的。加上财大气粗,爱逞能斗狠,因此,结怨不少,包括家族之中。现在,卫权才家要是起心的话,虽然钱财比不上他家,但要斗势的话,怕也是够他伤脑筋的。

卫权才家对卫虎森家的不满还有两件事。

一是侵占族人家业。卫虎森之父卫龙兴,他们本来有七弟兄,因最小的、唯一与他一母怀抱的兄弟卫龙臣到岩坝村蔡家去提亲,蔡家放出话来说:“我家三个姑娘,大的两个女婿,最小的都是县太爷!如果你家要想成就这门亲事,除非你家这个儿子当上县太爷差不多!”老幺卫龙臣一气之下说:“老子怕是哪样希奇的,小小芝麻官,好大的口气?”于是,作好准备后,赴京赶考。金榜题名的消息传来,卫家高兴如过大年。又过半年,有消息说卫龙臣在北京因煤气中毒身亡!葬于北京义园(八宝山)。其祖祖遗及时性所置家业由卫龙兴代管,说是有朝一日,将往北京寻回卫龙臣遗骸归葬祖莹。可从辛亥革命前到解放,此事不了了之。族人为此恨其聚财之用心。

二是风水宝地之争引起的宿怨。

俗话说:“背着大树好乘凉”。卫虎森深知这其中的道理。当他得知卫权才家有这样的背景后,总思量着如何理顺与这边的关系。

卫权才家父辈几弟兄与卫虎森还算亲堂弟兄,自卫权才的爷爷辈分立门户后,卫权才的父辈就有四弟兄,到了卫权才这辈,弟兄多达十人。他家属于幺房,他比卫权才们长一辈。他这辈就两弟兄,财势比卫权才家这边强。但卫权才家这边弟兄多,人势大,因此,两边虽然怨仇深结,卫虎森家曾请人提枪追杀这边,只不过干呈威风而已!因为他家也怕这边凭弟兄多,横下一条心,瞅冷火把他家香火断绝。

事情是这样的,原来,卫虎森家请了位阴阳先生,看中了卫权才家离寨子不远的打乃哥山脚下的一块所谓风水宝地,很想买这块地,卫权才家父辈也找人看过,这地坐南朝北,四五百米远处的山坡曾被一位比较出名的阴阳先生喻之为狮子滚绣球,说是这块地不论拿来做阴地或阳宅,都会出人才辈出。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卫成山家在那点建了一栋九个头的三间毛草房,到了八九十年代,他的子孙考取学校参加工作的有十几人,有的还当上过乡镇领导。寨子头的人们更相信那地方确实是一块宝地!至于卫成山及其子辈是如何勤俭持家,如何拉钱背债苦苦地供子女读书,以及这些子女如何为跳出农门人勤学苦读,人们反而视而不见。

由于卫虎森家在村里有钱势,他家要是看中的地方,大多不会放脱!可是,卫虎智寒心卫虎森冤枉冤哉地告他被关了两个多月,还要被罚七十块小洋这事,加上见不惯他家的显摆钱势的样子,所以扬言他家拿黄金铺满地也不会卖的!虽然那是块荒草丛生的黄泥巴地。可卫权才家放出的话让习惯于逞强好胜的卫虎森听了不是滋味,于是,在一个秋末冬初,他家修建一座后花园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请人到这个地方去打石头来砌他家后花园的挡土墙,挖泥巴填平那花园两米多深、八十多平方宽的后花园。目的是想把这块地的“龙脉”挖断。卫虎智去制止,卫虎森之父卫龙兴来应付说:“哎呀,三公呢,那匠人讲,你家那点的那股石头扎实,比哪点的都好,黄泥巴都不得哪点的有那点好,反正也要不了好多,所以就没得来跟你们讲!”

卫虎智冷笑着说道:“满爷,有石头、泥巴比我家这点好的地多很,咋不去挖呢?偏偏选到我家这个地方!反正你也晓得,我家这个地方,你甭看到是块荒坝坝,有用得很,你把挖坏了赔不起呢!”

卫龙兴倚老卖老,不紧不慢地回道:“三公,当真你家那块地是金的、银的!裁棵树都是三年不长二寸半的,只是在那点开点石头、挖点泥巴,会损到哪点?”

卫虎智晓得他家居心不良,但他家辈分高,按族规,又不好说重话。卫虎智把阻止不了卫虎森家的事给卫权才他们讲,几弟兄于是商量出一个策略……

卫虎森家虽然父子三人,其兄弟性情温和,为人谦逊。不但从不做一点点伤天害理的事,而且对佃农心肠好,乐善好施。是个树叶落下都怕打着脑壳的人。对其父兄的所作所为,虽然恨得不得了,但只是阴在心头,不敢讲哪样子。与之相反,有其父兄卫龙兴、卫虎森二人却爱逞强斗胜,使钱弄势。特别是卫虎森!幺房出长辈。他父子二人认为他们辈份高、有文化、有钱势,除了怕这边人多来蛮的外,有点码倒吃的味道。但只要见到他家的雇工去挖泥巴,卫权才他们就要去强行阻止,那些雇工没有不听的,因为那点作为荒地,尚未分断,卫权才他们这辈弟兄又多,那时个个都是气大饱力的。为此,卫虎森家父子每天都要去那块地上坐阵指挥,认为这样卫权才他们就没有办法!因为那时长幼尊卑的观念很强,长辈的尊严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可侵犯的。长辈再过分,小辈也只能忍让。否则,世人会评价这个家族不得“教养”,落人笑话。特别是有点声望的家族。为此,卫权才弟兄们想出个歪主意:几弟兄弄了一大壶酒,轮流喝完,喝得一个二个兴头烘烘的,就瞅着他家两父子走在去那块地的那条高坎田埂路上,吆喝着牛马横冲直撞,借酒撒泼。结果,由于毛雨稀稀的,路有些滑,作为小辈的弟兄把作为长辈的父子俩撞翻到丈把高的田埂下。虽然没有大的伤筋动骨,但倒床一两个星期才慢慢恢复。

本来,族长就是卫龙兴,这样冒犯长辈的事他可以按族规处治。可族规规定惩罚的是有故意冒犯长辈行为的人,对于年轻人喝酒失去理智冒犯长辈的非故意行为没有什么规定。

事发后,卫虎森家派人来来跟卫虎智讲,要他好好教育他这几个儿子。卫虎智恨声恨气地对他的几个儿子说:“这几个打短命的,豺狗拉的!咋会去做这种事嘛?你回去跟满老太爷和大太爷讲,我这点会教训他们!”讲到是这样讲,但卫虎智本身就恨卫虎森,因此,这事就不声不响地拖着。于是,卫虎森请人杀卫权才家几弟兄。卫虎智怕真的真有个三差两错不好,督促卫权才他们去赔礼道歉。但他们软软地拖着不去。卫虎森家真的请了几个人,各人提把老鸭步枪找找卫权才他们。卫权才他们天不亮就出门做农活,天黑了才回家。这几个人提着枪,每天在外转一圈就回去说找不到人。实际上他们找到卫权才他们还帮着做活路,家头送饭也送他们一份。这些人对卫权才他们说:“反正他家请我们追一天开一天的钱,我们拖得一天多一天的钱。再说千天万天你们还是一家人,‘只有千百年的本家,没有千百年的亲戚’。我们又何必要听他家的,为他家卖命呢?”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奇异的事。族中卫权生不慎跌了一跤起来之后,就以已去逝的卫权才爷爷卫灵公的口气反反复复的念叨:“小老满(指卫虎森之父卫龙兴),你要喊倒你家位升(指卫虎森),要是我家老三有哪样三长两短,老天饶你我在阴灵都不饶你!”卫权生之父去给卫龙兴讲:“我家老大整天以四叔的口气念叨你们,你们不去承诺下来,他有哪样事我要找你们!”卫龙兴去承诺,只要卫权才家几弟兄去赔礼道歉,他家就不再追究。之后卫权生才恢复神智,再问他前事他已一无所知。

冤家宜解不宜结,在长辈的再三督促,由卫权才的大哥卫权德带着他们几弟兄,提了壶酒,抱了只大公鸡去卫虎森家赔礼道歉。去之前,卫权才的爷爷卫卓琳先给卫虎森家两爷崽讲:“他几弟兄的脾气你们两位老辈子是晓得的,明天他们来,作为老辈子,你们要高姿态点,要理采他们,要不的话,他们的脾气怪很,怕又得罪你们不好。”后来,卫权德他们真的还是去了,跪在他家两父子面前,喊出:“满太爷、大太爷”时,看到他们眼皮都不想伸,爱理不理的。年青气盛的卫权德一下子站起来,把鸡放丢在卫虎森家堂屋头,带着几弟兄调头就跑。那只大红公鸡扇起双翅,母鸡一样地叫着打了个旋就向门外冲去……

从此以后,卫虎森家不再找卫虎智这边的麻烦,这边也不买那边的账。两边开始了鸡犬之声可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

虽然卫虎森家管祖上祠堂地租,负责每年清明扫幕的开支,但在坟山上,卫虎森家做啥吃啥。这边与那边,你不搭我,我不理你的。

卫权才经历了被冤枉、又被洗雪的这场变故,使卫虎森家对这边深感不安的同时,也不得不另眼相看。可是,要想搞活多年僵持的关系,没有恰当的机会环境是很难的。

经过几番思索,卫虎森父子俩决定借来年的清明扫墓之机,把伙食办好,场合搞热闹些,以长辈的身份,借机与卫权才弟兄喝杯酒讲和。

卫权才他们发现卫虎森家准备的上坟饭菜与往年相比,不但杀猪宰羊推豆腐的,比往年丰盛得多,而且每桌还多了瓶好酒,多了分糖果。卫权德、卫权丰、卫权才他们心想,多年来,上大众坟都吃得大家添口添嘴的,难得今年他家发这样的善心,看来咋吃也吃不完!卫权丰悄悄对卫权才说:“肯定是你那个的事得了彩头后,他家想弯和关系打的主意!”魏权才凑在卫权德、卫权丰中间凑着耳朵说:“反正也是一家人,只要他家愿和好,也不妨。”

燃了烛,点了香,上了供、磕了头,烧了纸。卫虎森之父卫龙兴站在坟后龙高大大气地说:“今天来挂纸的都是一家人,从今年起,每年上坟,我们贴点,把它办得好点,一年就一次,只要大家聚在一起,就会想到是一家人。以前相互之间有哪样恩恩怨怨,都不要计较。我长话短说,大家八人一桌,自由组合,围坐好后,就开始打菜吃饭。”

卫虎森端起酒走到卫权才几弟兄面前说:“我要专门敬你家几弟兄一杯,前对不信的地方你们要多包涵。”

权德忙说:“你大太爷这样讲简直是折杀我们,你是老辈子,应该是我们几弟兄敬你才是!”

卫虎森又走到卫虎智面前笑道:“三哥大人大量,望对兄弟多多海涵。以前那事怪我多疑,让你吃亏不小!这样吧,那钱我补给你,还要望你以后多关照。”卫虎智深知他话的来意,本想回敬他几句,但又想,这是件好事,只要他肯拿出钱来,只要他知道这边也是不好惹的就算。于是说:“其他的都不要讲,从今往后,一家人还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

五王氏兄弟

回到家里,卫龙智对卫权德几弟兄说:“今天你们几弟兄都看到,他家两爷崽晓得这边有狠人,借机说和。不管咋,他们是老辈子,以后见到,你们要喊。这是我们家的规矩。这回老三出这点事也好,让人家晓得我们家不是随便可以欺负的。你们也不要认为有点靠山就天不怕地不怕的,那肯定要不得!打铁要本身硬,要勤磨苦奔地把日子过好。不要像他家两爷崽,总想算计人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起心不良的人,终归不得好报!”

卫虎森起心不良的事,一代传一代,现在不少年轻人都耳熟能详。只知道卫虎森一生中就做了一件好事。因为这,王座程、王量清两弟兄在解放初对卫虎森的诉苦会上,一个沉默不语,一个地讲得伤心透顶。

原来,卫虎森在安顺北兵营附近还开了一个比较大的商铺,挂羊头卖狗肉的贩卖鸦片。一九四二年秋,他的佃户王座程牵一匹一米四、五高的大枣红马去安顺卖,一位军人前来卖,说是价钱好讲,但要先试一下,看好不好骑再说。很少出过门的王座成认为遇上了好主子,可能会得个好价钱。谁知这位军人,煞有介事地围着马转了两圈,对王座程说,这马看上去不错,只是不知道骑起来如何?干脆我先试一下,你看行不行?价钱的事好商量!王座程看到这人身穿四个荷包的军装,挎着支短枪,说话声音洪亮,在秋日的阳光下,头戴盘盘帽,一脸的油红黑亮。心想这人起码是个连长!作为国家部队的军官,要服从命令听指挥的人,肯定说话算话!于是,想了想,就同意这人骑上去试一试。在取得同意后,那众目军官翻身上马,在马屁股上扬鞭一抽,这马飞奔而去。很快消失在午后的蒙蒙雾气之中。云层里透着的一点阳光随着时间的过过渐次消失。他左等右等,不见他的大枣红马回来,他的心头不禁打起寒颤。他抬眼看了看树梢上乱叫的晚归的鸟儿,越想越不对头。这时的他,被骗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禁不住泪水盈眶,孩子似地抽泣起来。场散人尽,他还抱着一丝迷茫的希望,翘首张望。

夜幕渐临,他的眉头越来越重,心头不禁一酸,涕泪横流。想到自家最值钱的家产一下子没了,于是哭得昏天黑地,哭得死去活来。夜色越来越浓,他抱着一线希望,惶恐不安地问到卫虎森家铺子找卫虎森,求卫虎森看在同村共寨、又有点亲戚关系的份上帮他想想办法。他找到卫虎森家铺子,卫虎森听到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腔哭调的声音,从里屋传出话来:“是座程哪?是搞哪样?咱哭声哭气的?快进来,有哪样快进来讲!”年轻的伙计招呼他进去后,他忙给卫虎森说,他拉来的马被一个当兵的骑去就不回来了!他想再详细讲解事情的经过,卫虎生扬手制止了他,并笑着对正在他家抽大烟的一位身着军装的中年胖子说:“兄弟,你是团长,这个事要请你关照一下,我家的佃户拉马来接我,被你们的一个弟兄骑起去了,这回我回老家咋做?这么远的路程,难道要我走路不成?”

胖子抽完最后一口大烟,在红红的烛光下,显得精神焕发。他咂了咂嘴后问了这匹马被骑走的时间、毛色、身高、年龄及其他特征。然后说:“这个事情不要紧,只要是我的那些弟兄干的,明天早上我叫我的勤务兵帮你送回来!反正今天也晚了,你也不可能回去。”卫虎森听了,义气地回道:“好嘛,那明天我就等你。”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那匹马被送了回来。王座程见到那匹马,愁容顿消,惊喜不已,忙跑上去牵着它、抚摸它的头。那匹马见到王座程,远远地就仿佛久别重逢似的“噫嘿嘿……”地叫着。那位勤务兵走后,王座程扑通地跪在卫虎森面前,磕头作揖的,感激得语无伦次。

之后两年,卫虎森之母病,给王座程要块地,王爽快在答应道:“我家的地,不管哪点,只要你用得着,用不着讲哪样!那年卖马的事,不得你我无天无法。”

其实,用得着的那块地,卫虎森早就请阴阳先生看过。阴阳先生还说:“这块地要是过卖,码得到的人家,至少要百把大洋!因为这地形是个猫形,是个追捉老鼠的猫的形态。葬到这官地的人家有横财运!”为此,他早就盘算着怎样把这块地弄过来。谁知,王座程卖马被骗的事恰好给他提供了机会。

王座程的兄弟王量清,不但从没有得到过卫虎森的人情,而且还和卫虎森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王家本是土著居民,仡佬族。因明清时期调北填南的屯军转民与其文化落后等原因,他们的田地渐渐被侵蚀,地位不断走低。

远的不说,卫虎森有一个远房的侄女卫菊花,与王座程同辈的一个亲堂兄弟王和兴想去请人讲来做二房,其父母都要先给卫虎森打个招呼,否则怕吃不了兜起走。卫虎森同意后说:“这个事是可以的,但是,以后我们卫家在辈份上只认她这个姑妈,你们家按街坊喊,要小一辈才行!”王家同意了他的意见后才敢去提亲。半个世纪过去了,卫家子孙,一直称卫菊花姑奶、姑老祖太,却只能喊王和兴叫大伯、大爷爷。

当年在硬盘村,王量清算是有点的人家。其父母病逝后,两弟兄分立门户。家中本来就仅有十多亩田地的王座程,因连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而家道中落。王量清很勤苦,养牛、养马、喂猪,因牲口顺手,十年八年的还买了二十几亩田地,建起九个头的三间瓦房和一间厢房。可惜他大姐有个儿子王白斯,是个不成器的,二十来岁的人,到他家来横吃估霸的。想吃哪样做哪样,想要哪样拿哪样!那个时候最值钱的要算房屋地契,王量清家的房屋地契怕被王白斯偷去,专门放在一个墙体隐蔽处。

突然有一天,卫虎森找到王量清说:“你看你家的地契文约还在不在?”“你大太爷咋会想起来问这个?”王量清有点莫名其妙地反问道。卫虎森不冷不热地说:“你先看一下再说嘛。”王量清一看,空空如也!心想,可能被王白斯那龟儿子整走了,他在心理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扒了王白斯的皮,吃了王白斯的肉,喝干王白斯的骨髓!“还没有找到哪?”听到卫虎森的追问声,王量清才回过神来:“真的不在啦,大太爷!你咋会晓得这个事呢?”卫虎森这时才慢知斯理地说:“你家那不成器的外甥偷去找我换500块小洋,我跟他讲,我们两家一个寨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咋会换给你?我这样讲,他就连夜走了。”

王量清连连叹气。当天晓上就抱了只大公鸡去找卫虎森说:“大太爷,你也晓得,我不得文化,你看咋想办法帮我把我家的地契文约要转来,屯坡上我家这些大树子随你选区一百棵!万一不行先写个纸给你拿到都行!”卫虎森听了这话后说:“那我们就先君子后小人,我按你讲的写起你画个押就行。”手续很快办好。

一个月后,卫虎森将王量清的地契文约送了回去。

于是卫虎森就约王量清到王量清家背后的屯坡上去点树子打记号。卫虎森整整点了一百棵周长两尺以上的大杉树,有几棵做棺材都要得。因为那年他家开始请人下基石,正准备建长五间、二丈八八的大房子。

其实,王白斯偷王量清地契文约去找卫虎森兑换银子时,卫虎森早就算定他是偷来的,因此,看了地契文约后对王白斯说:“你小伙胆子大呢,连你家老舅家的地契文约都敢偷?还想拿当钱!还想要伍佰块?怕不得这样好的事?”王白斯听人说卫虎森与安顺国民党驻军某团的一位团长玩得好,那人送他一支手枪,据说常藏在身上。卫虎森和王白斯说话时,身着铜钱花绸缎衫,坐在太师椅上,手不离腰。虽然王白斯是个游手好闲的土匪,在卫虎森面前不得不有所顾忌,何况是在卫家深宅大院里。王白斯眼珠子一转,凑近卫虎森说:“大太爷,我是个爽快人,你不管东西是咋来的,你年看着给,多少都行!”这时,卫虎森想,这家伙好歹是个强盗,给多了划不着,给少了又怕他怀恨在心。于是,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我给你伍拾块小洋,你拿了钱就不准再踏入硬盘村一步!”王白斯连连点头道好。卫虎森就写好当纸,叫王白斯签了字画了押。因此,卫虎森不用打官司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兑现对王量清的承诺。

可事情却并非如此简单。

当王量清家建厢房时,需要砍些树子来做行挑楼枕时,卫虎森家儿子三龙就去强行阻止。王量清问:“三少爷,我砍的又不是答应给你家的树子,自家砍自家的,你凭哪样不要我家砍呢?”三龙口气强硬地说:“凭的是白纸黑字!你家这些树子都是拿抵给我家的,你还想砍?”为此扯来扯去的,最终不得不翻开双方签字画押的合约来看。原来,合约上不但把一百棵写成了一百窝,而且连这一百窝树子之间的土地在内!因此,卫虎森在点树子时专点最边上的,最大限度地把王量清家的地圈归他家。而王家把这片树子及其所圈的土地去了,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地产。王量清晓得被霸占的真相后,气得一夜间满头霜雪。其妻不分白天黑夜地围着卫虎森家房子哭成了疯子,到后来一丝不挂地到处乱窜,乱得乱吃,蓬头垢面的,哭笑无常。

很多人都在感叹:“造孽啊,造孽!”

王量清也常以泪洗面苦苦地熬着日子。这事让他想不通的,卫虎森家上百担的租子,为哪样还要这样狠心霸占他家的这点产业?他劝解不了自己,更劝解不了他勤快、节俭、又谨慎的妻子。他的妻子在前面疯疯癫癫,他常在后面苦口婆心地哭着追着。家中一对不到十岁的儿女更是可怜,成天花屁花股、鼻涕眼泪的。

对于王量清来说,要打官司,肯定搞不赢!要悄悄忍受,又咽不下这口气!

王妻投水自尽后,他与其姑娘、儿子相依为命。他的姑娘十三、四岁,从小家里家外地帮着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她的母亲神经失常直到去逝后,长期郁抑痛苦的折磨,她消瘦了不少。其弟年幼,贪玩,尚不知家庭变故的悲哀。

六、匪首放话

卫虎森家东头的卫土匪是个多在外头少在家的,当他得知王量清家的为哪样会搞成这样时,他骂了起来:“狗日的,吃这种人算你妈哪样本事?有本事去吃大户,硬对硬的整!”卫土匪比卫虎森小两辈,是隔了好几代的关系。他出生之时,太阳正从窗子射进来,金灿灿的一片,其父一时高兴,就取名黄金。黄金是被押着读了几天私塾的,但从小就有点任性胡为,逞强好胜。十二三岁的时候,他就用十几个尺把高、一抱大的草凳,七上八下地吊在楼上练拳脚。十五六岁就开始换成沙袋来练。再后来,练飞刀、练飞石、练枪法。其父认为:“家有千贯,抵不了过硬汉”是句至理名言,因此对黄金有点惯势。谁知到后来成了一方豪强。

有一年春天的一个早晨,村西头毛家大院被抢,十几个土匪很张狂,抢了人还在偏石板大晒场的墙边,支起大铁锅,现杀猪,煮肉吃。他站在屯坡顶上大叫道:“煮肉的那伙狗日的帮老子听着: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来张狂,老子今天叫你些连汤都喝不成!”这伙土匪有几个提着枪远远地占成一圈,其余有往火中加柴的,有正在尝肉的,有正准备碗筷的等,听到声音,都往坡上看。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坡上传来的话是什么意思,一块五、六斤重的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直径一米的铁锅之中,在锅边的几个被烫得喊死去活转来。其他的也惊慌不已,赶紧收拾东西就跑。可跑出寨子门口不远,茂密的竹林里窜出四个小伙,一手提挡牌,一手提杀猪刀,三下五除二地放倒了四个土匪。其余的现势头不对,拼命地往外跑。有一个跑跌倒的,被追上后求饶道:“我是县政府的……”话还没有说完,脑壳就落地。第二天,人们看到,村西头那两棵楸树上,挂着五个用石灰掩过的人头。

因这件事,黄金名声大振。卫虎森也不得不让他三分。

更何况,黄金二十来岁,就开始组织人抢大户。而且大都是跨区域地做这种无本生意。因其名声在外,他家提亲,提到哪点人家都婉言拒之。他的妻子就是他在人家接亲的花轿上硬抢来的。他有时喝酒醉后,还要爬上他家房顶高声大气地喊:“老子不要我家婆娘了,哪个要老子拿给哪个!”谁敢答应他呢?毛家大院来了几个有钱的亲戚,他跑去和那几个人赌钱,身上的钱输完后,他还要赌:“我再输到500块大洋你们就和我回家去拿来,老子有的是钱!”后来他确实输了,那几个和他去他家,到了门口,他说:“你争我夺在外边等到,我拿给你们。”他回家去,端起枪出来,对准来人说:“日你妈,来给老子要钱,老子看你些要钱么李命?”吓得那几个小伙赶紧举手告饶。

卫虎森深知他从小就是个不论黄的,惹火了他,横起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有一次,深更半夜的,他打得他怀有身孕的妻子喊爹叫娘的。其父怒火中烧:“虎毒不食子,你瞎起你那眼睛,下手下脚的!”一边吼,一边打了他一耳光,他飞起一脚将其父踢倒在石碓上,好半天起不来,他还说:“老子不看你是我家爹,老子两枪嘣死你”随后甩手出了门。他家妈气起来的时候背倒骂他:“这个喂豺狗老豹的!”于是人们送了他一个外号——卫豹子,并且喊出了名。

如今他传出这样的话,让卫虎森坐卧不安。

正在这个时候,卫权才以儿女称老舅的叶光禄来他家,卫虎森听到后来请过去。说是卫家最好的亲戚,请卫豹子来陪。卫豹子听卫虎森介绍,自然乐意来陪。因为叶光焕在省保安司令部,而各地又在扩编保安团,卫豹子正希望有个人引路。

卫虎森给卫豹子说:“我每次往返安顺,都要在叶家坪寨打全腰站,要打点麻将,赌点小钱,吹两口洋烟,只有在光焕二先生家方便。”

原来,卫虎森自从与卫权才家讲和后,就问到叶家坪寨叶光焕、叶光禄去攀亲戚,而且比卫权才家走得勤。他第一次去问的时候,叶光焕不在家。在他刚骑马走出村口时,就遇到一层轿子,他忙下马问:“请问,轿上坐的是不是光焕二先生?”叶光焕忙下轿子来反问道:“请问你是不是收虎森大太爷?”两位年近半百的人相视一笑。从此,双方往来甚密。只要叶家两弟兄到了硬盘村,卫虎森都要热情相邀,尽情款待。而且,每次都要叫卫权才之子卫成宏帮其舅抱水壶烟袋,陪着去搞两天好伙食。

卫豹子也晓得卫虎森与叶家的关系,听他一吹,又多明白了几分。

觥筹交错之间,言来语去,其乐融融。卫虎森说:“黄金,你认识这个老辈子后,多走走,我们家难找这样的好亲戚!”叶光禄忙摆手说:“不要这样讲,只要瞧得着,有时间就到家坐坐,我不在家,我二哥在家也是一样的。”卫豹子端起酒杯:“就冲着你这话,我再敬你一杯!我黄金是个讲义气的人,以后多处几次你就晓得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卫虎森被他讲义气的话弄得暗自叹气。因为这种匪气十足的人,最好面子,讲威信。不枓头的话,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卫虎森想来想去,促成他家的丫鬟做王量清的填房,除了几十块大洋的嫁妆外,还拿了几亩田地作陪匲。人们还以为是他良心发现。王量清也为此消减了满腹怨气,重新有模有样地过起了日子。卫豹子知道此事后,也觉得卫虎森给足了他面子。

蓬春暖花开时节,卫豹子刚出道去干那无本营生时,被一条阴悄悄的凶恶的狼狗把手臂咬了个对穿,他的点苦蒿,嚼粉碎状,包起回来。来的时候,他骑着一匹大黑马,路上遇上王量清,王量清晓得他是被狗咬伤的,就赶紧找药给他重新包扎,又另找了一副药给他吃。十来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而和他一起被咬的一个同伙人,因为没有得到这样的药,狂犬病发作死了。因此,当他在外闯荡一段时间回来,晓得王量清家的事后,就放出话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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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