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柯秀,我至今想不起来是如何认识她的。只知道每年她要到县城来搞一次决算。每月要来报一次会计报表。不过,月报的时候,最多住上两三天。而年终决算时,她一来就是十天半月。因为那些密密麻麻的决算数字,要反反复复的核对,而且还要根据领导“意图”调来调去。听到她来之后,我会高兴得像春天的小鸟一样。把自己收拾得整洁有致的去“相亲”。
那时的我,冬天常穿一件黑色的中山装,还爱在上衣荷包挂上两支钢笔。雪凝天气,北风呼啸时,我还会穿上一件黄色的军大衣。我去找她,除了谈工作,谈一些生活感想,说一些社会上道听途说的故事,或看过的什么好的故事及其他文章的粗浅体会外,其他的话题并不多。在沉默之中,她的手里不停地忙着毛线活。时不时地看一眼那本毛线编织的书。
一次,我对她说,她的毛线活计织得细、做得厚实,想请她帮忙织一件。她突然间像微微触电似的,挺直身子,抬眼看了我一眼说:“你没看到我边打毛线边看书?连我自己穿的我都不想打呢!这是我嫂讲了好几次没有办法,帮我侄女打的。”我突然想到“母老虎”这个词。她似乎觉察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点硬。接着补充说:“你不要有想法嗬,我这个人讲话就是这个样子―――直。想到就说,不管听的人气不气。”我马上笑起来回道:“不会吧?你刚才说的就恰好相反!”她似乎思考了一下,不置可否地笑道:“是吗?”
那时,我们单位上有两辆自行车。我学会之后,周末,有事无事,都要骑着车子去柯秀所在的乡镇。尽管那时的路布满石子,一路上握车把的手都会捏起泡。但还是阴止不了我一次又一次地前往。每次去都要借个故。请她买糠、买米之类。每次她都乐意地帮忙。事情办好之后,我还会到她的小木楼上,坐上一会,喝杯水。
那年桃子熟的时候,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到那里,她的小木房前的走廊上,男男女女,坐着好几个人,边吃桃子边说说笑笑。有一个看上去油头滑脑、年纪比我长点的男生,伸手给她要她手中削好的桃子吃,并且趁她不注意,轻浮地摸了她手臂一下。她凤目一怒,将手中的刀猛地向那男生捅去!我的心嘣、嘣地一阵乱跳,瞬间闭上了眼睛。好在那男生反应迅速,腰猛地一弯,屁股一冲,震得那木围栏断了几根鎌刀把粗的立柱。那男生看上去脸青面黑,惊魂未定。而她却一副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对那男生笑说:“你还不晓得锅儿是铁倒的!以为好惹不是?”好一阵那男生缓过神来,才有点结巴地说:“嘛噫!没想到你会这么凶!”她睁大眼睛,像一个胜者似的对那男生说:“这以后会想到了吧?”为此,我暗想,要是以后真的找到她,发生哪样子矛盾的话,怕还不是她的对手。但她那怒而自信、镇静的言行,又透露出她智慧的一面。她仿佛对那男生的心理了如指掌,预先就知道,她这一刀下去不会出事的。这让我觉得她更加可爱。
认识她之后的第二年,在一个稻花飘香的月夜,我约她出来,沿着县城西门到龙潭的公路慢慢地散着步,聊着天。她穿着一件黑底的白色星光似的短袖t恤。而且还将短袖往肩上提。月光下,她的玉臂如笋。我也把我的西装短袖往肩上拉。当我们的臂与臂相碰的时候,我感到有一股甜蜜的电流一下子串遍全身。而她却只是侧眼看了我一下,像是要在我的脸上和眼里捕捉什么。表情淡淡的,似乎这样的肌肤之亲,于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而我却为此而觉得我和她真正的恋爱开始了。
走出县城,一阵风吹来,她突然将双肩往上一耸,左手抚胸,有些激动地说:“啊,好香!”我突发诗兴地说了一句:“月夜风吹稻花香”。她一听,有点兴奋地说:“往下!”我说我只想到这么一句,叫她想想,接下去。她说她不懂诗,也想不到。我突然想到一句说:“天上人间两相当”。她听了后说:“好啊,这句也不错。诗歌起码要有四句嘛,再想两句参不就是一首诗了吗?”我真的才思枯竭了。想借题发挥,涉及到我和她之间的事,勉强凑成。又怕在她的面前显得酸气,弄巧成倔。
走着、走着,路边的草丛里突然窜出一只老鼠。她“啊――”地惊叫声。我下意识地转过身来,将她挡在“安全地带”。在我与她面对地车转身子时,无意中触到她那挺拔颤动的胸。心里倏然如电击节似地一晕。而她只是身子激荡了一下,瞬间,心与身便恢复了平静。什么都 没发生似的。我说:“看你有时候像个男生性格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咋一只老鼠都会把你吓成这样?”她平静地说:“你看到的只是我的一面。我始终还是一个女生。更何况那老鼠突然拱出,心理上没有准备!”我想了想问她:“你一个人敢不敢摸夜路?”她一本正经地说:“不敢,看着到处寂静没烟的,要是听到哪样响动,心会抖”。我反问她:“怕鬼吗?”她抱着手,微笑着说:“鬼我到不相信,就是怕人,怕坏人!”我于是说她和我一样,不信世上有鬼。人死如泥,除了骨殖在夏天会产生磷火外,根本没有啥。接着,我们谈到稀奇古怪的鬼故事,谈到了人生,谈到了理想之类。直游到新房村边,我们方才慢慢转回。那晚,我失眠了。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在有些想入非非中入梦。
还记得有一次,我到贵阳学习结束,返回时直接到柯秀那里。原因是我新买了一套西装,虽有借故,实际是想让她看一看我穿上西装后的样子。不是说“人是桩桩,全靠衣裳”吗?我希望因此而加深她对我的印象。可是,当她见到我的时候,却有些不冷不热地打量我,眼角流露出一丝的淡笑。她说:“你从哪点来?”我说贵阳。她又说:“你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我有些脸红地说:“是的”。她把眼光一收,自言自语地说:“嗯,怪不得!”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我听到了。不几天,在好心有朋友指导下,我才知道那天我的领带打得像小学生的红领巾一样。我为此好长时间不好意思去见她。
可是,当我再见到她时,她拒绝了我。她说:“你们男生最忌讳的事,在我的身上发生了。我不想让你失望,以后你就不要在来找我了!”她的语气有些郁抑,话语却显得理智而平和。我说:“不会吧?凭你的性格。”她叹了口气说:“我咱和你讲呢?他是一个当兵回来的人,他的父亲是我的领导!你应该想得到,女生遭遇这样的事,只有......”听了她的语,我的心一下子凝固了。我幽幽地对她说:“那......我走了”。那晚,走出好远,我回过头去,她早已消失在夜色里。我的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一年多的努力,眼看这恋爱的事有了眉目,却有突然间烟沙袋云散。深深地叹息中,我陷入了痛苦。就在我的痛苦渐渭沉淀下来后,我的堂嫂傅姐给我介绍了小慧。认知小慧和她又是早年的同学。她们在一起说到我,无意中又冲淡了我与小慧的一段往来之情。
-全文完-
▷ 进入灵笔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