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也是个美丽的姑娘,山野的清新给了她清新的气质。她站在那儿就能让你想起山谷的柔风,时而又像春天里一株碧绿柔嫩的小草,或者她原本就是山间一棵娇小纤细的小树儿。
爹妈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这个名字不知怎的取得这么有韵味深意,要知道周围的姑娘们清一色的什么燕、英、花、霞、丽、秀等等之类的。玄也很是为自己的名字高兴了一番。但时常她是沉静的,如同墙角里寂寞而开的丁香花,可是她的美是不容忽略的,从小就是。
村里人很少读书,但大家都知道林黛玉,于是有嬉皮笑脸的后生便涎了脸子跟在害羞而沉静的玄也身后,笑她像林黛玉。他们说的没错,玄也的幽怨的眼神,娇柔的身段,柔弱无骨一般的纤细,真是让人禁不住地怜爱。不用说,这般娇俏可人、淡淡哀愁的少女是无比动人的,村里和十里八乡的后生凡见过她、知道她的没有不爱慕的,也有好些后生央了人去她家提亲,但是玄也都不答应。
不知哪年哪月,大概是玄也十五岁吧,读初三的她正好放学往回走,有个男人在楼上看见了她,像是蜜蜂见了蜜一般,眼睛从此被玄也清新美好的气质和娇柔秀丽的身姿给深深吸引住了,他静静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想,我找到我要的姑娘了,这一辈子我认定你了。
其实这男人是学校里一个老师的亲戚,是个城里人,此番前来是受家人所托来看望这老师的。他跟那老师说好久没在学校待过了,想体验一下学校生活,于是也跟着来学校逛逛,这一逛不打紧,原本他觉得蚊子苍蝇飞舞黄土灰尘飞扬的农村很不适合他,想着到学校看看就回城的他,却在此邂逅了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孩。所以他跟那老师说觉得农村生活很自在,空气也好,想多在此地待上几天,那老师不知他是恋上这里的人儿了,当他话是真,就也热情地留他多住些日子,多呼吸呼吸农村里的清新空气。
这男人叫郑萌,这年二十四岁,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好在家里都还有些关系背景,别看他长了一副斯文相,还架着副金边眼镜,但时而会在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凶煞。他留着一头类似于现在的f4一般的长发,但是是卷的,不知道是自然卷还是烫卷的,像个金毛狮王,在这些农村孩子眼里可算是个城里来的另类人物。他的面孔是白皙的,但老天没能赐给他英俊的面孔,所以怎么看起来都有些怪异,好在他天生优越的城里人感觉给他加了一些分,他的背影看起来还破像韩国男星那般忧郁而动人,有些瘦削颀长,似乎还透着些许气质。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随同这老师来了学校,老师要上课,他就趴在二楼的走廊看着校门的方向,眼镜在努力地寻找目标,抬腕看看表,已经二十多分钟了,佳人还没出现,他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紧紧盯着来来往往的孩子们鱼贯而入。五十多分钟后,他的眼神闪亮着星辉一般灿烂的光芒,玄夜低着头缓慢地映现在他的眼帘。他只差喊住她跟她打招呼了。话到喉头才觉得有些冒失,人家还不认识自己呢,于是他咽了咽唾沫,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个如同粉嫩的荷花又如同淡雅的茉莉花一样的女孩。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淡雅的有荷叶边大翻领的上衣,下穿了一条白色百褶裙,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小巧的凉鞋,长长的黑发披散着,如同天使一般可爱美丽,他看呆了,口水直咽,他想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动心了。忽而,他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
玄也进了教室,她不知道有双眼睛始终在窗户外面紧紧盯着自己,她要中考了,没时间顾及任何学习以外的事情,虽然男生写给她的纸条数不胜数。
第三天,郑萌照样出现在学校,照样隔着玻璃盯着玄也看,仿佛她是他的整个世界一般,让他忘乎所以,渐渐地,有些眼尖的女孩子发现了窗户外这个看起来斯文的城里男人,也顺着他的炽热眼神知道了他内心的秘密和渴望。
下课后,有好事的女生就笑玄也,说有个城里人看你看了好久呢,口水都流出来了。玄也羞涩地顺着女孩们指引的方向看过去,正好与郑萌的火热眼神相触,突然间,玄也感觉到心跳不正常,她有种头昏目眩的感觉,心下一软,忐忑如潮,汹涌澎湃,却又极度空乏一般,慌乱不堪,忙收回了眼神,转过身子,再不敢与那双勾魂摄魄的火热眼神接触了。柔亮乌黑的秀发遮挡了她秀美白皙的面庞,郑萌只能看得到她的侧脸,他发现她的睫毛好长好翘好卷,忽闪忽闪的,像一个诗里走来的人儿。
上课了,好久过后,玄也禁不住转过脸来偷偷望向窗外,看到是令她心潮涌动的背影,那个背影如此秀颀,带着淡淡的忧伤,带着斯文人特有的忧郁,是的,那是令她无比心动的,是她梦里的白马王子该有的背影,虽然他长得并不那么帅气,可是他的忧郁的背影和他勾魂的眼神打动了她少女怀春的心扉,深深地触动了她萌动的少女情怀。
自与他相望那一眼时,她再也不能认真而平静地听课了,看书时几个小时过去了书页还停留在原来的位置,脑海里全是他的眼神和背影,她知道她陷进去了,她再也无心学业了。周遭的同学们都在忙着混天黑地的备考,可她丝毫感觉不到紧张,她只感觉到想起他时的那股心酸,连脚都站不住,腿脚和背脊全身发软,酥麻酥麻的。
放学后,她特意从他身边经过,幽怨而缓慢地飘过他身边时,他叫住了她,她红了脸,心如鹿撞一般打鼓,差一点站立不住,她立马抓住了走廊边缘。他又何尝不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呢,红着脸的他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告诉了他,两人很尴尬地站在走廊上,好久没有说话,此刻,内心里都好像堵着什么东西,喉头都像塞着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理不清头绪。良久,他说,过两天就要回城里了。她不知道说什么,本想说点什么,话出口却变成轻轻一声迟疑的“哦”。
又过了良久,他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她仿佛觉得自己和一个陌生男子站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周遭还有些稀稀拉拉的同学的影子,天色也不太早了,回家要走四五里路呢。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平了平不畅的呼吸,悠悠说道,我要回家了,回晚了爹妈会骂人的。不等他再说什么,她低头慢慢地走了。他看着她缓缓消失的背影,心里有点淡淡的酸楚和惆怅,竟然有丝泪滴萦绕眼眶,真是莫名其妙,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仿佛生离死别似的。
第四天,他又来到了学校,那个亲戚老师觉察出他的变化,便问他在学校干嘛,他王顾左右而言他,说散散心,说乡村里的空气和小孩都很纯净,比城里好多了,城里太喧嚣太吵闹,工作压力也大,生活节奏也快,还是乡里好。那老师也是听到几个嘀嘀咕咕的女孩子的谈话才知道他的这个亲戚天天待在学校看心上人。老师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了,你是看上我们这里的姑娘了吧。他脸红了,像小偷偷了东西被人识穿揭发一般心虚得很,呵呵笑着,不做声。老师道,那个姑娘性格很安静,现在要中考了,不要过多地打扰她啊,做老师的和做家长的都希望孩子能考个好学校,她这年纪不适合谈恋爱呀,你真对她有意思的话,来日方长嘛。他听着老师的这番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还是沉默着,那老师知道他没听进去自己的话,于是也不理会他,自顾自上课去了。
这天他没能看到玄也的身影。他很是焦急,不知道她是不是病了还是怎么的。于是他也不顾不了这么多,一路上打听着玄也的家,好在十里八乡的人家都知道玄也,于是他很顺利地就到了玄也的屋门口。
屋里有些漆黑,他人高,只得猫着腰进了屋子,突然间从门后闪出来一条黑狗朝他汪汪汪地大叫着,吓得他出了一声冷汗,随即出来一个中年妇女,他猜这是玄也的妈妈。果真,那中年妇女把他上下打量个遍,看着他这身时髦的打扮,有些诧异这个城里人为何会来到她家里。她问他有什么事,找谁?拎了把椅子给他,还给他泡了杯茶,和他一起坐在堂屋里聊了起来。他说他是玄也的朋友,不知道玄也今天咋没去上课,是不是病了?他猜得没错,玄也确实有些晕乎乎的,她想她是得了相思病了,爹妈跟她说的那套要好好读书的话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学习成绩顶多只算中等的她现在压根就没心思学习。
她在里间听到了他的声音,一阵莫名的激动和兴奋,好像头也不晕了,即使晕也是幸福的眩晕。她躲在门后面偷听他和妈妈的谈话,觉得他的声音真是很有磁性,是她喜欢的声音。后来,妈妈留他吃饭,他毫不客气地就留下来了,妈妈还叫她起来招呼客人朋友,她红着脸出去见他,眉目传情着,细心的妈妈从这个年轻人进屋起就感觉到他和玄也之间定是有着什么,但村里人都好客,人家大老远地从城里来,能不喊人家吃个中饭什么的吗。
当着妈妈的面,两人都没有说话,但眉眼之间传递的信息是丰富的,是他们只以为只有他们俩才懂的深情。傍晚时分,郑萌才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回亲戚家的路途,玄也送他,一直送到村口好远。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都低着头,都默不作声,但都仿佛有前言万语似的,却又欲说还休,走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路上时,这路两边都长了高高密密的杉树林,他激动地抓过她的手,她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坏了,要知道她这可是第一次跟一个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啊。但过了不久,幸福的眩晕就振昏了她的头,她任由他抓着,那指尖传来的力量和柔情几乎让她瘫倒在地,于是他只得扶着她,他顺势揽住了她的肩头,她心跳如麻,也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跳,如同战鼓一般轰隆隆地作响。他说,跟我走好吗,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跟我走。她有些猝不及防,还陷在幸福的漩涡里难以自拔,她知道自己不愿意离开他的怀抱,她多么希望她永远都能被这样一个胸膛环绕啊,当她听到他激动的表白时,她非常非常想点头,没人知道她此刻是多么想永远跟他走,想永远跟他在一起,可是话出口却又变成了“不”。他惊愕地望着她,激动地问,为什么?她的泪水便滑落了,滴在他的白色t恤上,不为什么,我爹妈年纪大了,我不想离他们太远。他沉默了,替她拭去泪水,良久,他说,没关系的,我们又不是不回来,再说现在交通很方便的,想他们了你就可以回来见他们啊,我也会经常带你回来看他们的,好吗?答应我,你知道,我爱你,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孩这么动情。
她抬起头来,睫毛上的泪花还闪闪的,仿佛被他说动了,他把她的头轻轻掰过来放在他的肩头上,又在她的额间轻轻而深情地吻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此刻太过幸福,多想时光就在此刻停留,多想永远依着这样温暖的胸膛。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里萌生了,她要跟他走,要永远守候在他身旁,要永远依偎在他的怀抱。
她问,明天,你还来找我吗?他点点头,无比深情而坚定地眼神告诉她他的决心和对她的爱恋情深。明天,跟我回城好吗,我们明天一起说服你爸爸妈妈,不管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去克服,去战胜,相信我,好吗?
这天晚上,玄也一夜辗转难眠,脑海里始终浮现着那甜蜜的一幕和他温情的话语,幸福的水波好像在她四走漾动,让她时而兴奋,时而惆怅,时而甜蜜,时而苦恼。
第二天一早,她跟妈妈支支吾吾地说要和她商量件事情,妈说我正好也想跟你说件事情,你是不是跟那男的好上了?面对妈妈的质问,她像只受惊的小猫一般,但脑海里突然闪现了他坚定而温情的眼神,那个眼神给了她无限的信心和鼓励,她坚定地说,是的,妈,我喜欢上他了,他要我跟他走。妈有些无可奈何,问,那你决定怎么办?你难道不读书了?你年纪还不算大,不好好读书就谈恋爱,还想跟着男人走,你可真是胆子大啊。这事我管不了,你好自为之,不听话我这做娘的也没什么办法,你就当做娘的我没生过你,就当我死了。说完妈气冲冲的气扛起锄头就出门去了,留给她决绝的背影。妈在一转身就泪流满面,她也有过少女怀春的时期,她知道女儿长大了,懂事了,女大不由娘啊,现在跟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是她要离开娘到城里去,以后家里就剩下他们俩个老家伙了,凄凄惶惶的,多孤单啊。这死女子,读书是不指望她了,只能指望她嫁个好人家,这城里小伙子看着倒是不错,只是对人家又不了解,万一是个人贩子可咋办?但看着玄也那副表情,硬是铁了心的要跟他走,为娘的要拦是拦得住她的人,拦不住她的心啊。
妈一出门,郑萌就进了屋,他看见玄也正趴在地上伤心地哭着。他拉起她,帮她揩干眼泪,细声温柔地安慰她,怎么了,是不是为了我跟你妈吵架了,她一把趴在他肩头大哭起来,口齿不清地说,我对不住我娘和爹啊,可是我能怎么办啊?他抚着她的头,拍着她的背,紧紧地抱着她,安慰着怀中如同受伤的小鸟一样的她说,没事的,别怕,有我呢,就交给我吧,我来说服他们。
郑萌是拎着一大堆礼品过来的,都是高级的烟酒补品之类的,他特意起了个早坐车到镇上买的,他今天要带玄也回城,他要说服玄也的爹妈同意他们俩的事情。
玄也的妈还没回来,爹到外面给别人帮工去了,一去好几日没回来。玄也就和郑萌一起在家等妈回来。好不容易快到中午了,妈终于扛了锄头回来了,她冷眼看着这两个眼巴巴望着她希望得到她准许的人,始终不说话。玄也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清楚什么,郑萌很坚决地对玄也妈说,妈妈,请容许我叫您一声,虽然有些早,但是我跟玄也是真心的,我对她也是真心的,我知道您担心我是骗子,我可以给您看我的身份证,再不您就和我们一起到乡里派出所去,他们可以跟城里联系证明我不是骗子。我对玄也是真心的,虽然认识不久,但我对她产生了真正的爱情,我会对她好的,您相信我。
他又把那一大堆礼物提到玄也妈面前,还从包里掏出好几百块钱来,玄也妈厉声说,把你的钱收回去,我们农村人再穷也不稀罕你这些钱,这礼物太贵,我们受不起。郑萌碰了一鼻子灰,但并不灰心。他耐心地说,妈妈,我知道您是担心玄也跟我走以后离您太远,我会经常带她回来看望您二老的,您放心好了。这点钱和礼物是孝敬您二老的,请您无论如何收下。以后逢年过节我们都回来看望你们,希望您能成全我们。
说着就拉起玄也的手要走,玄也一步一回头,眼泪汪汪地流了好长,泣不成声。玄也妈腿一软就跌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那玄也还在凄楚地哭喊着妈。过了好久,玄也的妈才回过神来,她立马起身去追他们,可是他们走得太快,玄也妈追到村口时,他们已经离村口好远了,玄也回头看到妈妈站在水库的堤坝上,她再次忍不住嚎啕大哭,高声呼喊妈妈,我会回来看你的,多保重,哭着又朝妈妈跪拜三下,郑萌也跟着她朝玄也妈的方向跪拜了三下。玄也妈的眼泪都快流干了,心碎得疼痛不堪,她久久地待在那里,可是他们的背影看不见了,只能看到远处的云雾飘渺,那阵凄凉被山风夹带着似乎弥漫了整个村子。
玄也随郑萌到了城里,由于她还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于是结婚是不行的,但他们是事实上的夫妻了。由于没有文凭,又没有技能,玄也没法找到合适的工作,郑萌便让玄也在家里当起了全职太太。郑萌虽然也没学历,但他的姐姐开了个大公司,于是他就在他姐的公司里上班,一个月也能挣些钱养家糊口。
起初,郑萌很是疼爱玄也,玄也觉得日子跟蜜糖似的。可过不久,她就想爹妈了。于是,郑萌为了不违背当初的誓言,就带着她回到乡下,可他其实很不喜欢去乡下,他嫌那里蚊子太多,嫌苍蝇老是围着饭桌转,嫌玄也家没有消毒碗柜和冰箱,当然,他没有太过地表露。只是在玄也妈拿筷子和碗给他时,他问玄也有没有开水,玄也说要开水干什么,他说没什么,你就给我把开水提来吧,玄也就给他把开水提了过来,他把开水倒进碗里,又把筷子和碗左烫右烫的,玄也和妈看在眼里,心里很不舒服。
晚上,他不愿意去玄也家的厕所,嫌那里太多苍蝇,还有蛆偶尔会爬出来,吓得他毛骨悚然的。于是他就在屋后面找个地方上厕所,玄也也拿他没办法,说他太娇贵。
睡觉了,他说蚊子太多,又热,没法睡,说乡下就是不好,连个空调都没有,敌敌畏也没得卖,真是的。
玄也妈悄声拉玄也到一边问,他对你还好吧,没欺负你吧。
玄也说,他对我倒还好。
玄也妈说,他这也太娇气了,起初死活要你跟他去城里咋没嫌弃我们乡下和乡下人,这会儿倒嫌弃得要死,好像他是什么金枝玉叶似的。以后回来你就一个人回来,他不来我不怪他,免得看到他这副样子难受得慌。
玄也说,妈,你少说点。他在城里生活惯了,我也不好说他什么,您就将就点,我们明天就回城去了。
果真,郑萌后来很少陪玄也回乡下去了,每次都是玄也一个人回去。
玄也在家做着全职太太,她一颗心全都在郑萌身上了。郑萌走到哪里她都会打电话追踪,因为她害怕失去郑萌,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同事,每天,郑萌一去上班,她就只能独自对着电视和空荡荡的房子,心里孤寂得慌。她知道自己除了长得漂亮之外一无所有,因此她总担心哪天郑萌会不要她了。
不久,她怀孕了,十月怀胎,她生下一个女孩,郑萌和郑萌的爹妈很是不高兴。但她心里是高兴的,因为有了孩子她就不再寂寞孤独了,从此她的生活里除了围着郑萌转就是围着孩子转了。孩子很健康,也很可爱,郑萌看着这么可爱的孩子也渐渐地改变了态度,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啊。
只是郑萌很受不了玄也对他的管束,无论他走到哪里,她的电话就追踪到哪里,起初他感到甜蜜,觉得老婆这样做是在乎他的表现,可久而久之,他觉得很累,都快要窒息了。他不能晚回家,晚回一会儿,玄也就在阳台上很紧张地朝下张望,他一进门她就紧张地问他上哪里去了,他忙了一天,烦得要死,因此不太想回答她的问题,她就坐在那里抱着孩子边哭边说,乖宝宝,你爸不要你妈了,你爸变心了,不再对你妈好了。起初,他还劝劝她,哄她开心,可后来她老是这样,他就失去了耐心,渐渐地,他都害怕回家了。
一个周末,大家说好久没放松了,一起去放松一下,蹦迪,喝酒什么的。他们拖着郑萌一起去,郑萌正好不想回家,于是就一起去了。
他们很high地蹦迪,大汗淋漓后觉得畅快无比,于是又大口地喝酒。他正在豪饮时,一个女同事小琪坐到了他身边,小琪对他暗恋已久,他不是不知道,但他那时觉得不能对不起玄也,于是对于小琪的明腔暗语的挑逗都装作若无其事。这回小琪不知是真醉了还是假醉,最眼朦胧地趴在他肩膀上,呵气如兰,当然还夹杂着酒气,眼神妩媚迷离地对他说,郑萌,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好久了,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为什么?
他也有了几分钱醉意,脸被酒气熏得红红的,仿佛没听进去刚才小琪的话似的。他说,什么,你喜欢我?喜欢我好久了?呵呵,不可能,不可能,你喝醉了,喝醉了。
小琪晕头晕脑地把他的头掰过来,两手捧着他的脸,醉眼迷离地说,我没醉,我是说真的,我喜欢你,早就喜欢你了,你真狠心,真狠心,我很差劲吗,你看不上我?
我没看不上你,你是个好姑娘,是我,是我不够好,我不够爷们,我窝囊……
俩人你一杯我一杯地灌着。到了十一二点,大家决定回去休息了,小琪和郑萌住同一方向,于是两个人一起打的往回走。到了小琪的住处,小琪下车来,郑萌醉醉地挥手说拜拜,小琪说,你就不下来送送我吗,楼上黑得很,你送我上去吧,我怕。郑萌于是下车来,送她上楼去,其实楼道一点也不黑,但是小琪故意说自己怕老鼠,怕蟑螂,怕这个怕那个的。上楼时,她像藤一样死死攀着郑萌的肩膀,两个都有些醉意的醉鬼摇摇晃晃地上楼去。
第二天一早,郑萌晕晕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衣冠不整地躺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随即看到一张青春逼人的脸庞,是小琪,他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看手机,果然,无数个未接电话,最后一个电话是凌晨五点打的,他知道玄也一夜没睡,一直在给他打电话。小琪笑嘻嘻地贴过脸来,在他脸上吻了一口,他把她推开去,说对不起,昨天我喝醉了,我得回去了。说着就起身整理衣裳,小琪调皮地拉着他的手,说不准走,你是我的,你昨天还对我说你喜欢我来着。他挣脱她的手,说对不起,昨天我是喝醉了。
听到铁门关上传来的砰的声音,小琪的眼泪就滑下来了。她想,难道自己喜欢一个人有错吗,难道自己对他的思念和喜欢就换取得他这样一句冷漠的话,喝醉了?喝醉了是什么意思?难道对我的喜欢是因为他喝醉了而已吗?想着自己这么久以来对他的思念,对他的喜欢,她就止不住心疼和流泪,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该去破坏他的家庭,但是她无法遏制自己对他的喜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二十四五的年纪了,爹妈和亲戚都劝她趁年轻找个对象,可是从她二十一岁进公司时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陷进了这个男人无意结好的一个网,于是她拒绝了所有的小伙子的追求,一心想着他,憧憬着有一天能成为他的新娘。多少次她都想大胆向他表白,想约他出来约会,可是她又没有足够的勇气。昨晚其实她并没有醉得很厉害,她就是借着酒精给自己壮胆的,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可是他却扔过来一句说是她喝醉了,说他也喝醉了,这不是笑话吗?泪雨纷纷的小琪觉得天都要塌下了。
郑萌一进屋,发现屋里黑漆漆的,没开灯,他把灯打开,看到玄也披头散发地坐在沙发上,泪痕尚未干,她眼窝深陷,目光呆滞,就连他回来,她也仿佛没有察觉一般。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少说也有二十几个烟头,她是何时学会抽烟的?茶几边上还有两个空酒瓶。他觉得她一下苍老了好多,他走过去,把她轻轻抱在怀里,泪水顺着他胡子拉杂的脸而下,滴落在她暗淡无色的脸颊上。他说,对不起,玄也,对不起,我错了。她闻着他衣衫上混杂的香水味和酒味,还有他脖子上的口红印,什么也没说,她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只说了一句,你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做早餐。
一整天,他哪里也没去,就在家陪着她,可是她没跟他说一句话,也不愿意跟他呆在一个屋子。她如果在客厅,一看到他来,她就跑到卧室去,他就也到卧室去,她就跑到厨房去。不管他说什么,不管他怎样求她原谅,她都默不作声,她觉得她的心已经碎了,死了。眼前这个男人再也不是当初她第一次见的那个让她无比动心动情的男子了。晚上,他睡在床上,她却抱了被子睡到了沙发上。一整夜,两个人都无眠。第二天晚上照旧是这样,他知道他们之间的沟壑太深太深,似乎永远都不可愈合了。这两天,他觉得仿佛像是过了两百年,非常难受,非常压抑。
就在他辗转反侧时,玄也静静地在床边坐下,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幽幽开口道,郑萌,我们分开吧。他震惊了,觉得有个惊天轰雷在他透顶砸开,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浑身都像有无数个小虫子在咬他,让他难受极了。
为什么?我不是道歉了吗?我说过,那是我喝醉了,我是爱你的,我不想跟你分开。他咆哮着,非常不相信分开这样的字眼是从柔弱的她口中蹦出来的。
她不做声,低着头,长发遮盖了她的脸,他看到大颗大颗的泪滴掉在她的手背上。他跪下来,跪在她跟前,摇晃着她,对不起,我是爱你的,我不想失去你,你原谅我,看在我们的孩子的份上,原谅我好吗,我们重新开始,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我们不要提分开好吗?
星期一上班时,郑萌一下憔悴了好多,小琪跟郑萌碰到一起时也眼神瞬间逃避。下班时,他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小琪,说要小琪陪他去喝酒,小琪问他为什么,他说没什么,太烦躁了,太郁闷了,所以想喝酒。于是小琪就陪他去,他边喝边流泪,说,我跟玄也完了,我背叛了玄也,我知道她不会再原谅我了,我知道她的脾气,我是爱她的,可是她不肯原谅我,我们完了,彻底完了。小琪笑了,凄楚地笑着,大声地笑着,笑声震荡着整个酒吧的上空。她听着这个自己苦苦爱了三四年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一般,小琪终于明白,他爱的还是玄也,不管她如何付出,他的心还是在玄也那里,她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属于她了。那个孩子一般哭泣的男人还在那里喃喃念着,玄也,我爱你,玄也,不要离开我……
她转身离去,没人知道,泪水是怎样在她青春的面庞和心上残忍的气划上深深的口子的。她辞职了,没人知道她漂泊到哪个城市去了。
郑萌晕乎乎地回到家时,家里没人,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张纸条,郑萌,我走了,孩子在她爷爷奶奶那里,我们不曾真正结婚,所以谈不上离婚。你当初对我和我妈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可是我没有信心。原本以为你就是我的世界,可是我抓不劳你,我整天都在担心会失去你,这样的生活让我觉得好累,我再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还有,我不是因为你喝醉了跟别人胡来就不原谅你,而是我想到了以后,谁能知道你有了第一次出轨就不会有第二次呢?好好照顾自己和我们的孩子,或许将来有一天我累了,就会回来看你和孩子的。我对自己太没信心,你放手吧,不要找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
郑萌泪雨滂沱地看着这些话语,字字如刀,都刻在了他心里,直到血流不止。他跌坐在地上,泪眼朦胧地仰天长哭,天啊,这是为什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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