憎恨农民,是因为我是一个农民。
我是一个农民,却不是一个本分安于现状的农民。我真的实在是厌倦了这样生活,虽然算不是暗无天日,苦楚遥遥无期。每天这样,年复一年的重复劳作已经让人抓狂。那地里总有着永远干不完的农活,每当我抬起疲惫的头,眼前看到的总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或玉米地。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拖着麻木的双脚,却只能无奈地看天。
身为农民,谁也不想一辈子埋身在地里,种庄稼,挖土地,了却一生。可现实让我越发得失望,甚至毫无办法去应对。有时候我累倒在田间的地头上,几近绝望,可却没有什么办法。
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泪常含泪水,是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我无法像他那样,我没有一颗豁达与爱的心,生活折磨得我对于脚下的土地,没有一丝的爱与感情。
我有的只是恨,悔恨不能走出这片土地,悔恨这片土地不能给我带来富裕,给我生活的保障和生存的信念,甚至不能给我带来仅有的自尊。在一些城市人看来,我的头上永远盖着贱民的印痕,我是坑脏与卑微的。一次次与家人争吵,我不想不喜欢也不愿,没有一丝的情愿去干那些农活,那些好似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想了许久我始终想不明白,想不开来,如果我以后终日泡在庄稼地里,情愿喝农药躺在这里终了算了。
地头上,与村子里的三哥攀谈,三哥说他一亩地上了三个化肥,现在一个化肥竟然涨到了接近200元,恐怕这地还得赔钱。我们都是明白的,即使人力搭的工夫不算,如果收成好,也只能够成本。如果出现旱涝,那肯定是要赔钱了。化肥涨价,肉类涨价,食用油涨价,惟独我们农民田里辛苦种的粮食不涨。农民知道粮食是立国之本,是我们国家稳定的基础,可能是国家真有难处吧。总理说过,农民苦,农村穷,农民真危险。曾让我们热泪盈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知道感恩与感动,只是眼下,过上好日子却是那样如此之艰难。
想起了鲁迅的《闰土》。闰土,小时候以为他是那样可怜,辛酸。没想过自己长大后也跟他一样,生活的苦难已经把他折磨得像一个木偶,而眼下的自己,恰也只是一只躯壳而已。
六月的酷暑。农民却永远没有假期。播种,提苗,撒化肥,除草。涝需要挖沟排水,旱则需要拉水上地去浇水。挥洒的不是汗水,而是血肉之躯。身上浓郁的泥土气息,总想冲刷掉,土是农民的代名词。
如果有人晃着手指指着我的鼻梁说;你丫,就一农民!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去咬掉他的手指头,去捍卫那本无的自尊。或许我不敢,不会了。可能已经被生活的泥土抹平,被岁月的雨水冲刷掉了。我会低着头,闷不吭声的走过。我不知道心如何去想,只知道自己需要控制的是眼泪不要流出来。
因为我是农民,需要一年四季忙碌耕耘在土地里,所以不可能有多余的空闲,去外地旅游,看名山大川,以及一切我们庄稼地以外的世界。
因为我是农民,我也不会,永远也不会有那种城市人的小资情调,去浪漫的逛街购物,享受生活。其实,农民也是不排斥小资的。
因为是农民,所以永远不会想那路上疾驶的高级汽车,凯美瑞、帕萨特、奥迪……自己能叫得出许多车的牌子,那永远只有眼羡的份,私家车,只是城里人的玩物。我们农民关于车的梦想只是想有一辆三轮摩托就够了,那样可以拉着化肥去上地,开着车子去集市摆摊,省下许多力气,也能有空的时候拉着老婆孩子上城里逛逛。
因为我们是农民,所以当我们有病时候,总是拖到无法忍受的时候才打针吃药,因为穷看不起病,也是因为我们没有医疗保障。
我是农民,很早的愿望是想买一个数码相机。很多次想,终究还是咽下,总是计划着,等过一段时间钱宽裕了再说吧,到时候买的好的二手的,我一定把我的家乡拍得美丽漂亮,将它山清水秀上传给世人看。
在临近的日子里,一次次想,一定得有钱,一定要想办法去赚钱,想一切赚钱的办法。有时候钱是要把农民逼疯了。
城市里那么多漂亮的女人,打扮时尚靓丽,花之招展的。青年农民看到,都会想,如果我有钱一定娶了她们这样的,把她们娶到热乎乎的炕上。那些女人多数都不会瞧看我们农民一眼,等看到她们钻进一辆辆崭新的轿车里,农民发现自己的确该到说媳妇的年龄了。
巷子里的农民们聚一起闲聊,天南海北的闲扯。一个农民突然说,快到北京奥运了。是的,北京快开奥运会了。其他农民也都热情起来,外国人都要来了。可奥运和我们农民又没关系,咱又不能去看,甚至都没有时间看电视里的刘翔与姚明,还是多锄一会地里的草比较实际,奥运不会给我们饭吃。
奥运,是真和我们农民没点关系,北京那些大酒店一晚上的价格,就赶得上我们农民一年的收成。
农民太多了,中国人太多了,所以要终日束缚在土地之上,所以我们要继续受苦。
中国的九亿农民,大多数都像我一样,长年奔走在希冀生活的边缘上。继续着,没有头脑的过余下的日子。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8-7-27 23:39:0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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