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岁月无痕灵笔

发表于-2008年07月26日 下午4:23评论-2条

她在白沙路口打了个邆,对两边飞驰穿梭的车辆左顾右看。在确认可以安全通过之后,便迈着端庄的步子,从容地走过斑马线来。微微卷曲的齐肩黑发,白里透红的圆盘式的脸,如月的双眉跳动着青春的韵律,黑黑眸子里闪着乐观的自信。虽然从时间上推断,她至少是已过不惑之年的人,但直觉却毫无迟疑地告诉我,这是一个正在度蜜月的少妇,年龄不过三十岁!要不是同学站在他家楼上预先告之,并叫我下楼去接她,我肯定认不出她就是杏子。

杏子与我们同学的时间很短,高一上学期还没有结束她就离我们而去。当我们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已是高二快毕业的下学期末,而且是以学生食堂工友的身份出现。她常在后台默默地干活,很少为学生打菜、打饭,本来就内向的她,再次出现后,与同学相遇,总是把眼睛朝着下或把头扭向一旁,表情犹如深潭之水,给予人以冰凉之感。

她和我们同学的时候,除了做作业遇到码不到的地方问一下,很少主动与同学搭话。要是在校外与同学迎面相见的话,她大多是微微一笑,然后自顾自地离去。要是那些长头发、喇叭裤、手不离烟的人闯入她的眼帘,她的目光就会给人以一种怯生生的颤抖感。似乎那些人随时都会威胁着她、吞噬着她,让她的心不安地乱跳。与她常在一起的梅子却大不相同,不论见到谁,总是昂首挺胸的样子。一对含笑的大眼睛一闪,常常会伸舌舞爪地做个鬼脸,说句俏皮话。甚至见到熟悉的人,还会很夸张地将腰一伸、胸一挺,说话的语气常给人一种不服气的挑战的感觉。当然也会清脆地给你一声问候,有点娇声娇气的。而那时的杏子,留着两根长长的辫子。微微凸起的胸部却让她挺不直腰杆似的,生怕将胸膛一挺,那些男生的眼光会像群蜂朝王似地涌向她,让她不得安宁。为此,她穿着也很朴实。常穿白衬衫,套件毛线衣,外穿件深色的大翻领衣服。那时时新喇叭裤,她却常穿条深色的陀螺裤。虽然年仅十七、八岁,但脸色看上去还是有些菜黄色,而且鼻子下的嘴上明显地有一层细细的戎毛。她穿的鞋都是平底方口鞋。让人一看就知她是一个真正的农村女孩。虽然她的父亲是学校的老师,但她却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与她同村的到这里读书的梅子,个子娇小。笑起来的时候,两颊就会露出两个小酒窝,更使她显得可爱至极。而且常留一头披肩秀发,眉清目秀的,这让人想起雨中的荷花、带露的水仙以及湛蓝的天空那一轮弯弯的月亮。我们因此送了她一个雅号——玉人儿。玉人儿与杏子,上学、放学或是上街,大多都爱手挽手地走在一起,玉人儿对杏子似乎有说不完的悄悄话。而杏子却是有一句说一句的与梅子相依而行。她俩在一起,让人看上去有些不协调,玉人儿爱穿高跟鞋、喇叭裤,修一个留着尖尖鬓角的头式。酷爱收拾打扮,穿着花样多。玉人儿的父亲是一个供销社主任,当时算得上一方红人。她的母亲虽身居农村,却开了个小杂货铺。其兄妹三人唯其为女,且乖巧、灵敏,故倍受宠爱。由于杏子和玉人儿爱在一起,我们戏称她俩是土洋结合。

杏子其实不叫杏子。她姓许,名信。我们男生在一起,常爱悄悄地品评女生,甚至说些下流的话。有个男生说,许信是个怕见阳光的青杏子一样,脸色老是缺少那么一点少女的红润,却又显得羞涩。于是,男生们就干脆叫她杏子。后来连女生也叫她杏子。两周左右,几乎全校四个班的人都知道她这雅号的来历。时间长了,听到“杏子”的喊声,她也会答应。有的同学见到她,常做出吃青杏子的酸样。她也会忍不住地含笑招呼一声。

可惜杏子这样的一位女生,因为玉人儿,因为她的父亲,含苞未放的她,却横遭一场暴掠……

她穿过几十米宽的街道,从人行道上右转过来。不幸踏到一块活动的彩砖,泥水溅到了她笔挺的裤管上,也溅到了我的衣裤上、脸上,我的思绪被这一激,猛然回到现实。她突然“哇!”地惊叫一声,望了望我,有些疑惑地想说“对不起”的时候,我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杏子,还认得我是谁吗?”她头一仰,眼一转,之后,紧紧握住我的手摇了摇,声如铜铃地说:“你就是黄秀才!”我很意外地说:“我们二十二、三年没有见面,没想到你的记性这样好!”她跌了跌脚,重重地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说:“我也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点遇上你!你这样子看来这些年过得不错!”我情不自禁地对她说:“我更没想到你会是这个样子,看上去像三十来岁的人一样!”她也很自信地说:“好多像你这样二十多年不见的同学,一见到我也这样讲。”我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能够从那场灭顶之灾的阴影中走出来,而且她的生命,竞如此富有风采。她边走边说:“只要有老同学相约,不管咋忙,我都没有哪次打脱!我最喜见到当年我们的那些老同学。”

我们边上楼台边聊。我得知她是一位小学教师,有一个十岁的女儿。她的丈夫是公务员。他们各自都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后才重新组成这个家庭。

我们上楼后,她与其他同学很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就各找个凳子,坐在旁边看“斗地主”。三个同学“斗地主”,每人都要先拿出50块钱,说是如果那个说话带“抓子”(指臊人、说流话)一次就罚10元钱。原来,吴兴只要说话,就会带“狗日的”或“你妈的”口头禅。吴兴在贵黄路边的家中开了个小商铺,一个月能挣千把块钱,加上喂猪、养鸡、种菜等,一家四口,日子还算过得去。遇上几个同学在一起,输赢百把钱钱还勉强来得起,但连到输几回,他的脸就像要下雨的云一样难看。如果因说话不注意输了,更有想法。因此,当他人在旁边东年历西看地说了不该说的话时,他也只能怒目相视,最多哼一声,生怕一开口,自己拿出来放在桌上的钱就不在了。

在“斗地主”时,杏子坐在杨牯牛的右侧,很投入地盯着他的牌势,为他出牌支招。她的情绪为他的输赢左右着。我看大家都在为“斗地主”而聚精会神,而我对这方面却是鸭子刨食鸡游泳。于是就到客厅烤电炉去了。

我听到杨牯牛甩牌、杏子叫停的声音。作为苗族的杨牯牛,个子一米六左右。高中时的田径赛,冠军就像是为他设的一样。别看他个子不大,扳手劲,体育老师都举大母指。而且每天天还没亮,他就起来去跑步。柏油路上的那些梧桐树,几乎成了他练拳脚的把子。他每天天都要用冷水冲冲头,抹抹身。其胸、臂肌肉鼓挺挺的,像牯牛一样矫健,我们因此叫他杨牯牛。一星六晚上,好多同学都到场坝上看电影,回来的路上,几个长头发的喇叭裤,手上玩着牛角刀在路上挡住杏子,杨牯牛上前,头一扬道:“走!”虽然他口里吐出兵仅一个字,可那声音里却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威力——不容置疑的坚定、蔑视邪恶的自信、毫不含糊的果敢。杏子于是就跟着杨牯牛往学校走。一帮同学见势也随声涌来。那几个喇叭裤你望我、我望你地嘀咕,不敢上前半步。玉人儿回来知道这事后,要她以后不要单独行动。玉人儿想了想又对杏子说:“怕你有点桃花运了”。杏子拎了玉人儿大腿一爪,玉人儿夸张地跳起来拍了杏子一下。其实,从那以后,杨牯牛在杏子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学校组织活动时,杏子的眼睛最爱在杨牯牛身上晃荡。但杨牯牛没有觉察的迹象。也许是因为杏子的土气,也许是因为她的父亲是老师,也许杨牯牛本来就不醒事。有一次,杏子问杨牯牛一道题,杨牯牛不假思索地说:“你家爹本来就教这门课的,你去问他讲来还要巴谱点!”为此,杏子暗暗地埋怨杨牯牛。直到杏子出事后,杨牯牛说梦话都在为杏子打抱不平。

杏子遭受的不幸是因玉人儿而起的。

我们的县中,因为教师都是各乡镇中学的骨干教师抽调来的,而且大都有很强的责任心。所以,前两届高考升学率达80%几。当时县教育局的领导提出:“身居偏谷,响彻中华”的口号。因为教学有名,不少领导干部就用权力和关系把自家子女转来县中,而把那些达到录取分数的人挤下去。于是,曾经平静而文明的县中就演绎出一些不该有的故事。

记得我扛着一袋米从家中回学校,黄昏时分到达小镇桥头。我的前面拐弯处走着几个身背桶包的长头发、喇叭裤。他们下河擦皮鞋,一群上了岸的鹅伸着脖子,摇摇摆摆地叫着向他们袭来,他们四下里张望,确定没有看鹅人与其他村人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捏住一只鹅的脖子猛一扭就装进桶包,然后上路,一边打着响指,一边哼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尺二的喇叭裤随风飘扬……”的调子,大摇大摆地走。

有一位老师,从邮电所经过时,见到他们围着附近村子的女生,嘻皮笑脸地调戏人家,并把人家往树林里赶。于是上前吼道:“你几个胆子大哪?书么不好好地读,到来不去的到是狠得很!挨到保卫科你们都敢这样做?”黑高个带着他两个弟兄,从这位老师的身旁走过时扬着拳头晃了晃,低沉地吼道:“我看你管事有点管得多呢!你要是敢在学校头乱讲,小心点!”然后手一甩就满不在乎地离去。这位老师知道他们常与一些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裹在一起,是些不好惹的二杆子。于是只好摇头叹气。

谁也没有想到,红卫中学的钱发、汪九、陆冬等与社会上鲍七、海山、棒二、九头鸟正在实施着一个罪恶的计划。

那是一周末的晚上。杏子和好多的同学都已回家。玉人儿正在寝室里看书。“鸭嘴兽”一边敲门一边喊;“梅子,看电影去!”玉人儿开门让她进去。玉人儿梳妆打扮一翻后,两个挽着手到镇上去。

玉人儿与“鸭嘴兽”走在一起,玉人儿就会明显地给人以清水芙蓉的感觉,虽然玉人儿的个子不过一米五,但她韭白似的脸和手,秋波盈盈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如柳的腰姿,都让人有一种清新的感觉。

“鸭嘴兽”名叫詹世菲,起码有一米六的个子。因为其嘴巴有点像没牙的老太婆一样瘪,高二的一位同学在和我们闲聊时,看到詹世菲,就想起地理书上非洲的“鸭嘴兽”,于是就说詹世菲的样子有点像“鸭嘴兽”,并翻书上的图给我们看。这一看,大家都觉得这与詹世菲真有点名符其实。于是,大家暗地里就称她叫“鸭嘴兽”。

别看“鸭嘴兽”外貌不怎么样,挺爱收拾打扮的。一头披发似浪花漫卷,走起路来常将头摇几摇。要是她从你身边走过,就会闻到一大股雪花膏、香水味。据说她的父亲在公安局,算得上有名的八大金刚之一。所以她虽然没有考取县中,但还是成为了县中的学生。虽然她不把学习当回事。但她对于我们这些来自农村的同学来说,还有点自以为是的傲慢。有同学看不惯她那自以为是的样子,悄悄骂道:“你看她那点干球样子,老子怕有哪样稀奇呢,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在食堂打饭吃!”她低头对玉人儿说几句,又将头一扬,发一甩,笑得妖精妖怪的。玉人儿陪着她抿着嘴眉目含笑地走着。

电影未开场前,几只电简三晃两不晃地在她俩身上打转。玉人儿用手去遮脸。“鸭嘴兽”柳眉倒竖,一边把脸调开,一边骂道:“射哪样射?脑筋不管火啦?想讨死不是?”那几个人就嘻嘻哈哈地绕开了。云幕前面,已摆了二十来排高矮不一的各式桌椅。她们挤在桌椅后面的人群中站着看。

她们看完电影往回走时,“鸭嘴兽”想上厕所,她叫玉人儿在那条y字形的三岔路口边等她,她拿了手电就去了。就在“鸭嘴兽”走后几分钟,几个长头发、喇叭裤,穿着黄大衣,耷拉着高高的衣领,调二郎裆的向她走来。当她想逃的时候,哪几个人加快了步子,把她团团围住。一边阴阳怪气地笑着,一边从袖管里露出手中的牛角刀。玉人儿张开嘴巴想喊什么,好像又忘记要喊什么。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紧把着前胸。身子在绵毯似的蓝色大衣中颤抖着。“你们要搞哪样?你们要搞哪样?”玉人儿无力的退让引得这帮流氓一阵奸笑。钱发伸手搂住玉人儿的腰:“不要怕麻,小妹,陪哥们玩一下”。玉人儿本能地想甩开。鲍七把烟卷进嘴巴,仰头吐出一个抛物线,然后像老鹰捉小鸡一样,一只手猛地抱住她的脖子,一手拿着牛角刀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做了个破相的动作说:“陪我们玩一回就放你,要不就叫你难看!”她惊惶地朝“鸭嘴兽”去的厕所方向看,想喊,又喊不出来。玉人儿估计起码已有十分钟的时间,还不见其身影。钱发、鲍七架着玉人儿在前小跑,汪九、陆冬、海山、棒二、九头鸟晃来晃去的吸着烟紧跟其后。玉人儿的心像被电流击打似地,手麻脚软,喉咙干燥。她平时看上去的那份聪明伶俐,一下子瘫痪了。

二十多分钟后,“鸭嘴兽”出来,摸出一方手帕,取下眼镜,擦拭了一下,戴上。看了一眼三岔路口,也没有听到她喊玉人儿的声音,就哼着“只要你爱我真心实意,但愿我俩永远不分离……”的曲子,扭屁扭股地返回宿舍。

残月在云层里晃来晃云。风飕飕地吹着。玉人儿被那几个人挟持着走过一片田野,又走上两侧尽是老虎刺的山石路,到那馒头似的山坡顶上的大榕树下。榕树下的成垛的苞谷叶周围,卫生纸一团一团地扔得到处是,要不是有什么东西将这些纸沾住地上的石子、树枝之类,也许会被风吹得到处乱飞,或者像那些书报纸一样,被卷到一旁去。海山、棒二扒开苞谷杆,树洞里铺着的谷草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稻田泥香。外面虽然寒风刺骨,里面却别有洞天地感觉到淡淡的热气。要是把洞口一封,里面就有一丝暖和的春意。鲍七用舌头把烟往嘴里一卷,又迅速地仰头把烟头射出老远。同时把牛角刀递给钱发。将玉人儿像抱小孩似的抱起,嘴巴朝她嘴上猛凑过去,玉人儿头一歪躲了过去。但鲍七口中那股酒熏烟臭味还是让她不得不下意识地憋着一口气,身上一阵紧似一阵地、神经质地颤动着。鲍七狠狠地哼了一声,牙一咬,眼一轮,腰一勾,几步将玉人儿送进树洞。外面的人将苞谷草堵住洞洞口。玉人儿颤抖着缩成一团。鲍七垮下裤子,穿着大衣,把玉人儿按倒。右手环抱着她的头,嘴强亲她的唇。一股强烈的脂粉香味和女人体香,让鲍七的欲望像电流一样瞬时传遍全身,跨下昂然振奋,急于决战的情绪令鲍七粗暴地扯开玉人儿的腰带,将她的裤子往下猛拉。冰凉的手窜进玉人儿的胸,她的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身子更加抖索。鲍七左手在玉人儿两腿间摸索,准备一展风流快意。正当鲍七兴奋地想冲锋陷阵之际,“狗日的小杂种,老子看你些狂得很!”一声怒吼与石块划破夜色的风声,伴随着一束强烈的灯光直射过来。鲍七心头一紧,身子一颤,那昂然的欲望之根像泄气的气球,不由自主地软塌下去。他胡乱地拉起裤子,掀开苞谷草,急忙溜出树洞。钱发、汪九、陆冬、海山、棒二、九头鸟也被那束强光的突然所震,流氓德性一下子惊得丑态百出。但仅仅瞬间,他们就意识到大势不妙。一声“快跑”,便四下奔逃。“老子看你些跑哪点!”话音未落,拳头大的石头砸向奔跑中的人影。黑暗中有“哎哟”之声音、有骂娘之声、有埋怨之声音。残月钻进黑云,像是为这帮人打掩护似的。“站住!”李胜奎逼着浑厚的声音吼道。校保卫科还是没有抓住一个作奸犯科的流氓。保卫科长李胜奎在追赶不及的情况下,带着两个老师回到山头。顺着低低的饮泣声,李胜奎他们走近树洞。在李胜奎的想象中,他将会看到一幅美女被辱的羞裸图。他因此暗怀鬼胎,低头睁大眼睛将那亮度很强的矿灯直扫树洞。这时的玉人儿早已拉好裤子。强烈的灯光让她举臂而遮,侧头而避。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扯紧胸前的衣服。李胜奎是乎有些失望地轻轻叹了口气。杏子的父亲许正山伸手挡开李胜奎拿灯的手,并有点蔑视地哼了一声,然后对着树洞里的梅子说:“梅子,快穿好回去!”梅子五指梳头,摸索着扣好衣服,然而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一路上抽泣着,夹在三个老师的中间慢慢走下山。许正山想,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遭此一劫,今后不晓得她怎样面对自己。因而轻轻地叹着气。李胜奎却想,不知梅子在遭受不幸时,会有怎样的感受?他很希望能从梅子口中了解一些细节。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他想来想去才对梅子说:“你不要有顾虑,应该把今天发生的情况毫无保留地给我们讲,我们帮你报个案。这帮人,看你认得到个把两个认不到?”梅子用手擦拭了一下眼泪说:“好像有两三个是红卫中学的,我叫不出名字来。但我请你们不要再讲了,要不以后我不好意思再读书了。好在你们来得算快的,我才没有哪样。”李胜奎心理有点失望。

在我们搞体育训练,跳马凳的时候,李胜奎站在马凳一侧,对于跳不过去的女生,他兜屁股一把,明起是助人家一臂之力,暗地理是一种好色的做作。因此,有的女生估计跳不过去干脆不跳,随李胜奎咋劝,都不跳。于是,男女生私下叫他李色鬼。好在那时体育不作考试科目,他又没有上文化课,要不然的话,恐怕有的女生要吃他的五指夺。

鲍七、钱发、汪九他们逃到镇上的出租房后,鲍七说:“是哪个狗日的坏老子们的好事!差一点就得了,狗日些一来,就着散倒老子了。”钱发嬉皮笑脸地接过话头:“还不是怪你不搞快点!三下五除二,要倒好大一下?”鲍七臊道:“日你家哥,老子再快你还是得不到!”棒二恨声恨气地说:“狗日的,讲哪样干球?老子们要查看,是哪个坏老子们的好事,老子们找哪个算账!”汪九想道:“是哪个狗日的搞得这样准,会找到老子们?”海山说:“看是哪个悄悄跟踪老子们,去喊来的!”陆冬马上附和说:“查清楚是哪个狗日的喊来的,老子们整死他!”听完了大家的话,九头鸟这时才像军师一样发言说:“从声音来讲,丢石头打我们又吼我们的那个,不是许正山老子都不相信!喊‘站住’那个就是他们保卫科的李胜奎。那狗日的凶很,老子们医务室的那娘们,着他整大才结婚的。老子们不管他!直接找许正山的麻烦就得了”。鲍七转身对九头鸟说:“你敢保证你没有听错?”九头鸟点了点头说:“老子和他们打个交道的,不会有错。许正山声音重,讲话像打鼓;李胜奎那声音像老黄牛叫一样,蟒声蟒气的。”鲍七挥手招集钱发、汪九、陆冬、海山、棒二等围着九头鸟问如何报复许正山。九头鸟卖了个关子,反问道:“你们认为呢?”鲍七急道:“卖球哪样关子?日你妈的,赶紧讲,想到就讲!”这时,九头鸟做了个收拢大家视线的手势,大家把头凑拢后,他说:“狗日的,许正山家姑娘也在县中读书,坏老子们好事的,有她爹一份。老子们何不如······”说到这,九头鸟将右手母指与食指一做成一个圈,将左手食指往圈中夺了夺,然后奸笑一声,怪声怪气地问:“怎么样?”有的忙问九头鸟,这个人长得怎么样。九头鸟摇了摇头说,不怎么样,脸色像不得营养的一样,但屁股比打脱了的这个大,肯定经整得很,爽很!圆头圆脑的海山乜斜着眼道:“爽个球!怕看了都不想挨的,还爽个球。”棒二戏笑道:“狗日的,你讲这个!像吃香樵一样,只要剥开来玉滑滑的,好吃,你管球它皮子好不好!”鲍七突然上前纠住棒二,一对牛眼直瞪棒二,怒中含笑道:“噫!棒二,狗日的你长进了嗬!”棒二懵头懵脑呆看着鲍七,鲍七吓了他一下又松开手,在棒二脸上轻轻抽了两下又接着说:“狗日的讲得好,剥开来玉滑滑的,哪个不想吃?”他们于是商量说,先搞几只鸡来整顿好好的,然后再做那个才凶。

他们说,这回要想好,要换个地点。还说,做这种事情,在外面天气冷很,不行。还是找个热和地点。有人提出再利用“鸭嘴兽”引蛇出洞,但马上有人反对。他们担心玉人儿回去后,会怀疑“鸭嘴兽”做鬼。如果再让她故伎重演,唯恐有失。最后决定让九头鸟踩点,掌握杏子的活动规律。其他人到附近山头查勘,找个可以升火的洞穴。

话分两头。玉人儿在几个老师的陪同下回到寝室门口,“鸭嘴兽”上厕所回来。在昏黄的路灯光下,玉人儿脸上的泪痕直撞“鸭嘴兽”的眼中。身穿绿色大翻领尼子大衣的“鸭嘴兽”肩一耷、头一伸、嘴一张,做出一副惊讶状:“我一出来就没有见到你,你是搞哪样?咋哭成这样?”玉人儿把眼皮一塌,嘴唇紧闭,自顾自地走进寝室。穿着泥中山服的许正山临走前给玉人儿说:“没有出哪样大事算好的。各人好好的休息。以后要注意点。”李胜奎身披蓝大衣,右手提电棍,左手提灯,嘴巴一动,高高的颧骨上皮肉的蠕动,像刚宰杀刮净毛的猪皮被拍动的样子,他边抬腕看表边说边转身:“就这样啦,我们也要休息了”。跟在后面的“鸭嘴兽”盯着李胜奎看,觉得他故作老成的样子有点酸气。“鸭嘴兽”想给玉人儿解释她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并做了一个神秘动作,说明是因身体原因才蹬了那么长时间的厕所。可她越解释,玉人儿的眼泪越是像断线的珍珠。“鸭嘴兽”只好说:“你不相信我,我不得办法,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讲。”

玉人儿不相信“鸭嘴兽”的解释,与“鸭嘴兽”导演的一场悲剧有关。那是我们刚开学一两个月的一天晚自习课上,因为教室里烧了两个铁炉子火,要热和点,同学们基本上都在各自的座位上,看的看书,做的做作业。“鸭嘴兽”拿了个大塑料盘子,装了些葵花子和糖果,递给这个抓一把,递给那个捉几棵的。递着、递着,她自己忍不住咕咕咕地笑了起来,并说:“这个像打新房一样,以后我结婚你们来打新房就是这个样子!”说完,一只手举着盘子,一只手掩着嘴,又咯咯咯地笑,这个同学悄悄斜她一眼,那个暗暗瞪她一下的。有的发出了反感的鼻音,有的自言自语地轻声骂道:“疯子”,有的暗自叹气,咕哝着说:“太烦”。学习委员“布谷”瞪着眼睛,不耐烦地站起来吼道:“狗日的,这点是教室,是你家的家?日你妈,你不学么,人家要学嘛!想疯很,各人不会回家去疯?”刚才还嘻哈拓笑的“鸭嘴兽”,一下子被“布谷”的话疆住了,睁着眼睛张着嘴,瞬间,雕塑般定在那里。她没有想到,她的父亲是公安局里的一个实权人物,居然有人敢在她这样的太岁头上动土!当她反应过来后,把盘子一砸,葵花、糖果撒满一地,桌上,凳上到处是。然后左手叉腰,右手指着“布谷”恶狠狠地说:“好嘛,你骂我嗬!”“布谷”那种布衣族脾气,想也不想一下就脱口而出:“嗨,狗日的,老子骂你要咋些?”这一来,对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流着泪狂吼道:“你还要骂,还敢冲充老子!小杂种,你等到!”“鸭嘴兽”说完冲出教室。“布谷”眉头皱了一下,表情疆持了瞬间,然后用力摇了两下头,缓缓地坐下。最后排地班长姜峰,隔着两排对“布谷”说:“再是口头禅你也要注意一下对象,你到是为大家好,但这样就坏事了”。大高个子孙要强瞪了一下“布谷”摇着头说:“平时我们都跟你讲,你不听!晓得你带惯的口头禅,人家不给你计较。对男生,你带倒也不得那样大不了的。对女生么,就大不同了,你这样下去,怕二天后悔不转!”“布谷”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要说:“你妈狗日的会把我吃了不成!”

“布谷”名叫吴兴,因为一说话就要带爪子,老是改变不了这种习惯。就像布谷鸟,只要开口,总改不了那种习惯性的叫声。因此,人们送了他这么一个雅号。

第二天,毛毛细雨,雾气蒙蒙。第二节课刚一结束,就听教室外一阵急促的高跟皮鞋的铁掌声,紧接着就看到“鸭嘴兽”詹世非把头伸进教室,对着吴兴叫到:“吴兴!有本事你给我出来!”正准备收起笔来的吴兴一听,将笔往卓上一砸,哼了嘿地声道:“狗日的,老子还怕你!”就气冲冲地走出教室,下楼去。把姜峰急切地叫住他的声音丢在身后。

全班同学都跟随着跑出教室。其他班好多人都跟着去看热闹。姜峰、孙要强、杨牯牛冲在吴兴背后。出了唯一的教学楼大门往左转,就看见几个穿着尼大衣、军大衣,耷拉着领子的长发小伙在那路边枯坟前散站着。其中有一个阔眉鼓眼、留了口小胡子高个大用嘴示意詹世非指认哪个是他们要收拾的对象。詹世非朝这边看了一下,回过头去说:“就是走在前面,穿灰夹克,有全苞谷嘴的那个!”高个子头一甩,目露凶光地示意其他弟兄准备上。一个圆头圆细的家伙冲过来抓信吴兴的衣领甩了一转后,对着詹世非命令道:“抽他一耳光!”与此同时,孙要强冲过去抓住那圆头圆细的家伙的后领吼道:“你搞哪样?”姜峰从路边捡了两块石头在手上,杨牯牛箭一般地用头撞开抓住吴兴的人。只见詹世非迅速地抽了吴兴一耳光。其他几个家伙从大衣中见势,猛地从大衣中抽出两尺多长的剑,向这边围奔过来。帮吴兴的三人见势忙往坡上跑。高个子,圆头和另外一个水泡脸随后追那三位同学。高个子一剑差点刺中孙要强的屁股,情急之中的姜峰抓了一块寸把厚的大石头砸向高个子,高个子为了射闪,才未刺中孙要强。水泡脸在追上坡的瞬间崴掉了鞋跟。圆头被水泡脸踩滑跌倒挡住。与此同时,一个手夹牛角刀的瘦猴子,在圆头转身追人的时候,迅速盯上吴兴,左右开弓地打得吴兴只知往后退让。另外两个家伙还从两侧拳打脚踢。吴兴脸上一道道刀口,血淌得满身都是,一路血迹斑斑。直到把吴兴打下几米高的路坎,他们还想跳下去打。这时,有人边跑边喊:“保卫科的来了!”只见头发花白、个头魁梧的教导主任老李与身穿蓝色棉大衣的李发奎从苏式教师楼过道拱出来,爬上路才小跑着上来。这几个人随着喊声,贼眉鼠眼向教师楼瞅了一下,看到保卫科的真来了,就急往学校高坎前的岔道方向逃窜。

吴兴被保卫科的送到校医务室作了简单的清洗包扎后,转送城头的医院。并派人通知吴兴家人。同时联系詹世非父母。据说,詹世非的父母花了三千块钱的医疗费,支付了两千块钱的赔款才算了事。那时,一个县级干部的工资历还不过百把块钱,这几千块钱已是一笔巨大的数字。也许因此詹世非的父母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后来的她多少有点像个读书人的样子。而吴兴因脑震荡,从此不再读书。这是后话。

玉人儿梅子想起詹世非肇事的情景,回想起自己刚遭受的险境,心中寒颤不已。她原本知道詹世非爱和社会上与红卫中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而且做出过那么大的事。但她却天真地想,只要和詹世非好,常在我们学校来捣乱的这些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有哪个敢欺负她的。谁知,那伙曾经为詹世非打抱不平的人,居然想把周围学校所有姿色可人的女生都作为他们贪淫的对象。水灵乖巧的梅子不幸被他们盯上。于是,这些人与詹世非就设下了圈套,要不是去偷白菜煮稀饭的同学发现梅子被挟持而及时找保卫科的话,梅子差点成了这一群恶狼争食的美餐。

让梅子没有想到的是,杏子还因为她无辜地备受灾难!

杏子有着农村姑娘的朴实与本份。其父在苏式教师楼底层有间办公室兼寝室,烧个三脚铁炉。杏子大多不回家。学习之余,她三天两头地要两里外的镇上去买豆腐、白菜、洋芋之类的小菜。晚上自习课之后,十点来钟,一般她都要打着电简到教师楼通往学校的小山上的大水池去提桶水。这就让鲍七、钱发、九头鸟他们有机可乘。

在一个月影迷惘的阴冷的夜晚,杏子去打水,她从山北砂石路往上走,快到池边时,她看到有一束灯光从南面学校转过来,平直地走向水池,那人手中仿佛也提了个桶。当她正准备弯腰打水时,走在她身后的灯光向坡上晃了几圈,就见几个黑影扑了下来。她的身子下意识地一缩,心嘣嘣直跳,手紧紧地握着电简。突然,一只右手从背后奖她双手紧紧箍住,一只左手用力蒙住她的嘴。六、七个黑影在她的眼前晃来窜去,她很快被撺缚着手,堵塞嘴巴,裹上大衣,被这伙人前呼后拥地挟持着向着监狱后第二座石旮旯山上走去……

那天,在监狱与我们学校之间的山上,突然响起一片断断续续的枪声。我们年近古稀的袁康老师还跑到寝室外吆喝同学们注意安全。第二天天亮,有的同学还到处去找子弹壳。

中午得知,昨晚有一狱警被杀。由于发现及时,组织人追捕,从而才有枪声响动。鲍七他们在洞中听到枪声,起初还以为是撵山的猎人。后来枪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激烈,还听有人喊“注意搜索!”鲍七、钱发他们第一个想到的是赶紧灭掉围着杏子烧起的几堆火和控制杏子。虽然洞口被两个苞谷叶胡乱地堵上,外面的人不容易发现里面的火光,但岩洞天窗难免会火光暴露其罪恶。他们要借夜色隐藏他们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活之罪。杏子披散着头发,泪流满面地抽泣着坐在厚厚的苞谷杆和苞谷叶铺就的地铺上,想喊,又怕她身边寒气逼人的刀影。要是这帮人狗跳墙的话,她所受到的伤害可能更大。再说,此时的她,已不再是女儿身。她已无奈地让这帮人在她身上肆意疯狂了一番。她起初忍受着那撕裂般的疼痛。在不断地被迫中,她渐渐地有一种需要的感觉,但心却被山一样的耻辱感压迫着,让她泪流满面地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活下去。她咬着牙,紧锁眉头,不时痛苦地摇着落头,涕泪如山洪暴发,强忍哭声,低低呜咽着。她真想痛哭一场,可惜身不由己。

当枪声平静后个把小时,这伙人又恢复了她的自由,还把她送到监狱与学校之间的山路上,然后消逝在夜色中。

第二天的课堂上,没有了杏子的身影。第三天、第四天,依然不见杏子的面。本来就一脸严肃的许正山,几天来,总是哀声叹气,愁眉不展的样子。第五天,从红卫中学暗暗传出杏子被强*的消息。同学之间,种种猜测,议论纷纷。有几个同学还像侦探一样,到附近山上去寻找杏子被强*的“证据”。他们说他们找到一个山洞,就是在监狱背后的第二座椅子形的山坳上。前面有一棵桐子树,堆了垛苞谷草,但苞谷草被扯得很凌乱。树下是一块到长不圆的亩把大的地。洞口可溶一人勾腰而进,三、四米处,便宽阔起来,像个大葫芦,可容三十多人席地而坐。洞顶还有一抱大的椭圆天窗。葫芦肚底,顺铺着双人床那么大的一块苞谷草,草原上散乱地丢着一些粗糙的发硬的卫生纸,有的还明显地沾有被风干的血迹。其四周有苞谷杆的烧过的灰尽。

杏子从里屋走出,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朗声笑道:“走啦,吃酒去,六点过钟了”。正在客厅里烤着电炉,完全沉浸在过去那段高中岁月中的我,被她这一拍唤醒,有些恍若隔世地说:“咋这样快!”杏子双手理着她的齐肩发边走边说:“还快?你是想哪样想得这样入迷?我们来这点都六个多小时了!”听她像男人一样潇洒的语气,我边站起来边笑道:“想你了,从一看到你我就开始想你!”我的话半真半假,姜峰、孙要强、杨牯牛、吴兴等都跟着杏子走出。听了我的话,边笑边说地走下楼去。而杏子却回过头来眉开眼笑地对我的说:“真的吗?”我夸张地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她接着说:“那我太感谢你了!”只见她左手一扬,继续说:“等一下一定和你干一杯!虽然我不喝酒。”我爽朗在笑道:“凭你讲话这种豪情,不喝酒是假话!”

本文已被编辑[饥渴的骆驼]于2008-7-26 17:56:04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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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饥渴的骆驼点评:

青春的岁月,有许多伤痛的记忆难以抹去。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么?我不知道。
然而,生活让我们不断地改变——这一点却是真的。
或许我们习惯于健忘,或许我们有时候忽略了自己……
故事不错,有些语句可再凝炼一些。

文章评论共[2]个
饥渴的骆驼-评论

朋友文笔不错,注意排版!盼更好!at:2008年07月26日 下午6:08

灵笔-评论

谢谢[饥渴的骆驼]认真审阅并给予细心点评。顺祝身安体健心如春。at:2008年07月26日 晚上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