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和儿时的朋友一起聊天,不知怎的突然对六月的星空产生了怨怼,老抱怨现在的天空没有过去邈远了,星星没有过去明亮了。朋友幽幽地抢白了一句:你有多少个夜晚走出过户外与天空对峙,与星星会晤了?朋友还调侃说:从自身找原因吧,别一便秘,就怪地球没引力。朋友的话,如醍醐灌顶。
是呀,差不多有三十多年了吧,自从现代化的风扇把我们吹得晕晕糊糊之后,自从高科技产品——空调把我们调得弱不禁风之后,童真童趣便同蒲扇一起下岗了。
但是,我怀念童年时的六月,怀念与外婆一起纳凉的日子。那时,我们住在学校里,每到夜晚,所有的教职员工携带家眷将床安扎在妩媚的月光下,星星眨巴着眼睛看我们纳凉。我们四姊妹,两张竹床,一边睡两个,外婆就坐在两张竹床之间,她双手挥动着两个巨大的蒲扇,这边摇摇,那边扇扇。那时,我们讪笑着给外婆取了个外号:“双枪老太婆”,外婆也不恼怒,只是挥动蒲扇时手稍稍重一些,敲敲我们油枪滑调的小嘴。
我们纳凉最大的乐趣是数星星,我们用我们的想像给星星各种形象、各种色彩、各种故事、各种命名,比如最亮的那棵我们就叫它北斗星,其实到今天为止哪棵星是北斗星我不得而知,但我心中自有定论,且是那样地明确,那样地坚定。我最喜欢看的是流星,每当流星划过,我的眼睛总会一瞬不眨的同它一起升腾、陨落,并且,在那陨落的地方,总会升腾起一则美丽的童话。
我们纳凉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节目,讲故事,我们最害怕鬼故事了,但也最喜欢鬼故事,所以听得最多的也是鬼故事,每每听到惊险处,我们便一个劲儿地往外婆怀里钻,外婆的怀抱永远是我们最温暖、最安全的港湾。
猫捉老鼠的游戏是我们纳凉时的保留曲目。小时候,物资聩乏,孩子们特馋,所以偷吃学生们带的菜成了家常便饭,白天没有时间修理这些小馋猫,所以,那时候的佛尔魔斯都是猫头鹰。审馋猫、戏馋猫成了晚上纳凉的最大乐趣。记得有一次我弟弟同其他几个小男孩偷吃了学生的鱼,但他们死活不承认,我外婆心生一计,说那鱼是农药淖的,吃了要死人的,如果谁吃了赶快告诉大人,马上到医院洗畅兴许还有得救,否则?外婆一语即出,顿时哭声一片,有个孩子抱着他妈妈的腿,声嘶力竭喊出最精典的四个字:救我,怕死。案破了,好戏便开场了。乘着朦胧夜色,这些小馋猫们头戴一顶顶用报纸叠的高得有点滑稽帽子,手拿脸盆和木棒,在大人们的调停下开始游街。他们一面重重敲击,一面念念有词:“人人不学我偷鱼吃”。因为口齿不清, 他们把“偷鱼吃”念成了“偷鱼刺”,那趔趔歪歪鱼贯而行的队伍,那稚气未脱口齿不清的童音,让大人们忍俊不禁,也让孩子们在不知不觉中走出了死亡的阴影。
长大以后,我们几乎不纳凉了,是天空没有以前的胸襟接纳成人的自负与沉重?还是星星没有以前的肚量容忍成人的世侩与庸俗了?不!天空每天都在等着我们去喧闹,星星每晚都在期待我们的行程。只是我们单方面拒绝了与天空的沟通,只是我们不再理会星星的眉目传情。我们象过河撤桥的损友,把青梅竹马的天空,把两小无猜的星星统统拒之门外了。最可悲的是当这些纯洁的儿时伙伴被四堵高墙牢牢隔绝的时候,我们甚至没有什么感觉。它流失得是那样自然而然,悄无声息。不可否认,现代化的设施的确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便利,但正是这种便利,让急功近利的现代人乖乖听任摆布,乖乖俯首就范,在自然风光同现代舒适的拉锯战中,现代舒适象当今职场中的美女,从来都是不武而胜。然而,没有星星的夜晚,没有天空的屋顶,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现代人,是否偶尔会生出一些反骨?企图摆脱舒适,走出高墙,寻觅天籁,寻找童真?
六月,童真童趣有不有再一次上岗的可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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