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父亲的爱对我来说,就象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一直以来,父亲在我的生命中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这个名词,既熟悉又陌生,因为父亲在我们身边的时间实在太少,少得让我几乎忘记他的存在。但是,父亲对我的教育,又象小树一样,早已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了。
尽管父亲当了村里的支部书记十几年,但是为人正直,两袖清风,小时候的我们过着清贫的生活,根本就没有享受到任何优越的待遇。让我感觉有点与众不同的是:读幼儿园和小学时有时可以不用交学费,甚至老师还会提供免费的本子。但我们绝不会因此而欺负其他小朋友,反而是有些人会怕我们。记得三年级时,有一次上数学课时不小心走神了,被严厉的数学老师用竹子打了一下,手马上变得乌青淤血,这事被父亲知道了,在校长面前告了一状,那位老师就没再打过我。事实上,我一直是个好学生,很少犯任何错误,不会惹老师生气,再也没有被老师体罚过的经验。
小时侯,家里只有一间房间,一个小客厅,一间小厨房。父亲就暂居朋友家,哥哥也跟奶奶住在一起,而母亲和我们姐妹四人就挤在一张床上。每次母亲总会叫我们去找父亲拿家用,只有那时我们才可以见到父亲一眼,而且父亲还会拿钱或糖果给我们吃,那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刻。父亲经常不在家,因此,母亲经常受到别人的欺负,这让我开始产生了埋怨父亲的情绪。
母亲没有上过学,所以教育我们的方法比较简单,粗暴,有时无意中讲了一些不该讲的话,可能只为了吓唬我们,但我却听进去了,直到长大后还牢牢记住。父亲是个有名的孝子,奶奶过世后,他经常在奶奶相片前流泪。我出世时,刚好爷爷去世了,所以,父亲不喜欢我,不疼我。这是母亲在骂我时,经常说的一句话。姐姐是大女儿,妹妹是最小的,所以,父亲真的不疼我,我自己也能感觉出来。每次母亲提起这件事时,我心里就特别难受。慢慢地,我对父亲失去了信任及爱戴。后来搬了新家,全家住在一起了,父亲也是早出晚归,经常见不上面。每次家里聚会时,我总会偷偷躲在一边看书,那时我总觉得自己不是家里的一份子,父亲也觉得我不合群,经常批评我。他越说我,我就故意经常这样做。
哥哥过十六岁时,家里大办盛宴,姐姐过十六岁时,父亲也为她办了几桌,到了我十六岁时,什么都没有,只是象征性地送了我一个手表,买了一件新衣服,而妹妹十六岁时,刚好我们两个都考上了师范,父亲非常开心,又要帮她大办几桌,母亲考虑到我的感受,再三阻拦,他才没有请客。这件事更让我加深了对父亲的怨恨。
父亲在任期间,为村里做了很多事,协调海内外华侨的力量,帮助村里建学校,建祠堂,建公厕,修道路等公共设施,为民众排忧解难,受到了村民的爱戴与尊敬。但父亲在事业上却一直不顺利,开过服装厂,养殖场,歌舞厅,但是都没有赚到什么钱。我们的房子就一年盖一层,用了三四年的时间,才把新房子盖完。每次父亲的朋友到家来,看到我们家的房子,总会摇着头说:“这就是支部书记的家,说出去怎么会有人相信?”说得是,父亲离任后,村里的支部书记当了一年,马上盖了一幢别墅,别人在背后议论纷纷,这是人家有本事,管你说得天花乱坠,又能奈我何?
第一年父亲和朋友合办服装厂,生产鸭绒大衣,卖给北方人。因为买方经营不善,造成服装大量积压,卖不出去,因此,欠了一大堆的债逃跑了。和父亲合作的朋友看见大事不妙就各走各的,不管了,只剩下父亲承担了所有的债务,苦苦支撑着空厂。结果,到了年终岁末,到家要债的人很多,那时的我们心里很害怕,总担心父亲被他们抓走。父亲最后被逼得没办法,就离开我们一个人到北京要债去了。听说父亲在北京靠吃泡面过日子,每天都上门去找对方理论,第一次没有讨到钱。后来,父亲又去了一趟,要回了一些。直到几年后,父亲动用了法律的渠道,才把这笔钱要回来。
过了两三年,父亲承包了村里的养殖场,养殖对虾。前两年都因为自然灾害而受损。第一年天气变冷,把虾都冻死了,冻死的虾都卖不出去,只能拿来晒干,晒干的虾也能卖到不错的价格,只是,得不偿失,最后也没能赚钱。第二年是下大雨,雨水很大,把虾都冲走了,损失惨重。这下父亲真的是欲哭无泪了。但是,他并没有灰心,继续养下去,直到第三年,风调雨顺,再也没有出过意外,总算赚到了钱,那时父亲才露出了笑脸。
后来,可能是合同期到了,再加上村里的服装厂如雨后的春笋,林立而生。于是,他再次和朋友合办服装厂。办了两三年,也不知道有没有赚到钱,因为竞争激烈,合伙的朋友都自己开厂去了。那时歌舞厅开始流行起来,村里的干部也投资兴建了一间。于是,父亲渐渐把注意力转移到歌舞厅的经营上。最后,因为没有赚钱,投资的干部开始后悔了,不想再开下去了。父亲就把歌舞厅承包了下来,把工厂交给哥哥去管理,自己一心经营歌舞厅。于是,我们就有了经常到歌舞厅唱歌的机会。父亲正直老实的性格怎么适合开歌舞厅呢?到歌舞厅来娱乐的人很杂,五教九流都有,当老板要大方,圆滑处事才能赚钱。可惜父亲就是不懂得这点。结果有人喝完酒没有付钱就闹事,直到父亲请喝酒才作罢。这样三天两头,都听到有人打架闹事的消息,我们在家担心得半死。父亲也经不起吓,最后还是把歌舞厅关掉了。
父亲在事业上一波三折的时候,我们年纪还很小,还在读书,根本就不懂得他一心想提高我们家人的生活,才会这么努力地赚钱。现在想想,我还有什么资格埋怨父亲不尽职呢?如果没有他,又怎么会有现在的我?
父亲“重男轻女”的观念很重。记得哥哥读小学时,父亲很认真地教他打算盘。而我们在读书时,父亲根本就不管我们。每次有难题去问他时,他总会说他不懂,他经常骗我们他只读到小学。长大后,我们才知道父亲读到高中毕业,家里就他文凭最高。我和妹妹初中填报志愿时,妹妹很想读高中,可是,父亲认为女孩子读太多书没有用,他建议我们一个读卫校,当护士,一个报师范,当老师。为了读书有伴,我们没有听他的话,两人都报了师范。在第二次切线时,我分数不够,要多交三四千块。我很难过,怕家里没钱,一直跟父亲说不读了,要出来打工。父亲听了很生气,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再读下去。很少对我们提出要求的父亲,在我们入学前,意外地提了一件事。他叫我们两人如果有机会在学校一定要争取入党。
为了不辜负父亲对我们的期待,也为了讨父亲的欢心,我入学后不久,便参加了入党积极分子培训,在班里更是第一个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因为,申请书是父亲帮我写的,我也没详细介绍自己的情况,结果一再被忽视。后来在进行思想汇报时,学生支部书记提到了这点,我才重新写了一份。三年里,我用自己的行动获得了全班同学的认可,也得到了领导的认可,在毕业前即将通过考核的最后一个环节,因为不是班干部被校长卡住了。毕业后,我更是遗传到父亲的正直,对于走后门,拉关系才能得到的党员,我不屑一顾。于是,我就这样被党拒之门外,尽管我表现良好,积极向上,也没有用。于是,我的入党梦就这么破碎了。
其实,父亲也不是不疼我们,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父亲帮我买过两次文具盒,一次是铁皮的单层文具盒,一次是全自动的高档文具盒。小学时买过一次书包,中学时买过一次运动鞋,读师范时买过行李箱。我最难忘的一次是,他到菲律宾旅游时,还给我们买了很多t恤,并且送我们姐妹每人一条白金项链,那是最珍贵的礼物了。实际上,我最渴望的还是父亲能够经常陪在我们身边,在我们需要帮助时,教育我们,引导我们。可惜,直到我们嫁人了,离开家了,父亲才退休回到家里。
今年,退休多年的父亲才正式宣布在家休养,不再外出工作。最高兴的人是母亲,她终于可以不用再一个人支撑这个家了,终于有人能陪她说说话,帮忙她做些家务活了。父亲退休后,感觉到家里的冷清,经常打电话叫我们回家,只是,我们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时刻陪伴在他身边了。
只有我可以享受到父亲迟来的爱,因为我在母校工作,居住在娘家;当我在学校开会晚回家时,父亲会打电话过来问候,而母亲则舒服地躺着睡觉,因为她知道我在开会;在我在学校开会不能接儿子回家时,再也不用担心儿子会不会没人接,因为父亲接下了这个任务;当我有事不能回家时,再也不用担心家里没有人了,因为父亲总会在家等待。
父亲为别人担心了一辈子,直到退休后也是如此。忙碌了一生的他,现在回到家,却不知道要如何适应社会,如何适应家人。要如何让父亲度过一个安详的晚年,要如何让父亲健康长寿地生活,我很伤脑筋。生活在农村,他没办法象姑妈那样上老年大学,学习各种手艺,结交各种同龄人。他也没办法象其他老年人呆在老人活动中心打麻将,跳舞。他整天呆在家里,很少出去。我很希望他能到外面去旅游,散散心,可是,父亲还要担负家里的经济,他放不下家里的一切,不想出门。
父亲用他的爱,在潜移默化之中,教育了我;父亲用他的行动,在无形之中,培养了我的良好品格。我的吃苦耐劳,我的勤奋好学,我的坚韧不拨,我的善良正直,很多都是来自父亲,虽然父亲的爱一度让我感到失望,让我感到沮丧,但是,父亲的爱却让我成长得更快,让我磨练得更强,所以,我还是深深地爱着父亲,希望父亲能早日从退休后的迷惘中走出来,早日从心情的低谷中走出来,希望他能够寻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岗位,快乐地度过余生。
-全文完-
▷ 进入梦海晴空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