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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旅人生若如初卢浪秋

发表于-2008年07月25日 早上9:37评论-0条

苦旅人生若如初

卢浪秋

不记得这是何人的诗,但它常在我心萦绕。“洋仔”远道来了,我又想起了这句诗。

“还能听出我来吗?”这声音似曾相识,我停顿了一会儿,在脑海的存档中,很快搜索出一个封存几十年的信息,“是洋仔!”

“对,我是当年的洋仔!‘浪家’还够朋友,还能听出来!我到了青岛能见一面吗?”对上信息的那一瞬间我们恍若隔世。

洋仔比我先入伍的一年,在青岛胶州湾畔的小港当兵。在高射炮上我们共同操练了3年。后来他退伍了,自从那天泪拥而别后,37年来再没有见过面。他退伍后一路仕途腾达,爬到了副市长的位置,这次旧地重游,说是考察,实际是快退休了,找个机会出来玩玩。

于是,在琴屿飘香的小青岛那幽静的韵律中,约会了离人。

“样子没有变,洋仔!还是那么洋”洋仔来自南方沿海大城市,年轻时总是那么洋气,我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洋仔,他也乐意接受。

“浪家,还是我们当年那个浪家!”我的这个“浪家"也是洋仔当年叫出来的。微微的霓虹灯光撒在我的白忖衣上,白里镶霞,洋仔端详着我,深含友情的笑意爬上眉间:“看不出来,看不出来,顶多看40 ,老来的浪家,还是那样浪漫到家!”

多少个值班放哨,打靶野营的日日夜夜,光阴的流逝,真快……

当初,我一个来自江南水乡的毛头小伙,越过千山万水,来到红瓦绿树、碧海蓝天的海岛边陲。那时洋仔从家里带来了一个照相机,星期天领着观商场,游海滨,拣贝壳,照相、游泳,我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愣愣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上上下下跟着洋仔走,而洋仔在我的心目中的地位不知道有多么高大。

在军人宿舍我和洋仔同睡一个双人床。我们的营房是旧时俄国式兵营,红砖砌成的平房,窗户很大,我们的床靠在窗边,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广阔垠的大海,以及海边的阵地上高高扬起的六门三七炮炮管和阵地周围一些矮小的花草。记得下连的当天,连队通信员把我领进宿舍时,第一个就见到洋仔。这时的洋仔,已当兵一年。在部队把晚来的战士,叫作新兵蛋子。洋仔已经被人叫了一年的新兵蛋子了。见了我,洋仔好像比我还高兴,因为我的到来他终于可以充当一回老兵,有地方叫新兵蛋子了。当时洋仔见到我,老远就说:“嗬!来了新兵蛋子”声音中透出兴奋。那时我是第一次听人叫新兵蛋子称谓,不懂什么意思,只知道赫赫笑。洋仔原先睡在靠窗的下铺,我站在窗边许久,一直没有往上铺放行李。大概是洋仔看出我的意思。笑着说:“新兵蛋子是想睡下铺吧,好我上去。”这样洋仔搬到上铺,我就睡到了临窗的下铺。

战友们结束一天的军事训练,坐在窗口,极目远眺,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的大海。夏夜,海浪轻轻的抚摸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有节奏的涛声。枕着边关的浩月和拍岸的涛声,年轻的战士依在各自床头,大大咧咧,议论着一些不着边际话题,洋仔喜欢说一些谁谁的女朋友来信了的事,信中有鼻子有眼的缠绵话,说得大家呵呵直乐。

明净的月亮,照着边关,照着大海、照着阵地上的年轻的战士。洋子喜欢弹吉他,在想家的时候,他常拉着我坐在海边弹几个悠扬的心曲,消我思乡之情。

感怀军人食堂红白相间的二米饭;感怀天复一天5点半起床的嘹亮军号;感怀部队会操时一、二、一的雄壮步伐带来的亢奋;感怀山东头上大靶场的弹发如雨的隆隆炮声……

仅过半年,我完成了由一个老百姓向军人的转变。

记得第一次实弹射击头一夜,洋仔开始说得很吓人。他说,那炮声可大了,头一次打靶被声浪震裂了耳膜,回来半个月听不到声音,我真的有点害怕。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大部队整装出发的时候,洋子告诉我,那是吓唬你的,打靶时你一定记着把口张开就没有事,千万不要闭嘴咬牙。我信洋子,严格的照他的办法做了,打靶回来真的一点事也没有。可有一个新兵真的震裂了耳膜。我好感激洋仔。

当兵的时候我19岁,我的身体发育很晚,在全连的战士中我的个头最小。有的战士常在我的眼前比比划划。有一次一个东北兵,把我弄火了,我冲着他胸就是一拳,差点把他打倒。这一下桶了马蜂窝。几个东北兵冲着我来了。洋仔在我前头一站,手一挥说:“你们干什么,想比试比试吗?来,跟我到阵地上去!”洋仔的快头很大,没有一个敢上。那一天没有洋仔,我恐怕是要吃点亏的。以后人家都知道洋仔和我好,再也没有人敢轻视我。

又过了一年我们一起调到了另一个连队,我先当了副班长、后来又当了班长。洋仔依然在我班里当战士。那个班,兵员是从多个不同的部队调来的。只有我和洋仔来自一个部队。行政管理比较难。可是在班里要是哪一位战士不听嚷嚷,不用我说事后洋仔准给我摆平,没有他的帮助,我管好那个班还真有点吃力。

洋仔很厚道,他的文化不算高,但他还喜欢写点东西,因为写文章是我的特长,他写好以后常常让我帮他改一改,在报纸上我还帮他发表过豆腐块小文章。他信任我,包括他写的情书也给我看。我总是认认真真的帮他改,好多情书都是出自我的手。他常常开玩笑的说:“浪家,我替你找的老婆,又来信了,回信写好一点啊!吹了我跟你没完!”……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有想到他退伍回去从普通办事员一直当到市长

崂山茶的清香和着久远的思绪,在两个老人的眼前迟迟不散,大海的涛声依旧,窗外的月光如故,忆起兵营的往事趣谈,两颗童心相对而笑……

我们在小港的日子是长长的,我们走过的兵路是坑坑洼洼的。在我的感觉中,虽然洋仔只比我仅早当一年兵,但好像是他在领着我这个来自农村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比肩同行。他用他的都市阅历,领着我跑遍青岛的每一个角落,让我接触到许多都市生活的故事;他用他的健壮体魄承担了保护我一个瘦小柔弱书生的责任。那年退伍临别时,他紧紧地抱着我说:“班长,以后我不能再帮你了!”说着哭成一团。

洋仔憨的可爱,憨的情真。我想这大概也是他退伍后能当上市长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回想当兵的日子,我好象欠他一份情。今日之会,知道洋仔在地方几十年,过得很潇洒,很风光,我打心眼里欣慰,为他高兴,为他祝福。

是啊! 苦旅人生若如初,何处话千秋;

莫道人心容易变,战友真情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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