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盛世?自古以来,就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被文人学士歌颂的盛世,有传说中的上古尧舜禹三代,周朝的成康,汉文景之治,唐贞观之治、开元盛世,清康乾盛世等朝。“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是多少文人士大夫的终生抱负。
那么,古人公认的盛世是怎样一个局面呢?《史记·平准书第八》记载:“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馀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这是汉兴七十余年“文景之治”的形象写照。杜甫写诗赞唐“开元之治”:“亿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实际上,黎民百姓的富裕和上述的要大大打个折扣。康熙皇帝说过:“比闻小民不知识蓄,一逢歉岁,率政流移。”就是说,百姓在盛世中的生活也不过是温饱而已,一遇灾年,立即返贫。
北宋年间,王安石和司马光有一段关于财富的精彩对白,可以帮助我们理解盛世的含义。安石曰:“且国用不足,非当世急务,所以不中者,以未得善理财者故也。”光曰:“善理财者,不过头会箕敛尔。”安石曰:“不然,善理财者,不加赋而国用足。”光曰:“天下安有此理?天下所生财货百物,不在民,则在官,彼设法夺民,其害乃甚于加赋。”
这段对话大意是说,天下财富是有一定数量的,不是藏在民间就是藏于官府。所以,历史上的盛世就是老百姓给国家贡献了非常丰厚的财富,自己留下的比平时稍微多了一些而已。
皇帝眼中的盛世,和庶民眼中的盛世有很大的区别。皇帝认为的盛世就是国泰民安,万邦来朝,马放南山,夜夜笙歌。庶民认为的盛世就是官慈赋薄徭轻,丰衣足食,没有战乱流离之苦。
经济发达,民生殷实,国强民富,还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盛世,真正的盛世是一种气象,除了经济上的指标外,还要有人文上的指标。在这个社会里,充盈着大度、宽容、自由的氛围,允许每一个公民葆有自己的个性,允许他们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不管这些声音当局者听来有些逆耳也能容忍。按照这个标准来衡量,中国历朝历代,大概只有唐朝才堪称盛世。
因为只有唐朝,李白才可以“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杜甫大胆写他的《新安吏》、《石壕吏》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李绅可以写“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以及“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这样的《悯农》诗。而清朝的文人是要为“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之类的诗句掉脑袋的。
没有个体生命的张扬,只有整齐划一的思想,只允许有一种声音,这种时代那怕富得象台湾人说的钱淹到脚脖子也称不上是盛世。当西方人高唱人文主义的赞歌时,我们康乾盛世的子民还跪在地上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呢!我们不能向统治者苛求民主,但他们连一点孟子提倡的民本思想都没有。这样的盛世是自我陶醉的盛世,是专制主义下的盛世。以专制主义维持下的盛世,表面上掩盖了社会矛盾,无形中延缓了前进的步伐,拉大了与西方国家的差距。
从中国历史上的盛世来说,时间最长的是康乾盛世:130年,其他的不过几十年。相对于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来说,乱世何其多,盛世何其少?原因很简单,人治下的盛世都是靠不住的,唐玄宗前期励精图治,轻徭薄赋,亲手开辟了开元盛世;后期怠于政事,安于享乐,任用奸佞,亲手断送掉了这一盛世。一个国家要富强起来如此不易,要它垮塌下来,只要一个昏君和几个小人便够了。
对于当今的盛世,我们不必看政府公布gdp的数字,不必听经济学家天花乱坠的解释,我们只要到工矿企业,到农村,到城市低保户家中,亲眼看看他们生活的状况,亲耳听听他们对现状的诉求,只有从他们嘴里说出“盛世”,才是真正的盛世。(2008·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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