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落日,茅店,风沙俱净。
大漠中居然会有客店?
不仅有,而且客人还很多。
而且店名还非常动听。
一品荷心。
四个娟秀的大字。
能起得如此高雅动听的店名,写得如此一手好字,那么它的主人一定是个高雅的人。
而且一定是个高雅的女人。
但这家客店所有的东西都是免费的。
免费的客店还算是客店吗?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琴音淙淙,踏歌声声,从店内飘出来,钻进一个人的耳朵。
谁?
令狐阿哥站在店门外,似被这欢乐所感,如痴如醉。
他看起来疲倦之极,满身尘土,腰间斜挎着一柄长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一张俊美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忧郁。
琴倒是把好琴哪,该是焦尾吧,自己筹巨资四处求购而不可得,想不到远在这大漠之地,竟遇到了它,传说它是皇家之物,怎么流落到了这里?人生际遇真是非常,自己家资万贯、富可敌国时,想得而不可得,如今一贫如洗,所有的朋友都离我而去,我却又意外地遇到了它,忆起往事,令狐阿哥深深地叹了口气。
琴住,歌顿。
店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眼前一亮,一个绿衣女郎款款走了出来,端的是惊艳照人,美得不可方物,似不沾人间半分烟火。
盈盈施礼,轻启玉唇:“琴弦无故自断,定有高人来访,果不其然,英雄店内请,我是店主荷心,我们店虽小,酒却有兰陵美酒,茶更有龙井香茗。”声音仿佛来自天籁,温柔婉转,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不舒服,使人不忍拒之。
高人?英雄?我还配这些称呼吗?令狐阿哥苦笑。
“止水儿,招呼客人啦!”
“来了,来了,姐姐就爱催人!”
止水儿?这个名字倒奇怪的紧哪!
正思忖间,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蹦蹦跳跳地从后堂走了出来,淡黄的衫子,墨绿的裙子,明目皓齿,也是人间少有的美。
“大哥哥,你走远路一定很渴了吧,我泡一壶龙井给你喝好不好?这儿就数我泡的茶好喝呢,姐姐也比不过我,是不是呀,姐姐?”
如此大漠,如此盛情,如此美人儿,谁忍拒之?
茶未入喉,唇齿间已盈满清香,果然好茶,多久没喝过这么好的茶了,已不记得了,那些只留在记忆里。
“客官,我抚琴给你听。”
十指纤纤轻抚,琴声铮铮响起,曲调高亢激昂,犹如金戈铁马,正是岳飞的满江红。
只觉胸中毫气干云,波涛汹涌,原先的沮丧、落拓之感荡然无存。
忍不住一声长啸,喝道:“如此好曲,岂能无剑舞以助兴?”拔剑起舞,如风起云涌。
待到最后一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琴声方绝,长剑脱手而出,“叮”的一声没入店中的长柱之中。
“好啊,好啊,琴弹得好,剑舞得也好!”止水儿拍手欢叫,将他们从痴醉中拉回。
荷心站了起来轻笑道:“让客人见笑了,止水儿,你陪客人说会话儿,我去给客人整饬酒菜。”说完,进后堂去了。
止水儿神秘地将令狐阿哥拉到一边,说道:“大哥哥,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一定猜不到的。”
令狐阿哥笑道:“你们是谁?我当然猜不到了,难不成你们是公主?”
止水儿睁大了圆圆的眼睛道:“你怎么知道的?你真聪明!”
令狐阿哥是更吃了一惊,随即释然,如此美的人儿,人间本就不该有,再加上那把焦尾琴,那她们必是公主无疑。
那她们为什么不避风沙千里迢迢地来到这大漠之地呢?
聪明的止水儿似乎看透了令狐阿哥的心思,说道:“这几年来,边塞战火不断,父皇忧心冲冲,吃不好,也睡不稳,做为女儿我们当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替父皇排忧解难,可惜我们生为女儿身,不能披战袍,征沙场!大漠深处战事正紧,于是我们就经父皇恩准在这里开了个小店,专门供应从这里投军而去的江湖英雄豪杰,今儿个早上上又有八位英雄投军去了。”
令狐阿哥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公主高大了许多了,相比之下,自己倒是渺小之极,平日里只知交狐朋狗友,逗鸟玩狗,挥霍无度,只落得如此下场,哪知道边疆战苦!堂堂须眉不比弱女子,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又有何用!是我该为国家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令狐阿哥霍然长立,略一拱手道:“止水儿小公主,请转告你姐姐,就说我去做我该做的事了,酒菜就不必了,等大军得胜之时,再用不迟!”话音未落,身影微晃,止水儿只觉眼前一花,那人已失所在。
止水儿叫道:“姐姐,姐姐,那人去了,他走得好快!”
荷心从后堂奔了出来,两人俏立在店外,遥望着那茫茫大漠深处。
在那里,战事正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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