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睛的牢骚

听及大约这样一句话:狡黠的小眼睛闪烁出智慧的光芒,而空洞的大眼睛却透漏着无知的浅薄·虽然平常听到这样的话,这种貌似哲人的道貌傲然之辈胡诌出的庸俗无聊,总会嗤之以鼻,一哂而过,甚至连分辨起真伪的一刻也不愿施舍·可如今,我生就了一双大眼睛,这句话便像一根软绵而坚硬的毡针,毫厘不差地刺中了胸中的柔弱处·心头不禁一凛,我开始反思自省·

一

我想做一个内敛沉默的人,向往着隐于世俗的一份宁静,然后不动声色地用双眼去管窥蠡测他人的百态生活,自己则在暗中或为之捶胸顿足地嚎啕哀恸,或为之呼天抢地的悲悯哀矜,或义愤填膺地连打带骂捶掇他一顿,或雀跃不已地兴奋快乐一番,这样我一个人的生活便会生动起来,充裕着多姿的斑斓,而我亦会为这样的宁馨缤纷而乐此不疲·可就为这样一双眼睛,差些毁溃了我的理想生活·

首先,我喜欢静静的呆坐着,双眼凝视着远处的一幅美艳诱人的明星,或者一座高耸云天的楼厦,抑或天空中一朵漂浮静待的白云,这样脑中时常沸腾的喧嚣便会渐渐安静下来,反璞归真成一个熟睡中乖巧的婴儿·可这双不争气的眼睛,由于茫然的空洞便经不起外物的鲜艳灼热而噤若寒蝉,不禁便要眨动一下,可这轻微的动作就足已把那酣睡的婴儿惊醒,紧接着嚎啕的哭叫再一次充肆了脑壳,挥之不去的喧嚣让我烦恼不已,痛苦万分,悲凄欲绝·

再者，春阳滟滟的下午,"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当和煦软绵的温暖氤氲在周身四遭,我便要用这双眼睛好好瞧瞧这派芊绵蓊郁的勃勃春光·可这娇气柔弱的眼睛啊,暖洋洋的微风吹拂过来,便禁受不住诱惑的熏染越发困倦起来······

更有甚者,就因为它们确实清秀绰约了一些,便招蜂引蝶,引得众女嫉余之凤眼兮,迫得吾将上下而求宁·可那秋桃一样圆润的双眼啊,再搭配上一对助纣为虐浓黑的蛾眉,更还有那丛为虎作伥长长的眼睫,这下好了,三人为虎,势向披靡,翻云覆雨,横行当世,远远地摆脱了那懦弱无能的中枢大脑的控制·于是乎,那些诸如秀目清眉,浓眉大眼,童真稚秀,黛眉凤眼的麻木而空洞，无知亦无趣形容词便雨点般铺天盖地砸将过来;而浸满了戏谑,被欲望与好奇洞穿了的眼神,偶尔瞥来旋即离开以示漠然,一如耸人煊赫的闪电,却都只是可怜又可笑的短暂·可雷鸣暴雨之后,我的生活一下子被浇成一片凄惶的狼籍,惊慌失措,局促不安·可当戴上一顶带有长长的前喙的鸭舌帽来躲避的时候,生活让我步履蹒跚,举步维艰·

作为一双眼睛,它们正逐渐被我否定其存在的意义。我烦闷过,痛悔过,甚至还萌生过挖掉它们的想法。哎!罢了罢了,愈是挑剔就愈觉得它一无是处,可这就想对待你不争气的孩子一样,只会徒留长长的无奈·

二

然而,它们也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这却恰恰延伸了黑格尔的足迹:存在既是合理的·呜呼,百年之前的人即能断定今日发生的事,这大约本身就是一种虚妄吧!

看看这双眼睛吧!姣好的双眼皮,宛如一弯晶莹暖亮的上弦月,精致的两条弧线横空划过,迸发的清辉洒下两道橘黄的美丽,而首尾接映处完美自然,柔和洒意,堪比水天接一的天工之作·清澈丹圆的瞳人,黑白分明恰到好处,又覆上匀薄的水镜,不雨而润，不饰多情,一汪深秋的绿潭便水落石出,便被勾勒出来：粼粼波光折出它的纯洁,蓊蕤的秋景映出它的深邃,潺潺溪水歌出它的童真,鸟雀啼鸣唱出它的快乐·而这长得过分的睫茸,恰如月宫嫦娥偎依着上弦月舞出的褶裙漫飞,又如西湖女子傍立于绿潭拨弄出的天籁谐音·真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朦雨亦奇”,其情其景,其声其容,真个是巧夺天工,浑然天成,天造地设,鬼斧神工······

是的,乍看上去分明就是在形容女子,而这双眼睛就恰有着女子般的清秀柔情·然而,在这个混乱的世风里,似乎愈是相貌清秀如女子的男子愈是受到女子的爱慕,当然我不会去批判匡扶这种混乱,因为这双眼睛着实帮我在这淌浑水里偿尽了甜头,可谓如鱼得水,如蜂遇花·圆润明澈的双眼,点缀上其余精致玲珑的四官,再装饰上玉树临风的颀长身姿,倜傥不羁的信步举止,大义凛然的侠骨柔肠,谈笑风生的诙谐风趣,还有天马行空的各种球计,行云流水的蹁跹舞姿……,这让我美美乎悠哉游哉,飘飘然羽化登仙的时候,突然间凌空一闪,一道闪电劈开苍穹迸射眼前·想必是惩罚我的大言不惭和夸大其辞吧,然而这到底让我想起了我容貌上的缺陷·

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一穴",我这个致命的瑕疵就是----黑·槁木般的枯灰,就像有时抽烟不小心遗在指间熏成的枯黄·然而而我不怪它,上帝给我开了那么多门,偶尔关上一间是再所难免的,更何况还有"黑是健康的本色"来让我聊以自慰呢·我埋怨的是其它的缺点,家境的贫寒,性格的怯懦,本性的虚荣······面对这具被无情剥尽弃之街头的丑陋的luo体,尴尬的窘迫逼得我一次次逃到夜里空旷的足球场上·面对畸形的上弦月和沉默的苍天,歇嘶里底的诘问一瞬间弥漫了这个世界:即生帅,和生穷?美貌注定让我浮夸放荡,而贫困又要让我沉默下去,爆发还是沉默,生还是死?　然而谁也不会回答的我的悲愤,恍惚间我看见哈姆雷特立在礁石上扭转过头:一个不成熟的男人知道怎样为了自己的理想去死,一个成熟的男人知道怎样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屈辱的活着·孟子老爷爷在天幕中也露出朦胧的微笑:天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黑"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指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厚积薄发方能一鸣惊人,哎!罢了罢了,我便只有沉默了·我忿忿的里离去,正如我忿忿的来,我蹬一蹬腿,不带走一点泥块……

好了好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它随风漫漶随烟遁形吧!　只留下寂静,来让我独自静静地"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三

言归正途,我是一个男生(想必都已清楚),当然也有着大多数男生共有的癖好——窈窕淑女,说白了就是色·可,怯懦的我面对心仪的女孩总是有色心而无色胆,只能远观却无以亵玩;而面对并非伊人的漂亮女孩心中难抑的欲望便会斗胆起色心,然而也只不过是几瞥轻浮的凝视,至多也就是擦肩而过时蜻蜓点水浮掠一下或者自习室里同坐一起时巧言胡诌一派理由,闲谈几句浅薄·仅有的这些于我便已足够,因为想要的只是空虚时的一次补填·而这时,这双美目就可以粉墨登场帮我一忙了·

套上皮囊,喷些着哩,背起书包,镜子里一连狡黠的满意便抖洒出来,接着撒欢一样奔向图书馆·是的,这双秀目我不能只顾着自己顾影自怜·作为一名正在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尤其作为一名积极分子,党和人民需要我发光发热的时候到了!在几多物色对比之后，我落定了我的位置·旁边的美眉举起清额,向右扭过,再向左扭来,于我顾盼一下然后一哂而过----这算是对一个陌生人的招呼·

在这样一个盛行孤独于冷漠的校园里,这样一个招呼已经算是不错的大方了·对发生的事,人们司空见惯，吝啬于投去的一瞥;对走来的人，人们熟视无睹,麻木于抬起的一眸·我已经习惯这样,而且为此欢欣,因为至少不用再去心不由衷的相遇敷衍了·然而,大学生吗,青春的骚动回让他们例外于帅男靓女,这就好,这就已让我满意而且得意·因为,我就是一靓男·

然后,我掏出笔,拿出制图作业,这才发现故意忘带了铅笔尺子·于是,我故作沉思了一下,却不想尼采突然冒了出来,这个疯子挥舞着胳膊腿向美眉疯道:小心,他一沉思,就立即准备好了一个谎言!这让我着实惶恐了一下,随之便被我们甩手仍掉·我左手指走轻灵,恰似灵蛇出洞,在她右胳膊上微微琢了一下:"同学，有铅笔和尺子吗?"

"有!"

"借用一下,谢谢!"

面对一个刚刚瞥去一眼就能断定的帅哥,她保持着女生普遍的矜持,老马识途翻寻笔袋的同时刻意修饰出自己的端庄妩媚优雅大方·看着她的样子,我开心而满意·这就好像一朵娇艳的花,三月的春风吹拂过来,争芳斗艳挥霍自己的美丽本就是她的权利和义务,春风怎么会怪罪鄙恶于她呢?看着她骚首弄姿顾盼流情,虽没有"披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淡柔情于俗内,负雅志以高云",但其"目秀眉清,唇红齿白,发挽乌云,指排削玉"以及"皓齿朱唇,香腮粉颈,葱指藕臂"还是尤让我叹为观止,沉醉不愿自拔的·当然·她眼角的余光也肯定觉察到了我的色相,不过女为悦己者容吗,这恰恰证明了她的美丽也满足了她的虚荣,也一样的乐得起所·这我很能理解,就像我借了橡皮后被她蜻蜓点水点了两下,心理的虚荣和兴奋就浮胀了好多·我把双眼睁得恰到好处,这样它便完美无缺展露了出来·我的双眼终于派上了用场----勾引,这不禁让我心头一凛,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好了,作完作业,将文具归还她并道声谢,可是我不忍心扬长而去丢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人,于是我又重新整理好心情和她攀谈起来······

结束,我不会要她电话,当然她更不会向我要起·然后,形同陌路不曾相识·这对我已足矣,就好像吃盒饭用一次性筷子一样,我想要的只是无聊空虚是一次视觉上的饕餮补添·每思及次,我就会陷入对自己无止境的可笑可怜中……

我不知道发这篇牢骚是为了什么，也许就是享受一下文字掉落出来带来的快感，或者就是为了发发牢骚，但它终究像一片冗杂凌乱的羽毛，浅薄无趣。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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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简介：投过一次稿，却终没发表。年过而冠，却依旧轻渺，便想给青春留下一些铭刻，还望成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