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梦里不知他是谁灵笔

发表于-2008年07月23日 早上9:40评论-1条

春日的山村之夜别样的静。一弯弦月挂在山头树梢。时不时响起几声小儿啼哭声,或者狗吠、猫叫、夜鹰声。蛙鼓虫鸣不紧不慢地在低凹处幽吟低咏。作为村民组代表,岳山那天参加村委扩大会议。会议涉及到修路占用土地的协调问题,涉及到如何将工程包到各村民组的问题。因为上面只负责雷管炸药钱。其他都要村里负责。扯到凌晨时分都还没有个统一,问题越扯越具体,越扯越不好扯。岳山不得不提前告退。岳山出门开会的时候就带上了锄头。因此,从支书家堂屋告退出来的岳山,扛着锄头,趁着淡淡的月色,就到村前不到两里远的山下去看田水。

稻谷焐发了芽后,撒到田里,虽然生了点须根,但还像刚出生的小孩儿,懒洋洋地躺在母亲的怀抱里,任你如何扶它都立不起身来。这时的秧苗最需要的是晒上一晒。在太阳温和的诱导下,一棵棵小小的秧苗,就会慢慢地苏醒过来,并且伸伸腰,眨巴着绿色的眼,三两天就会立起身来,站在舒适的嫩泥。头几天太阳好,岳山将田水放到田角自己挖的一个备用的蓄水坑里。晒了几天的秧田。秧苗真的像一群还不会排队却聚在一起昂头抬手伸腰的儿童,展现出一片向上的生机的希望。

这时,这一片希望,正需要一层明晃晃的水加以滋润。岳山虽然在开会,心里却挂念着自己的秧田。因为岳山白天就和人家讲好了的,今晚上由他堵水放田。岳山和人家商量堵水放田之事的时候,岳野正好挑着水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可正因为如此,一场诉诸于公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尴尬恩怨,便从这小山村的上空弥漫开去。

岳山与岳野是亲兄弟。都是在村里戴帽中学初中毕业。因家庭成份问题,其父母在长期的郁抑和贫病中生活着。有些瘦弱的母亲因此患上心脏病。而父亲,因为从小处在弥漫着煤烟味的家中,已患支气管炎多年。加上长期郁抑和操功,又患了肺结核。等到检查出来的时候,为时已晚。为此,岳山、岳野在他们二十来岁时,父母因病而先后离开了他们。十八男儿立父志,兄弟俩这个年龄是能吃会做的年龄,生存是没有问题的。但在父母去世前,两弟兄为了王芸妹,早就有点明争暗斗。岳野总是想方设法地去接触王芸妹。岳山却不声不响地另辟溪径。

岳山十七、八岁的时候,村里云洋老木匠,无论打造风簸也好,做桌椅板凳也好,做犁耙也好,他都在旁边静静地看。老木匠的一墨一线,一斧一锯,一推一刨,一锤一凿,都像弹奏着他的每一根心弦一样,让他陶醉,让他痴迷。岳山看时间长了,他的手有一种痒痒的感觉,总想试试。老木匠看出了他的心思,停下推刨,让他试试。可是,无论如何,他也推不出老木匠那波浪似翻滚的刨花来。于是,老木匠对他说,看慢容易做则难。岳山想,真的是这样。刨刀在老木匠的手上,那刀一靠上固定的木块,便在唰唰唰的声音,看到薄薄的条木花浪卷而出。听了老木匠看则容易做则难的话,他深深地感到,只看不做是学不到真本事的。于是就想买套木匠工具来试试。他的父亲叫他先借老木匠的工具来,做一张木犁看看。只要打来免强用得,都支持他。因为他家的犁辕裂开了一条小指宽的乡缝隙,犁板促损得薄了不少。早就想利用前年被台风吹翻根的那棵脚杆粗的弯弯楸树,请云洋老木匠打一张犁了。父亲早就看到他对木工活感兴趣,但就是不声不响地看他如何打算。因此,当岳山提出这一问题时,父亲笑着对他说出了久酿于心的话。果然,三天的时间,岳山按照家里那张老犁的模样,三划两比的,推推、砍砍、凿凿的,硬是打造出一张工艺差不多像老木匠一样的木犁来。乐得他父亲合不拢嘴地笑着说:“嗨,你小子还真有点能耐!”。岳山背有些驼的瘦弱的母亲也为此激动得泪花盈盈。

清明时节,岳山父亲卖了头肥猪,除了买头接槽猪来喂,给他母亲买一点救心丸之类的药外,他父亲全给他制了一套木匠工具。当然,他制这套工具,是得到老木匠的支持和指点的。制齐备那天,他激动得一夜难眠。因为和岳山同村又同学的王芸妹,那一对扑闪、扑闪的会说话的眼睛,总是让他难忘。

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每当入秋季节,岳山家大花红树上缀满又青又红的果子时,岳山和岳野都会爬上树去,摘些装在书包里背着去上学。两弟兄谁也舍不得吃。直到走到王芸妹家背后喊王芸妹一起去读书的路上,兄弟俩,你一把、我一把地朝王芸妹面前塞去。以致王芸妹不得不将一只手放在胸前捧着,另一只手慢慢地抓装进书包里。与此同时,王芸妹总是甜甜地笑着,露出两排雪白的小米牙,常说她吃不了那么多,不要了,不要了。但边说边一个不落地揣入自己的书包中。两只天真得如朝露般的眼睛里,闪着一种懵懂的幸福。由于兄弟俩个子、长相、声音、穿着都差不多。要不是岳山、岳野各有一边脸要小一些的话,别人是难以一眼分辨出他们来的。王芸妹起初都有点模糊。后来她发现岳野右耳门上有一个比黄豆还小一点的小肉瘤,才准确地分辨出他兄弟俩。

从同学时代开始,王芸妹好像对岳山、岳野都有好感。随着年龄的增长,三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心事。王芸妹觉得这两兄弟都眉青目秀的,都对她好,不知选谁。岳山、岳野也觉得这个王芸妹,一颦一笑之情,对他两弟兄简直就是平分秋色。为此,岳山、岳野也暗自感到苦恼。看到在山间清纯岁月里,出落得越来越如带露荷花的王芸妹,两弟兄慢慢地开始为争风吃醋动起脑筋来。那情窦初开的时节,岳山、岳野,哪个都不想割草,而喜欢掏猪菜。因为掏猪菜便可去约王芸妹一起去,便可以和王芸妹说话,便可以看见王芸妹笑,便可以从王芸寻闪着磁性的目光里,感到心里甜蜜的跳动。便可以让时光,像动人的歌声一样飞动。便可以让梦像彩霞一样静静地闪灼甜蜜。可是,父母偏偏叫他俩一个割草,一个掏猪菜。十五、六岁的人,在农村就得听从父母的安排。父母还以为他俩是拈轻怕重的原故,所以来了个平衡:今天岳山割草,岳野掏猪菜;明天反过来。循环往复。俩人又不好说出内心的密秘,也只好听从父母的安排。可是,这样一来,两弟兄分别割草时,常常爱发生镰刀误伤自己的情况。父亲曾为此教他们在割草时如何注意。可次数多了,作为父亲的,也觉得真是怪事。不知他两兄弟为什么同样的错误,总是一犯再犯?连王芸妹都觉得奇怪,今天看到这个的手被包了起来,明天又看到那个的手被包了起来。还笑他两兄弟,不仅人长得像,就连镰刀割破手的情况都差不多。

王芸妹不知道,岳山、岳野只要有机会,两弟兄都争着讨好王芸妹。可哪个出的招数都差不多。王芸妹乐得在其中得好处。其实,王芸妹从情窦初开时起,她的心思总是在两兄弟之间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

因此,为了争个高下,岳山静下心来想,如果能学得一门技术,比兄弟岳野强,就有可能得到王芸妹一心一意的爱。想来想去,岳山决定学木工。因此,一有空,有哪家做木工,他就去看,就去观察。甚至帮一点小忙。年长日久,老木匠云洋在做木工时,要是没见到岳山,还会有点若有所失的心神不定。因为拉墨线也好,递方板也吧,岳山不用请,有着一种起眼动眉毛的机灵。为此,云洋老木匠曾问岳山想不想学?岳山一听,心头一股春气窜起。急忙说:“我就是抽闲等空地来看看你,哪样咋做,看学得会学不会的。如果大爷爷能教我,我咋会不学?”云洋老木匠说,学木工并不难,只要能量会算,学会熟稔地使用大大小小的工具,就能做。为此,木匠划好榫头,就指导岳山帮打眼子。固定好方板,就指导岳山如何巧夺天工用手劲推刨。岳山跟前赶后,乐得屁颠屁颠的。木匠也为此感到欣慰。他说他一大一小,两个儿子,一个宁愿盘韭黄、大蒜卖,一个宁可推豆腐挑着走村窜寨地买,都不愿学木匠。说是老木匠做了大半生的木工,有的做了几年,工钱都没有得到。一年半载能付清工钱的,哪就不错。不如做些现兑现的来得快。而老木匠并不在意这些。在他看来,每看着一块、一块的七长八短的木板在自己手中变成一件件完美的木制品,就会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欣慰,就会有一种成就感。因此,老木匠希望他的手艺能家传的愿望落空后,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让他觉得若有所失。

岳山主动投师让他很高兴。岳山为老木匠打下手的事,其父也有所耳闻。有人挑拨其父说:“放你家小山去白帮人家的忙搞哪样?把他管紧点的话,草都要帮你多割两把!”岳山父亲笑道:“只要他爱去学,这个不是哪样坏事!你喊他回来,做哪样都心不在蔫的,还爱做出事来!”

通过一段时间,岳山觉得自己多少码得到一些了,就准备制一套木工用具。老木匠对岳山说,如果钱不够,他可以借给岳山。岳山说他要和他的父亲商量一下再说。老木匠说这也是。有人笑岳山说:“你从来没有单独做过啥,你忙买哪样工具?”岳山说:“正因为没有单独做过才买来学。哪样不是人学的?”于是人们都说岳山将来肯定比岳野有出息。在父亲的支持下买来了一套木用工具后,先给家里打了一张犁。接着岳山打桌凳卖、打犁卖。反正觉得市场上什么好卖他就打什么卖。岳山在农活上,按照节气,该做什么做什么,很少担误。这样一来,家里的日子便开始有所滋润起来。

岳野却不同。家里的事拈轻怕重,成天就想到如何去找王芸妹玩。岳野看到哥哥岳山把心思放在木工手艺上,心里很高兴。因为这样一来,再没有谁和他争夺王芸妹的心了。他想,王芸妹本来就对他有好感,要是他能单独地和她相处,日久生情,他肯定要比他哥哥岳山捷足先蹬!这时的岳山,当然没有放弃对王芸妹的心思。但岳山对王芸妹,喜欢自然条件下的相处。因为年纪渐长,他不能让村里人看出他两弟兄同时追一个女人的笑话。岳山想,如果王芸妹经不住岳野三天两头地死缠硬磨,和岳野成就的婚姻,那也是肥水不落外人田。如果王芸是个有心人,能看出他一心一意学木匠的目的,不仅是为了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一下家庭环境,让父母少操点心。而且,在潜意识里,也是为了让王芸妹能看到他比他的弟弟岳野强的一面,从而圆他婚姻之梦。如果王芸妹真的能意识到岳山的一片苦心,明确寻偶方向,岳山自然乐意投桃报李。

但不管村里人怎么议论,王芸妹就是王芸妹。对于岳野,她总是一副笑脸,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距离。岳野呢,只要能想方设法与王芸寻在一起,看她笑笑,听她说说话,或者扭扭屁股撒撒娇,似乎都会给岳野带来一种品之不尽的回味。岳野不少无聊的日子就在这回味中滑过。

山村虽然贫困,但山里的岁月清波粼粼。王芸妹在这清波粼粼的岁月里,如鞭蓉出水,似荷花带露,那充满青春的貌相和棱角分明的身材,越来越让小伙子们心跳如鼓。越来越燎人心怀的王芸妹,像在追着她姐姐早日出嫁似的,让她姐在家里有些心神不安。好在她的姐姐已有了婆家,并且也议定了婚期。她的父亲正准备请人给她的姐姐打嫁妆。恰巧这时老木匠犯风湿,手脚不便。谁都觉得老木匠可靠想请老木匠。几十年来,老木匠做的嫁妆,虽然笨重点,但经久耐用。可是,当老木匠动不了的时候,人们当然就会想起岳山。而还未单独出道的岳山,正需要这种机会。虽然岳山听说老木匠病后,还为老木匠找了些风湿药,并买了两斤糖一起送过去说:“大爷爷,你要尽快地好起来,人家还急着等你打嫁妆呢!”老木匠对岳山说:“如果有人请到,我就推荐你!我晓得你心灵手巧,肯定能做好!”岳山说他最怕哪一点不注意,帮人家做出问题来。即使人家不讲,自己也过意不去。老木匠一听,笑着说:“能有这样的想法,你就能做得比我好!”

给王芸妹姐打嫁妆的事还是如期落到岳山头上。一张四柱双人床,一层立柜,一张八仙桌,四条板凳,一张三屉桌,一层碗柜。岳山接到清单后,算了一下,告诉王芸妹家,需要准备多少枋,多少板,多少漆。王家准备好以后,岳山每天一大清早就去做。先把毛料下堆放起。然后,推刨、凿眼、打光、上漆等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父母允许下,自己挖折耳根卖,养鸡喂鹅的王芸妹,看到岳山一手熟练的木工手艺,都觉得惊奇。因为岳山做这样的活不到一年的时间,居然看上去比老木匠还要轻车熟路。二十天不到,这全套的嫁妆就像春天里疯长的花木一样,以崭新的面貌,魔术般呈现在王家面前。

可是,有人却笑岳山太蠢!说他做这么快搞哪样,反正是做天工,这一桩活计,做个把月人家不得哪个会讲哪样,钱也多得了。即使要让也得个人情。更何况,他这样一来,就会得罪老木匠。因为老木匠无论帮哪家做,一大早上才去,而且做一小气后,从后腰间掏出那根黑里带黄的烟杆,歇下来,慢条斯理地巴哒、巴哒地抽了起来,呛人的叶子烟,一口、一口地冒出来,那烟云遮雾绕笼罩在头上,恋恋不舍地不想散去。直到面前烟口水成塘,老木匠才悠悠地起身,把手关节捏得噼啪响。接着张扬地伸一伸,再慢慢地进入操作状态。要是这桩活计在老木匠手头,至少也得一个月时间。王家要多开十几天的工钱。

结算的时候,王芸妹父亲脸上,喜笑颜开地对岳山说:“讲来不怕你家云洋大爷爷多心,你打的嫁妆虽然和他的一样结实耐用,但既节省了材料,看上中又轻巧得多。再说,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做出来了,实在不简单!”王芸妹的伯伯说:“小山这小伙太实在,心眼好,不得那样私心,以后哪个找到他,过日子是把好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芸妹这时暗暗地把眼光调到岳山身上。对岳野的套近,越来越觉得心烦。经过一番对比,她认为岳野确实不如岳山可靠。但是,岳山却对岳野说,如果他真心喜欢王芸妹,就直接对她讲,她要是同意,该陪坐陪坐,该怎样就怎样。岳野说,王芸妹对他有点不冷不热的,反而觉得对岳山还要有意思点。说这话时的岳野,轻咬着牙,有点恨恨平平的意思。岳山说,强扭的瓜不甜,最好要尊重王芸妹的意思。要不然的话,即便勉强做一家,三天两头吵的,日子也不好过。为此,岳野也只好叹气。岳山见岳野叹气,就说光叹气解决不了问题,还是自己想办法学点手艺也好,多养些鸡鸭也好。反正要找点头路做,只要做出样子来,找个媳妇是不愁的。岳野晓得他哥哥有这点手艺比他强,说的话听起来也有些份量。就是伸头怕痒的,不知做啥好。

就在这时,他们的母亲因为长期的心脏病突然恶化而去世。

送走了母亲,头发花白的父亲像丢了魂一样,显得木纳而憔悴。兄弟俩沉浸在往事的痛苦之中,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成天闷着头,很少主动与人说话。整个家庭好像突然之间笼罩在空旷的寂静中,少了一种应有的生命气息。直到春天来临,房前屋后的树枝上,新绿绽放,鸟雀欢鸣。桃李花开,溪涧水流。这栋三开间的石墙立柱石板房里,才有一点春天的气息。

然而,父亲的咳嗽声,在这开春的李节里,在不知不觉悟中开始升级。岳山、岳野知道,父亲幼孤,其祖母苦守一生,操劳半世。又不幸死于三年困难时期。好在其父那时已成年。岳山的父亲在偏僻的山村过着清苦的日子,可凭借勤劳节俭的品质,日子虽然清苦,却也过得有滋有味。特别是土地下放后,种葁种蒜种韭黄卖,养鸡养猪,养年养马的,成天忙碌得让人伸大母指。虽然如此,生活上却很简单。红豆、酸菜、洋芋、霉豆腐之类,吃得很随便,只要能吃饱就行。因为他知道,找人提亲也好,今后成家也吧,总得有所积蓄。亲靠亲、戚靠戚。父亲是经他出嫁在河那边的表姐介绍和母亲成婚的。于是才有了岳山、岳野两弟兄。生了他两兄弟后,母亲心脏律动异常,医生建议夫妻要采取措施,不能再要孩子,否则将加速成其生命脉的终结。为此,两面三刀老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请教过医生。父亲为此对母亲说,有了岳山、岳野两个儿子也够想的了。可虽然如此,母亲还是未能等到岳山、岳野结婚生子的一天。就连父亲都没有福气等到这天。在乡卫生院,医生对岳山父亲的病,是凭经验判断治疗的。说是肺炎。输个把星期的药液好了些,其父亲便急着往回赶,总是心疼住下去,会增加岳山、岳野的负担,影响他们今后成家。再后来,父亲干脆拒绝住院。直到咳嗽得一晚到亮都难入眠,脚底发热发烫,痰里带血,父亲还是从节药考虑,坚持煎熬民间中草药服用。可这药汁喝来喝去,不但不见效果,反而病情还有所加重。这时两兄弟才不得不违背父亲的意愿,强行送到地区医院去看。经过检查,医生说,要是早送几个月,可能还有救。说这种病是一种富贵病,早发现,早治疗,生活上营养跟得上,每天至少能保证两个鸡蛋,二两以上的肉,喝一点奶粉之类的东西,几个月就能见好转。但这种肺结核,到了晚期,治疗难度大,花费也大,而且效果并不理想。也就是说,对这样的病,医院不敢打包票。但起码能延缓一下病人的生命。可是,这几年,家里多少有点钱,都拿请人砌厢房的牛圈了,工钱都还有些未付完。虽然还有牲口可卖,但一提到,父亲无论如何也不准卖。送父关进医院来,还是四处借贷,凑得两百多块钱。在老父的再三催促下,坚持输了几天液,买了些药和罐头食品,弟兄两个,在萧瑟的秋风中,又将老父送回家来,一日三餐地侍奉着,默默在陪伴地父亲走完他生命的最后历程。

就这样,岳山、岳野的父亲很快离开人世。

无论谁家父母去世,村里人都会按固定的分子送来钱米。因为他们早年就邀约了个“老人会”。谁家父母老人去逝,每户五十斤粮(二十斤米,三十斤苞谷)、十块钱。并且大家都很齐心地上前帮忙,直到把人送上山,入土为安,方各自散去。

父亲去世前,家中还喂有两头一百五、六十斤重的猪。岳山与岳野商量,拿一头卖了,随便一点,买了一个棺木。留一头为父亲办后事。

父亲去世后,把人停放好,岳山就先请了个阴阳先生来看为他父亲看地。先生点到一处地后,说了很多好处,就是有一点不足:左山低,右山高。先生说这样的山势,对做兄弟的不大好。而且,这样的山势,主阴盛阳衰。也就是说,岳家两弟兄今在家政上基本上是妻子说了算。对这一点岳山到无所谓,就是怕因此亏待了兄弟,让别人说他做大哥的居心不良。所以,想请先生另外找。但先生是,除了这点金、木、水、火、土摆布,没有比这周正的。而且,也难找这样有气势的后撑。更何况,前面河水弧形式的包围着。还有笔案之山,更有莲花似的一座秀峰突起于更前方。郁抑的岳野对岳山说,在他看来,不要考虑得太多,就那点好。于是,他们的父亲安葬的地点就这样定下来了。并且,经过几天几夜的道场和迎来送往的忙碌,岳山的父亲很快就入土为安。

可是,有一个人,那天晚上,在大多数人都散去了,他还留在岳家。这个人就是王芸妹。王芸妹通过岳山为她姐姐打嫁妆的事,再听听乡亲父老对岳山的称赞,再看看岳山在家头的被其父器重的眼光,王芸妹已在心中暗自将岳山作为自己未来的依托了。是呀,一样的弟兄,往往会因为各自的能力不同,在社会上的评价高低不同,对家庭贡献大小的不同,在父辈的心目的地位也就不同。虽然说父母对子女嘴上说一视同仁,实际上,在心目中,关注谁,倚重谁,都会随着子女的成长,慢慢的显现出来。父亲在去世前的个把月,意识到自己不久于人世。就对岳山、岳野讲,如果他有一天归去,两弟兄一定要商量好把事情办妥,不要让父老乡亲笑话。同时还单独对岳山说:“虽然你们年龄一样,但你始终是老大,而且你会看事得多,我这身体我晓得。我走后,如果你成了家,最好请族中几个老人上前,把家分了,两弟兄各奔前程。要不,你兄弟难得改变偷懒的毛病。你千万要记住。”听了这话,岳山不断地点头的同时,心一阵、一阵的紧,泪水有些抑制不住地溢了出来。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可父亲说去就去了。看着静静地躺在堂屋中间门板上隔着一层白纸的父亲,岳山觉得心里酸酸的,眼睛里也有一种酸酸的东西不停地想往外涌。

作为长子,老父停在堂屋里,请了几个道人,办了几天几夜的灵,岳山硬是硬撑着几天几夜没合眼。所谓有事找大哥,有风吹大坡。有岳山出面,又请了内管、外管,靠着父老乡亲,丧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岳野偷着躲着的,还会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岳山几天几夜熬得满眼血丝,熬得一脸疲惫,熬得昏昏沉沉。看着岳山心神憔悴的样子,人们都从内心觉得岳山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当帮忙的人逐渐散去,王芸妹不忍心让岳山再累下去。所以,不但主动留下来,而且还请了好几个姊妹帮着收拴残局。并催岳山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不赶紧休息一下,会累垮的。并说剩下的事就交给她们。岳山说那好,几天来真的差点累垮,他就拜托她们了,他真的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了。说着,三下五除二地扒了两碗饭,就去睡了。这一觉,让他睡得山崩地裂都不会醒。本想第二天请村里帮忙的来把剩下的饭菜吃了,可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好在他临睡前和王芸妹交待过,请她们第二天十点钟前到他家帮忙。同时他也给岳野讲过他的打算。叫岳野到时候喊他。可几天几夜,岳野虽然得睡过,但还是没有睡足,所以也睡过了头。

再说那晚,王芸妹带着四、五个人帮收拾得差不多后,就回去休息了。第二天,当岳山醒来的时候,王芸妹不但已带着一伙人帮忙把饭菜做好摆事实上了桌,而且还主动安排人把该请的人都请来了。岳山看到这场面,仿佛自己像是一个有着非常能干的妻室的人一样,只要有个交待,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因此有说不出的感动。从此以后,岳山和王芸妹便成了有心相向的一对。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说岳山和王芸妹如何热恋,如何步入婚姻的殿堂。也不说岳野如何为得不到王芸妹而闷闷不乐。就说岳山、岳野父亲去世的第二年冬,岳山和王芸妹有情人终成眷属。接着,春节之后不久,两弟兄就按其父遗嘱分了家。岳山作为大哥,秧田都主动要远一点的那块。尽量让他兄弟分得强一点,做出个大哥的样子,以免他人说闲话。好在三间房子,除中间堂皇屋共用外,一人一间。只是只有一个牛圈,一头牛,不好分。族中老人提出,一个要一样。岳山当然要仅岳野先要。岳野觉得要建个牛圈不容易,特别像他家这种石山的牛圈,要是现建,卖这头牛来也建不好。更何况,这上面以后还可以建厢房。于是,岳野就说他要牛圈。岳山说行,那他的牛要暂时借岳野的牛圈关住,待他另建好后再说。至于粮食、物件之类,也很快分定。

说起分家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其父有遗嘱。更重要的是,自从王芸妹过门后,岳野的眼睛总是偷着躲着地朝王芸妹看。目光里充满着一种幽怨的渴慕。可以说,岳野晚上做梦可能都是拥着王芸妹在神魂颠倒中醒来的。从岳野床上的斑斑点点可想而知,当他在神魂颠倒中醒来的时候,冰冷的梦遗,不知让他产生过多少感慨。他恨他曾经心爱的人,为什么偏偏成为自己的嫂嫂?他想,要不是王芸妹当初对他两兄弟不分彼此的态度,也许他会早一点另有其人。可是,当着岳山的面,岳野显得有些对哥嫂敬畏似的拘谨。一副老实本份的样子。

分家之后,下是播撒稻种的时节。家家房房都按照节气,抓紧将稻种发芽,以便播撒。岳野知道那晚岳山要去堵水放秧田。岳野也曾经去做过这事。他知道,那一小股山岩中流出来的水,要把那块田参好,少说也得两三个小时。因此,岳山那天晚上一直暗中注意岳山……

王芸妹睡得梦冲冲的时候,岳山上床来。这个岳山也真是,一上床,摸了两把,便心急火燎地想来一场急风骤雨。王芸妹有些怨气,还不耐烦对岳山说:“你是没得吃过?做得这样饿!我看你着得住好大一会!”岳山在黑暗中嘿嘿地轻笑着,不说一免话,只管埋头干活。事毕,深深地哇了一声,仿佛是人生第一次如此快意。这时候听到外面似乎有什么动静。岳山生怕有人在这深更半夜打他家牛的主意。于是,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不一会又折身回来,侧身上床,紧挨着王芸妹。体温气息的传递,像电一样,很快又让岳山性起,搬过王芸妹的身子,对着她的嘴巴亲了起来。那手又不自觉地往下游去。王芸妹知道他又想那个,心头就更不耐烦了。于是说:“你这个人真的是被鬼找到了,咋会这样饿?才搞了好大一会,这刚又想搞?”男人突然跳了起来,一把纠信王芸寻的内衣,用力一拉,将王芸妹拉坐起来吼道:“怕你才真是被鬼找到!你讲点清楚点,我刚才哪一会搞过?”王芸妹也急了:“啊!真的不是你?哪会是哪个?”岳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骂道:“狗日的倒二婆娘,被人家搞了还不晓得是那个?”王芸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子人泼了一身大粪似的,心里非常难受地大哭起来:“天啦,咋会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你,这叫我咋做人吗?”

这半夜三更的,两口子吵闹声,难免吵醒隔壁邻居。被吵醒的隔壁邻居静心仔细一听,有的听得笑起来,在心里猜得八九不离十。

那时,人们的观念还很保守,发生这样的事,让岳山心里比吞了个苍蝇还难受。总想搞个水落石出。在他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身材、个头和他差不多的爱听房的光棒汉。岳山想,凭他兄弟的情份和岳野平时的表现,不会是岳野干的好事。因此,天还没亮,就到区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的听岳山说了个大致,禁不住想笑,但还是忍了。因此,接案后,决定先调查王芸妹,看能不能从她那点得到什么线索。可是,当派出所的找到王芸妹,问她那晚第一次与人发生关系的时候,那人的动作与岳山究竟有什么不同?王芸妹没想一想就说:“哎呀,有哪样不同?反正哪个还不是这么一回事。我睡得梦冲冲的,一上床来一会,他就那个,我咋得他是哪个?”王芸妹的话,让派出所的哭笑不得。

可是,为这事,岳山心里非常难受,在家里砸天掼地的。王芸妹也觉得做了这蹊跷的事,对不住岳山。可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错。岳山要求派出所的帮查个水落石出,逮捕那个偷偷占王芸妹便宜的人。派出所的为此对岳山讲,只有提取残留的精子,采取dna鉴定技术来查一查试瞧。于是,王芸妹提供残精遗物供公安局的提取去鉴定。

据说这dna只要鉴定出来,是哪个干的好事,一查证就逃不了。这样一来,就让一个人心里抓慌。坐也不是,睡也不是,站也不是。本来,这人知道头天晚上,岳山与王芸妹已云雨得死去活来的。他觉得,岳山与王芸妹那晚不会再有事的,只要王芸妹不讲,他就白占了便宜。哪晓得岳山累了半夜,居然还有那兴致。于是便露了马脚。因此,这人事发后,内心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龟缩在自己的屋中。

第三天中午,当岳山想到自己气得连牛都忘了放,也忘了喂的时候,牛圈头已空空如也。他才想起问问岳野。可不知何时,他的岳野兄弟,连点气息都找不到了。

岳山冷静下来,在心里骂着自己为什么这样蠢?只有孪生兄弟做这样的事,王芸妹才难以觉察呀!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面前显得有些拘谨的兄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虽然岳山对这事耿耿于怀,很长时间里把王芸妹凉在一边。但好在王芸妹是先孕后发生的事。孩子还是岳山的血脉。

随着岳野的出走,事情的真相不言而喻。派出所的对此事也不了了之。

本文已被编辑[牛尾帚]于2008-7-23 10:21:17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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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牛尾帚点评:

生活气息浓郁,人的善恶表现嘚淋漓,只是铺展太开,笔力不够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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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笔-评论

谢谢牛尾帚点评并提出中奶意见。at:2008年07月23日 下午5: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