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启。

在一条狭长的乡间小路上，一辆红色的奥托车疯狂般地奔驶，后面卷起一条浮现在空中的黄色土龙。一条黑色的驴子拉着一辆架子车，受惊之后没方向地乱跑，车子上的人急得用力拽着缰绳，一边吁吁地叫。驴子咴咴地叫唤，歪着脖子不听主人的指令。路上的个别行人也被罩在尘土之中，抬起手臂挡住脸，眼睛还专注地在尘土中寻找已经过去的车子和里边坐着的有钱的人，脸上充满了忿恨。

在村子中央的一道小桥头上，有一家个体小卖铺。主人是村子里有名的巧嘴女人，什么话到她的嘴里就有了不同的味道。这里也是这个村子里的闲人们聚集议事的地方，下从鸡毛蒜皮，上至天文地理，无所不谈。这里也是一村传播新闻的中心地带。这时人们看见从远处来了一辆小车，惊讶地望着车门，看究竟是谁从车子里下来呢。

二楞子手提两个包子从车门钻出来，走向小卖铺，再给家里买点东西，看着手中的两个包子，似乎觉得东西太少了。

红色的小车“呼”地一声跑去了。

他笑眯眯地和人们招呼问候，并给男人们每人发了一支香烟。他的肚子更加肥胖了，腰里还挂着一台很大的手机。人们都说二楞子又胖了许多，头越大了，腰越粗了，一看二楞就发大财了呀！

小卖铺的女人殷情地和二楞子说：回来罢好长时间了吧，你老婆没准又找下了男人啦，快点买上东西回去哄哄她呀，女人家都爱东西的，一见男人买了这么多的东西，也就不恼人了，不然你会没老婆的呢。

其他人都在议论着二楞，有的说他这几年在外面发了财，又找到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女人，要比杏花要好看多了，那是人家二楞的本事嘛；有的说他挣了几个臭钱就和其他的烂女人鬼混，真是羞他祖宗的经啊；有的说要是二楞真的发了财的话，把他家的儿子也带出去挣点钱娶媳妇呀。说话的人不敢说得太高，怕二楞听见又引起麻烦的。

其实，二楞都听见了，但他什么也没说，心想自己本来就是他们说的那样嘛，还怕别人说吗？他只是笑着面对村里的父老乡亲的，然后就提起几个包子朝着一条陡坡上去了。

一线三孔空洞的小院子内，一中年妇女正扫着院子，热得满头大汗，不时地擦把脸上的汗水。门前的石板台子上坐着一个女孩，专心致志地看书，有时还念几句英语的。那女人连头也没回问她的女儿：小婧，你不是说你的同学今天要来咱家玩吗？

小婧：打电话时说要来的，可她们的说话也没准的，一时一个样子，爱来就来，不来就拉倒吧？

杏花：我还盼望着她们呢！你看妈把院子扫得多干净，可以在上面擀面了。

小婧：妈妈，您不是盼望爸爸回来吧？我昨天晚上都梦见我爸了！

杏花：你梦见了他？他梦见了你没有嘛？

小婧突然发现爸爸站在大门上，手里拎了那么多的东西，高兴得一跃就跳起来，跑向爸爸，喊道：爸爸真的回来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呀！

她把二楞手里的东西全移到自己手里，举起来让给妈妈看，对着妈妈说：看我的梦灵不灵嘛？

女人几乎没有一点反应，她早就感觉到小婧的爸爸在外面花心了，又找到一个女人了，也听到村子里的一些人说过，说他们亲眼见过他手拉着一个城里女人的手逛商店呢。因此，在她心里早已没有了自己男人的概念了，回不回来都可以啊，小婧怕自己没有爸爸，可她就不怕没有男人的。

机敏的小婧发现妈妈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高兴，想她是不是在爸爸临走时吵架了，突然一见面也觉得不好意思。

女人照例在认真地扫她的院子，好像男人本来就在家里时一样。

小婧在包子里取了点吃的，给他爸爸说她出去一下了，又来到妈妈旁边，笑着看了看妈妈，并对妈妈说：我走了，你们就可以说说心里话了，别不好意思嘛。这么时间了，彼此的矛盾早就没有了嘛。

杏花说：我什么都明白，那你出去玩吧？

小婧奔奔跳跳地跑出去了。

女人扫完了院子，坐在小婧刚才坐得那个石板上，擦着汗水，愁眉苦脸的，想着很多的事情，有时不免唉叹几声。

二楞子从屋子里出来，站在门前，看着面前的这个没有一点女人味的女人，越看越觉得她难看了，简直不能和那个可爱的英子相比啊！身体胖得就像一只铁桶一样，上上下下都是一样的粗细，那张脸呀就像一张抹布，他再都不想看她一眼了，想着如何开口和她说离婚的事。这回他就是回来和她办离婚手续的，英子下了“逐客令”，再不去办理离婚手续，她就走人！他烦躁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知道怎样向她说，很着急，一个劲儿地抽烟，最怕女儿又很快就回来，如果能说成的话，他马上就要离去的。他反复地看着手表，说：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啊？

女人又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好像把心里积压的痛苦一下子全擦掉似的，变得轻松愉快了许多，看他难以说出口的样子，她主动说：二楞子，你在外当了小包工头儿，腰里有了几个钱就显摆，老拿城里的女人跟自己的老婆比较，就越看越不顺眼？

二楞凑过来，脸上装满了虚假的笑，没想到老婆早知道了他想得什么了，这要比他主动说出口好多了，觉得老师太理解他了。

他仍然笑嘻嘻的说：你什么都知道了？

杏花：你是什么人，我怎么就不知道了？你以为我当你的老婆就白当了？

二楞：当然不是白当了。

杏花：二楞，我明白你的心思，你如今成了包要头了，周围有了年轻漂亮的女人了，我是什么玩意啊？

二楞子一下懵懂了，想不到她竟然会用这些话来为难自己的，莫非她也有了相好的男人了，怪不得桥头上的那些人说那些话的。他又蹲在女人面前，对他说：那咱们就分开算了吧？

杏花：你早就和我们分开了，真是先宰后奏的，那好吧，你说离就离，我有手有脚，能吃能睡，什么活都能干，谁离了谁还不是过，离婚可以，不过得等女儿高考结束，到时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二楞：那先不要给小婧说我们要离婚的，这样会影响娃娃的学习的。

二楞没想到葵花这么爽快就同意离婚，反而觉得有些对不住葵花，从西装的里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沓钞标，递给女人，就说：家里的屋子和这5万元钱都留给你和咱女儿，作为对你的补偿。

其实这些钱是二楞这几年偷偷在外存了十几万元私房钱，那个小女人不知道的。

杏花：你的钱我一分不要，什么时候你需要用，来拿就是了，我给你存着。我栽桑养蚕，喂猪喂羊能养活自己和女儿。

二楞只好悻悻地走了，只好灰溜溜地回城里找那个相好的女人。直想了一路，自言自语：原以为杏花花要寻死觅活喝药水上吊跳河的，菜花越是这样，我越是心虚啊！

城里的一栋旧楼的楼梯上，二楞心意沉沉地往上爬，心里还紧张着，好像家里的那个女人或者是女儿跟在后头偷偷的窥视他的踪迹哩，不由地往下面看看。后面跟着一个漂亮的邻居女人，手里提着一个装衣服的塑料袋子，袋子上印着一个电影明星穿一套高级的西装，里面装着的也是一套高档衣服，知道她又给自己的男人买衣服了，羡慕地说：你老公好福气啊！

邻居女人举目看了他一眼：我倒羡慕你呐！然后就冷冷地笑了，流露出一种嘲弄人的目光。

二楞不舒服地叹了口气，就继续爬他的楼梯，一会儿站在房门前按门铃。

里边的女人开门了，一见面就变了脸，把他挡在门外，动声动气地说：今天上哪里了，不交待清楚就别进门。

城里的女人长得好看，白嫩嫩的瓜子脸，高挑挑的杨柳腰，二楞一看见她就丢了魂似的死盯住她了，不想离开她了。可城里女人除了长得好看什么也不会，只会一个劲地向二楞伸手要钱买首饰买化妆品买衣服。二楞就有些不高兴，可他实在喜欢城里女人，女人在他眼中比仙女长得还漂亮。

他用力推着城里女人进了门，气得那女人一赌气不理他了，独自一人回卧室睡觉去了，竟然把门都关住了。二楞在外面敲门，求她让他进来再告诉她实话。

城里女人在里边说：你说清楚今天上哪儿去了？打手机就是无法接通，怎么回事嘛？

二楞：我回去和那女人商量离婚的事了嘛。

城里女人：商量的怎样了？如果还说不行的话，那我马上就离开这个家！

她的声音特别刺耳，把二楞搞得浑身一震。

二楞：说好了。

城里女人才裂开一条门缝，要看他办的手续的，看不到手续，就是没有离了。

二楞又是硬推着门进去了，祈求她：我女儿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现在离婚让女儿知道了，会影响她的情绪的。我想了很长时间，还是再等几个星期吧，时间一到，马上办理手续，我们就成了合法的夫妻了。

城里女人觉得也对，那就再等几个月吧，就又让二楞爬在地上，说：我要骑驴了，不然我就不会高兴的。

二楞爬坡在地上，让城里女人骑在自己身上，在房间的地板上爬了很几圈，高兴得城里女人呱呱地笑。

城里女人俯下身子：明天带我去买新衣服。

二楞被女人压得气都喘不过来，感到非常沮丧，还一个劲地点着，说：好好好，你下来吧，我实在累得不行了。明天一定带你买衣服呀。

两个人坐了出租车去了商场。本来距商场不远，二楞准备步行着去，可女人偏就闹着，非要坐车去不可，不然就要哭的，还说：我让你买辆车的，可你就是不买，那就打车嘛。

他们挡了一辆同租车，直奔商场，高兴得那女人唱了一路的流行歌曲。。

在商场，城里女人每挑一件衣服都是上千元的高档货，只要二楞有一点不满意，她就不高兴了。二楞实在没办法，只好让她任意挥霍了。她看准一件衣服，价值两千多元，说：我就喜欢嘛。

二楞也就为难地给她买了下来，冒出了一脸的冷汗。

除过上街购物，二楞成日和城里的女人呆在家里玩呢，和女人泡在一起，是个包工头，却没心思过问工程上的事。

城里女人又闹着他要去龙凤山庄玩，可二楞子不同意去，觉得这女人太奢侈，什么上都想得到自己的满足，这样下去，是没有一点好处的。女人就在家里大哭大闹，损坏家里的东西，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故意和别的男人打电话调情。她给一个男人打电话说：你陪我玩几天嘛，我好歹觉得日子过得乏味啊！

电话那头的男人：你这才想起了我？可我不想你啊，什么东西么？

城里女人气愤地摔了电话，提了包就要出去。

二楞子从后面跟过来，拽住女人的裙摆，求她别生气了，答应她去山庄还不好吗？

城里女人一听他的话，就高兴了，笑了出来，转过身子猛然抱住二楞，又是猛烈地亲他吻他。

二楞子气得把她甩在床上，蹲在地上，抽了支烟，唉声叹气了许久。

龙凤山庄。游玩的男男女女很多，大都是年轻的情侣，还有一些老人，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休闲的轻松和生活的幸福。

城里女人浓妆艳抹，胳膊搂着二楞子的腰，学着年轻的情侣们的样子调情哩，引得周围的游客们用嘲弄的目光观看他们的卖弄风情的酸相儿。

他们一会儿就坐在石灰制成的树叶状的情人椅子里调情亲嘴。

这时过来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人。城里女人手指着冰糖葫芦架子，像个小女孩似的说：我要吃冰糖葫芦嘛。

二楞子：吃那个没意思。

城里女人：就有意思嘛，我就要吃嘛。

二楞招手让那老头过来，买了四五串。城里女人美滋滋地吃着，把嘴巴染得全是红的。

小婧从考场里出来，在旁边的磁卡电话上给她爸拨电话。电话拨通后，又等了好长时间，才听到她爸的声音，极不满意地说：喂，哪位？

小婧说：爸爸，我是小婧，刚考完试，你陪我转几天嘛？

二楞子正和女人在房间里的床上玩呢，听见电话女儿的声音，怕城里女人听见，忙用手按住听筒。

城里女人懒洋洋地转过身子：谁打来的？

二楞子想了大半天，才不得不说：是小婧。

她看了看墙壁上挂得电子钟，发现今天是高考结束的日子，就说：今天高考就结束了，你明天就回去办离婚证吧。

二楞子点了点头，放开听筒，给小婧说：婧婧，爸爸现在正忙，不在城里，在外面跑生意呢，你就早点回去吧，以后有时间，爸再陪你玩，好不好？

小婧失望地说：那好吧，我回去了！

一天，二楞和城里的女人正在床上调情，突然电话铃响了，他还不去接电话，还是城里女人让他先把电话接了，看是啥事情，说不定又来生意了。他才接了电话：喂，啥事？

电话里的人着急地告诉他：老板，不好了，一个工人从脚下手架上掉了下来，现在在医院里，医生说这个工人瘫痪了！

这时，他才发慌了，赶忙往医院里跑，问了医生，才明白那工人真的就瘫痪了，此时，他也像瘫痪似的蹲在了地上，猛烈地抽烟。

病人的的家属来了七八个人，在医院里把大楞团团围住，怕他跑掉。有个别性格暴躁的做出准备打他的样子。他让大家别这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按发生的来处理吧。

病人的父亲说：现在，我的娃成了残废，不可能再浑全了，那这样吧，除过住院期间的费用外，再支付我们八万元，这样就可以了事了。

二楞一听就惊呆了，一个劲地抽烟，头埋得很低，一副非常狼狈的样子。

另一个男人说：如果这都不答应，我们就去打官司，你是要坐大牢的。

二楞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说：那就这样吧，我给你们准备钱去。

病人的父亲和大哥怕包工头跑了，就紧跟着他，他走哪里，他们就跟在哪里。他们一直跟他来到他们家，坐在沙发上，只要他把钱给他们，就马上离开。

现在家里没有多少钱了，二楞和女人商量了半天，让他从她的私房钱里拿出来八万元给了人家，否则要吃官司的。

城里女人眼睛一瞪，提高声音喊：我攒了点钱准备买房子的，不可能把钱给任何人！她暴跳如雷地闹着。

二楞狠狠地骂了她，说她是狼心狗肺的东西，见死不救，是什么女人吗？

城里女人也不服气他，手指着他，骂道：老娘不好，你再找好的去，老娘不呆了！

二楞心里正恼火就顺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子，好看的女人嗷的一声就在二楞的脸上划上了几道鲜红的记号，然后哭着夺门而去。

二楞彻底绝望了，站在屋子的地板上，呆如木鸡。

他的工程没有被验收，可整个工程上他已垫了不少钱，真是祸不单行啊！

一个男人开着一辆皮卡车到处找他，突然在在街道上碰上了他，抓住他的手说：我终于找到你了啊，十五万的沙子钱必须要会给我，不然就周转不开了！

二楞说：我想办法，想办法，再过两天一定会给你。

二楞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那个城里的女人，胆战心惊地走到那女人的娘家那里，可连那女人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他把电话打过去。

女人抛下一句：没找你要青春损失费就便宜你了，土包子！

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

二楞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跳楼的念头都有了。

乡下的女人得知他的事后，取出家里的存单又卖了圈里的几头大肥猪凑了钱给大桂送来了，真是救了大桂的命。

二楞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不敢看葵花的眼睛。

女人说：回家吧！

二楞以为自己听错了，惊奇地望着她。

女人：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烧得慌，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城里那白嫩嫩的好看女人会看上你，她看上的是你腰包里的花纸。

二楞一个劲地的点头。

自从那件事后，吃了亏的大桂吸取教训，工程上不再偷工减料，工程也越做越大。

他他老婆故意问他：究竟哪个女人好啊？

二楞：女人还是知根知底的老婆疼人呀！那好看的女人看看也就罢了，别动歪心思。

邻居几个人问他老婆：大桂折腾了那么多钱，不心疼？

他老婆笑着说：男人都一个德性，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不吃亏不长见识！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权当害了场大病，把他的心收回来了也值！

二楞开着一辆车回家按老婆和女儿，三个人高兴地坐上车，开出了山沟。

幕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