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与现实

陶锋

看过海明威一篇描写战争的小说《桥边的老人》。那是一篇仅有一千多字的小说技巧和新闻特征完美融合的小说。现在已经是文学经典了。故事叙述了战争即将到来前，一个相对平静的环境下，一个孤身的老人当人们竞相逃命时的内心世界，冷静而逼真地揭示出了战争的残忍、罪恶。“我”看到一位76岁的西班牙老人坐在桥的栏杆上。老人已经很老了。许多人逃离家园。老人看着家乡的方向说我想我走不动了。老人只担心留在那里的四对鸽子、一只猫和围拦里的两只山羊。老人说猫是不要紧的，我拿得稳。不用为它担心。可是，另外几只呢，你说它们会怎么样？"　

战争即将来临，可是老人却只关心家里的动物。我当时是不相信的。哪有这样的人？逃生是首要的。我这么认为。虽然作者既是小说家又是新闻记者，但小说毕竟是虚构的嘛。认真不得的。

汶川地震发生后，重读这篇小说，使我对海明威的人格魅力有了新的认识和收获。这是加西亚·马尔克斯十八岁时，在纽约大街上见到他喊了一声，吓得扭头就跑的小说家。

许多年后的2008年5月12日，汶川地震的现实模糊着我的双眼。感谢高科技使我们和灾区的新闻事件几乎同步了解。记者的手中的摄象机，使更多多方位、细节化的镜头进入我们的视野。中央电视台记者张小萌在从震中逃出的人群中发现一位挑着担子，逆向而行的老人。她拦住了他，简短的对话，这位年仅七旬的老大爷一直在说“我想回家看哈子”。没有华丽的修饰，但是我们从他的执着中感受到了他对家的那份挂念，即使是遇到下撤的同乡一直在告诫他回去很危险，也未能打消他回家的念头。拗不过大爷的坚持，记者只能帮他扶起了扁担。看着大爷用他瘦弱的肩膀扛着扁担依然执着的离去，并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记者说了句“让你们操心了”，记者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在镜头前掩面痛哭。老人的脸上是中国乡下老人的缩写：坚韧和顽强。没有人劝得了他。一个扁担，两个用油漆桶改装的行囊，再加上一个拉链都已经拉不上的背包，这大概是这位68岁的老大爷所有的家当。老人的脸上是中国乡下老人的缩写：坚韧和顽强。他走进那个现在充满危险、恐惧和死亡的还乡之路。张小萌哭了，镜头一直对着老人，一直到他消失在山路里。泪花在我的眼眶滚动，我吸口气，终于使它没有落下来。而昨天的电视上，阿坝州一个县的村子里五十多岁的老人，竟然为家里的一头猪而不愿意搬迁（我没有一点责备老人的意思）。村干部好说歹说他才起身和大家一道走下居住了几代人的血脉之地。

看完电视，我走出房门，向着四川的方向默默沉思，然后抬头眯着眼望着天空宁静的太阳，我的脸上落满了阳光。生命是多么美好。想想老人们表现出的对灾难的淡然和漠视，真的令人感动不已。海明威的悲悯意识和对人性的洞透把握，让虚构变得真实了。

本文已被编辑[箫竽]于2008-7-23 9:25:55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