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之后,奶奶返回她的家。打开门就吃惊地发现,家中竟然点点滴滴的一路血迹,从楼梯口到床边再到门口。我看到奶奶的脸色变得惊慌起来,好象将有什么不测会突然降临似的。因为去年,奶奶为我叔叔家蒸饭,饭来大烟以后,奶奶习惯在揭开甑盖,吹一口气,听听饭是否熟透。可揭开甑盖,一吹,气散之后一看,天哪,那饭竟是一片血红!奶奶既惊慌,又着急,怕自己眼花,请隔壁的大奶奶来看,还是如此。于是,请人退神打鬼地做了一番,但还是无法避免灾难的降临!那时,正值婶婶去六枝大用煤矿看望叔叔,留着两个幼小的妹子给奶奶带。因为是分了家的,加上爷爷在奶奶二十八岁时就暴病而逝,多年来,奶奶独自为父辈苦撑着一片蓝天。父与叔成家并分开过之后,为了不影响两家说三道四的矛盾,奶奶自己在朝门外边借了一间茅草房,由叔与父平摊奶奶的生活所需,奶奶单独吃住。因此,奶奶不论做菜做饭,喂猪喂鸡,既要帮我家,又要帮叔叔家。蒸饭出怪的事,奶奶诚惶诚恐地说,我就焦小升妹(叔乳名)家,怕出岔子,他家的房立敏做事总是慌慌张张的,就怕她出事!果不其然,一星期后,婶回到老家,脸色铁青着,一副恐惧不安的样子。婶回来扔那天,天气那样晴朗、暖和,擦颗火柴,把她吓得全身发抖!惊天恶云的喊叫。奶奶说,咋会这样?叔说,算好的了,要不是他的关系,那就更恼火!说是婶不会用电炉,不慎烧了那么一大片房子!要是赔,拿一家子的命来都赔不起!但据说叔还是背了个处分。
奶奶想起这,再看着她所居住的家中如此一路铜钱大小的新鲜血班,心里一阵恐慌,脚手颤抖不已。要不是我及时扶住,奶奶差点昏了过去。奶奶说,我到了这六十来岁,还没有见到这种阵状!哪有这样奇异的事?好凭无故的,这家中会有这么多排得整整齐齐的新鲜血班!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血是从哪儿来的。这让奶奶大伤脑筋。父亲和母亲看过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安慰奶奶说,管它从哪点来的,总有个来路,想不到就不要想!怕也怕不了好多,大人、娃娃,不管做哪样,小心点就是。但奶奶还是想请个巫婆看看,这到底是咋回事?这时,早已雨过天青了,我揭开奶奶的水缸看,水很少,我于是给奶奶挑了两小担水。这一来,我无意中发现了一路斑斑鲜血的秘密!
给奶奶挑了两担水,奶奶炒了碗饭我吃,并叫我上楼去,在楼门边的陶瓷罐中拈个霉豆腐来下饭。我打开罐口,刚拈出个霉豆腐来,就听到离罐一尺远的茅房角的草檐里,传出一阵叽叽叽的吵叫声。我再静下来仔细一听,确定了声音发出的方位,伸手一掏,掏出软绵绵的一包草窝,找开一看,里面一堆红红的鼠儿,有的还带着血迹,都闭着眼儿,盲目地拱来拱去,天性地寻找着温暖的母爱。我突然高兴地大喊起来:奶奶,这茅房角有窝老鼠儿!奶奶说,我早都晓得有的,就是不晓得它的窝在哪点,天天晚上睡觉,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听到叽叽叽的叫声,那些大老鼠就像造反一样,简直没得办法。你把它些抓下来烧了它,免得害人!奶奶不知道我的高兴是因为我恍忽觉察到了那血迹的来源。当我一手端着碗,一手端着鼠窝下来,并把这七、八个毛绒绒的红彤彤的小东西展示在奶奶面前后,奶奶的脸色一下子从重重的乌云中解放出来,露出了坦然的笑。我的心也如释负重地舒展开来。
奶奶看着这些可爱而又讨厌的小东西说,我还以为是哪样怪事呢,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时的我,对此还有些懵懂,于是问道:奶奶,你说是咋回事?奶奶说,我想到了,是这样的:这些小老鼠的妈妈正在生小老鼠的时候,被那只大花猫发现了她们在的地方,为了保护这些小老鼠,刚生下小老鼠的她,冒着生命危险,一下子从老鼠窝中冲出,引开大花猫,以便保护小老鼠。刚生完小老鼠的她,血还在流着,为了小老鼠,就不顾命地往外冲。说着说着,奶奶的眼睛里便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并叹道:“哎!始终是生命,生命总是相通的!”
是呀,自从爷爷爷去世后,奶奶苦守着年幼的父与叔,历尽艰难困苦,好不容易看到父与叔成家立业,并有了我们。对此乍不感慨于心呢?
当我正准备将这些小小老鼠送进火堂时,奶奶及忙制止说:算啦算啦!不要这样,还是把它们放回去吧。反正放回去它反而会走得远远的,不来害你。要是不把它们放回去,那大老鼠来,更害人。她吃不好多,但会乱咬,更让人不得安宁。我不理解奶奶的用意,我想先顺奶奶的意,然后从房角翻上楼去把它们拿来灭了。然后,当我依计而行时,那儿留下的,只有一个空空的鼠窝了。于是,我不得不佩服奶奶的分析。
作者: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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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8-7-22 17:19:5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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