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在成昆铁路k500公里防洪看守的日子
6月10日至15日,我们段开展了全段范围大搜山、大扫危活动,共发现44处危险处所。为保证汛期行车安全,这些危险处所未彻底排除以前,全部上防洪看守点,日夜监护,盯死盯牢,严防死守。至此,段管内防洪看守点数量增至80处。
由于现场防洪人员紧缺,段决定,抽调机关人员轮流到成昆铁路k500公里等4个看守点执行汛期防洪看守任务。我作为机关第二梯队人员,于7月2日到达现场,开始执行防洪看守任务。
看守点
仰望山坡,密扎扎的树林里,不知藏着什么阴谋。
我们党群财务看守的这个防洪点的边坡要稍稍缓一些,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离我们一公里远的k499看守点,对面边坡要陡峭得多,可能危险指数要大一些吧,弄得段办公室那几位大姐成天紧紧张张的。最悬乎的是k485看守点,那是劳动人事教育科的人在看守。听说才上看守的第二天,山上就滚石头。k486看守点我去过,光秃秃的山上没有一颗树木,悬浮的乱石倒有几千枚。白天,老乡的牛呀羊呀什么的,全在山上啃草,偶尔也可能蹬下几块小石头。可到了下雨的晚上,下边的看守工就得瞪大眼睛竖起耳朵,连大气都不敢出了。最恼火的可能要数材料科那帮哥们看守的k513看守点了,看守点在两隧道之间,同时又在成昆铁路和雅攀高速公路中间,成天看火车跑汽车飚的,可他们喝的浊水却是说了一箩筐好话,花5元一小桶从一公里外一处老乡家买的。
看守点搭建已有半个月了吧!其实点内的东西还是满丰富的,什么电磁炉啦,电饭煲啦,还有一大堆好吃的,缺的就是水和电。我们点的山脚下有一片梨园,我们一般是到梨农家去要水,梨农不收钱,偶尔还背一桶上来送给我们,唯一的条件是我们在看山上的石头时得帮他瞄一眼他家的梨园,不要被小偷光顾。听说我们用电也可能要到梨园搭伙,应该没问题吧!这梨农一家人看来还挺厚道的。
雨 夜
夜幕降下来,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农户家灯星星点点地闪烁,和我最亲近的就是离我几十米开外的预告信号机,时不时变换一下颜色,告诉我并不孤单。
这期间,列车密度很大,一趟紧跟一趟。每次巡查完线路回到看守棚,郑重地记下“正常”;每接完一趟列车,我心中就有一份成就感,因为有我,列车就安全,我是这样想的。
夜半,雨淅唰唰地下来了。在打了好几个冷颤后,我不得不把军大衣穿上。正所谓“伏天,棉衣,孙水河畔;黑夜,孤人,成昆路旁。”
下夜,列车密度小了,几十分钟对讲机都不叫一下,耳边除了雨声还是雨声,远处一束灯光蹒跚而来,哦!是一位巡道人,虽不认识,却倍感亲切,短短两句招呼,让人不再感到深夜的寒冷。
时针指向两点,困意一阵阵袭来,我走出看守棚,加大巡查密度,一遍,两遍,三遍,我没敢停下来,没敢走进能遮风避雨的看守棚,周公在那里招呼了我好几次了。
雨,越下越大,我有些紧张,想像着一块石头从山上砸下来,我该怎样有效地拦停列车。仔细地听,警惕地盯,想必山上的石头也进入了梦乡吧,此时此刻没有谁理会我。
雨,继续下着。
交班了,我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周公报道,给他说说这一夜的感受。哦!太困了。
王木呷
雨不停,越来越大。我扩大了巡查范围,检查成方的一条泥石流沟。有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人也在那儿看水情,他说他是这附近孙水村七队的队长,他叫王木呷。
望着孙水河猛涨的洪水,王队长长叹一声说,河边庄稼全被淹了,收成又减半咯。我问他为啥不去关心自己的庄稼却到铁路边来,他说,雨季巡守铁路也是他的一部份职责,他们地方政府也是有规定的。据他介绍,他在这儿生活了40多年了,往年是晚上下雨白天放晴,像今年这样连续三天三夜的大雨,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说,这条沟水很大,往年从没有出现过问题,不过今年这雨情就说不清了,若有大石头或树子被冲下来封堵了涵洞,问题就大了。当我问到发现问题该如何处理时,王队长说得头头是道,什么报告乡政府啦,报告派出所啦,组织村民抢险啦。
雨中,王队长饱经风霜的脸仰望着泥石流沟。他很自信地说,只要有事,朝山下吼一声,村民们就会来帮忙的。望着山下被淹的庄稼,他又是一脸的无奈。
雨不停,越来越大。
通电了
天快黑了,我提着在工区充好的对讲机电池急急往看守点赶。还没走拢看守点,我就看到了惊喜——看守点门口亮着一盏电灯。啊!终于通电了。
和我对班的是段纪委办公室的老陈,他高兴地说,今天下午桥路车间的职工们冒雨给我们把电搭通了,这下,对讲机充电问题就解决啦,我们的生活问题也解决了,明天去买只鸡……
在平时再也普通不过的灯泡,在这里,我感觉是从原始生活进入现代文明的象征。
那盏灯,金黄金黄的很亮,照得很远。
紧 张
四天了,这雨压根儿没有歇歇的意思。
对讲机里传来了车站通知各次列车按注意警戒值行车的通知。一会儿,工区冒雨巡查人员也巡查过来了。“雨大,注意安全!”彼此招呼后,我们又各就各位。
雨,哗哗地下着。
南边,冒雨巡查人员在离我们3公里远的地方发现路基溜坍,对讲机不停地响着,区间封锁了,抢险队伍一批批赶到现场。从对讲机里可知道,那边的“战斗”很激烈。
北边,山水淹没了路堤,刚过的一列旅客列车也被冒雨巡查人员拦停在区间。
雨好大。看守点已被四溅的雨水包围,棚子的缝隙处开始渗水。我和老陈开始移床,最终是在床头放了一个盆子才得以解决问题。
我好紧张,站在看守点门口死死地把铁路上方的密林盯着。
淅淅唰唰的雨不知何时是个头。
黄 昏
一层簿纱轻轻地罩在孙水河上方,一丝丝,一缕缕,轻盈而飘逸。田野,蛙声一片连着一片。
绿绿的思绪溶没于山谷,深沉而内涵。站在铁路边,远处的村落朦胧虚幻又飘渺,隐隐的犬吠声也是一阵悠悠的旋律。看那一丛丛的树,油绿发亮,瞧那一拔拔的草,青翠欲滴,时不时从草丛里闪过两只翩翩蝴蝶……
朝着山对面,我一声长长的山吼,想听听山人的回音,却惊动了旁边山芽儿上的一对恋人。他们紧紧偎依,遥望远方,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突然,那女子也朝山对面吼起来,声脆如山泉,两只山雀惊慌地从林中飞起。此情此景,我不自觉地哼起了荡漾青春的小曲。山脚下梨农家的两个小孩疑惑地望着我。我好不得意,又是一声山吼,无数的惬意,在山间回荡。
朦朦夜幕慢慢降下来,那对恋人不知何时已隐入幕色淡化而去。山下梨园也在不知不觉中和入了一片蛙声之中。我赶忙寻找自我,回到看守棚。
此时,对讲机里传来列车呼叫声,而我,已悄然归位。
桑 拿
蓝天白云,太阳刚一出来,地下的热气就跳着往上冒。
从早上6点到上午9点,我依次脱下了棉衣、外套、t恤,最后是光胴胴套件黄马褂。“妈哟!啥子破天哟!早上还是大凉山,上午就成火焰山了。”老陈在旁边抹着额头上的汗水骂道。雨后的太阳确实毒辣,钉子样的扎在看守棚上。老陈说,头个班他们洗了4天“桑拿”,今天看来不仅要洗“桑拿”,还要按背嘞!说得我背上针刺一样痛。烈日下,无风,我顶着太阳背着一身汗水巡视了两遍线路,手臂和后颈已是火辣辣地烫。
看守棚懒懒地冒着热气,棚里如同燃烧的砖窑一样到处滚烫,顶上的油毛毡吐着泡泡,好像稍一碰撞就要燃烧起来。昨晚兴奋了一夜的两只苍蝇,趴在看守棚的席子上一动不动,我用手中的信号旗拂了一下,没动静,敲一敲,俩家伙都掉下来,在地上爬了两爬又不动了。
铁路边那一排杨槐树,无精打采地倦着叶儿,懒懒地低着头。老陈在一颗杨槐树下发现了一片树荫,他顶着一头冒烟的汗水蹲在那儿好不得意。我说,小心有蛇,还真把他给吓住了。
白晃晃的铁轨,滚烫,白晃晃的路基,不停地冒着热气,叫人看了眩目。知了,叮在树枝上拼命地叫着,叫人心烦。
我和老陈扔掉第8个矿泉水瓶子后,财务科两位“帅哥”踏着热浪来换班了。
“啊哈!通电啦!”还在山下,“老财务”老仲就嚷嚷开了,出纳小何哼哧哼哧地扛着两件矿泉水紧跟其后。
一个看守点齐聚4个人,好不热闹。大伙抢着说防洪看守的感受。末了,交班,清点物品……
下山路上,我几步一回头。“桑拿屋”换主子了,等4天后老天又该改下雨了吧!
回到西昌,第一件事,冲澡。啊!好爽!第二件事,睡觉。嗯!好香!
无 聊
从看守棚到500公里800米,从500公里800米到501公里100米,再从501公里100米回到看守棚,这600米,我每一个小时就要走上一遍,剩下的就是呼唤应答填表登记,这是上班。
下班,我时常一个人登上看守棚旁边的山芽儿,站在最高的那块山岩上,两手平举做欲飞状,朝着山对面大吼,但始终没有飞起来。然后,望着远处的山峰发上一阵子呆。吹满一袭绿色的山风,吸足一身灵秀的山气,最后还是焉溜溜地回到看守棚。
这次和我对班的是工会指导员杨兄,我俩都不善言语,当班头一天就把所有的龙门阵摆完了,剩下的几天都是相对无言。看守点不能有书报,仅有的铅字就是贴在看板上的各种规章制度,几天过去,都快被我们读出油墨了。
看守棚有21根柱子,21张席子,5排油毡,两层彩条布,这些,我数了九九八十一遍;从看守棚到铁厂明峒,要走165步,我数了七七四十九遍。看守点门口的道砟有20080713粒,我没有数完……
山下彝寨有几个小曲波娃儿(彝族小男孩),头个班的时候还常常晃到看守点来耍,可在我们连续几次的“路外安全教育”下,几个小家伙不来了,心里还怪欠欠的。时间久了,好想看见有个人影子晃过,可这儿除了风吹树动,就是跑得飞快的火车。
唉!随便来个会动的都行呀!
我和石头
山里,有路,有石头,还有我。石头在铁路上方,看守房在铁路旁边,我在看守房门口。石头把我瞪着,我把石头盯着。累了,它不再瞪我,我还是把它盯着,死死地把它盯着。
时间长了,对视,成了一种习惯。我一会儿不看石头,心里就会挂得慌;石头一会儿不见我,就憋得慌。石头说,你别老盯着我好不好?我就在这儿,我不下来还不成吗?我说,行啊!
有一天,来了一群人,用一张钢丝网把石头网住了。石头恨了我一眼说,你娃不“落教”。我冷笑一声,扛起看守棚到别处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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