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去往县城的路上,子君看见车上的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交换电话,她笑了,同时也感叹自己老了。年轻真好啊!年小的时候,那种男女之间的关系就很简单,没有复杂,就淡淡的,纯纯的,蕴含了栀子花的味道。
年轻真好,她再一次的感叹。
想想时间也过的真快,四年的大学生活就在自己的不经意间溜走。突然间,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的去谈一场恋爱。去认真的爱一个人。她觉得自己把最好的年华都浪费在那些小说和旅游上了。别人年轻时,会留下一些或深或浅的记忆,不管那些记忆是好是坏,是苦是甜,都会证明他们曾经年轻过,历史的年轮中隐藏着如此令人回味的痕迹。而子君却觉得自己的记忆中没有印下任何深刻的烙印。很多事情,当时会很开心,认为自己会记一辈子,可事实证明,那不是真实的,因为很多当时觉得记忆深刻的事情她都忘了,若不是翻开泛黄的日记本,她不会记起任何事。而今坐在车上,她觉得这四年如迷梦一场,在梦里一切都很清晰,一切都那么的真实,然而梦醒了,什么都记不起了,什么都忘记了。
曾经有个同学给子君说过这样一句话:“很多男人都会感谢在自己二十几岁的时候和他们在一起的女人,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而她们却教会了他们很多很多的东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子君很感慨。她想,这辈子不会有人感谢她了,因为她在最年轻的时候没有谈过恋爱,她错过让别人感谢的机会。
哎!真想再回过去活一次,她暗自感叹。
(二)
车,在子君营造的氛围中到了县城。
一到县城,子君马上打车到县委组织部,因为她不想再白跑一次。昨天她已经来过一次了,可惜错过了时间,只得空手而归。
11点的天空很干净,很整洁,淡淡的,偶尔飘过一丝丝的白云,如系在少女脖子上的丝带,那么清凉那么纯洁。可子君就在那个少女最悠闲的时刻忍受着折磨。汗水侵蚀着身上的痱子,让刺痛弥漫着她的全身,突然间,子君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
当她走进县委的时候,整个楼层都很安静,仿若一颗针掉下,都能听见它与地面亲吻的声音。坏了,不会都下班了吧?子君想。天,她可不希望再等到下午三点。这样,她会郁闷死的。于是,她三步化着两步,飞一般的冲向组织部的办公室。还好,门开着。至少,让她在迷雾的海上,看到了希望的灯塔。
“咚咚——”她敲门。她的敲门声引来了一束光,那光的凝聚力很强,在那光里,子君看见了那翻舞的杂质。那杂质是如此的好奇,仿若在说,敲门在那个县城是少见的。看见那个人愣住的样子,子君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她便细声的问:“请问党组织关系是不是在这里办理?”听见子君的声音,那人才反应过来,便回答:“是。”子君听说是,便很兴奋,把材料从信封里拿出来,给他。
“宋子君,很好的名字,很有琼瑶阿姨的味道。”子君不语,只莞尔一笑。
接着,他便拿出印好的材料,在上面填写子君的情况。他刚一下笔,子君就对他大家赞赏,说:“哇,你的字写的真好啊!”她的老毛病又范了,只要看见人家的字写得好,她都会羡慕,流露出崇拜的眼神,仿若花痴般,一见帅哥就流口水。她的赞美,可令那个捉笔的人兴奋了,连声说:“谢谢,谢谢夸奖。”子君的一句话,仿若把他一天的郁气都打开了,整个人都来了精神。话也多起来了。连忙给子君说,这个材料该如何如何去弄,在县里弄了后,还要到哪里哪里去弄等等,让子君少走了不少的弯路。子君心想,早知道一句动听的话,能解决如此多的问题,她早就该多说一些了。呵呵,干脆变成喜鹊算了。
末了,他还问子君要不要在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子君笑笑说,不了,不打扰你下班了。于是,说了句“谢谢”就走了。
(三)
几天过后,子君突然收到一条短息。陌生的号码,她想可能是哪个同学的吧,但是谁呢,她向来对数字不感冒,记不住电话号码,至今为止就只记住两个,一个家里面的,另一个是自己的。短信是这样写的:“你好,你还记得我吗?”没名没姓的,谁会记得?
于是,子君便问:“你是?”
“我是组织部里,你说字写的很好的那个人?还记得不?”哦,子君反应过来了,不过他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号码呢,自己没告诉他,那个材料上也没有电话号码这一项啊?
“哦,记得,记得。可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啊,我没有告诉你啊?”子君问。
“哦,不好意思,我在你的信封上看见的。”
“你怎么想起给我发短信啊?”
“怎么?不欢迎我这个新朋友啊?”
“没,没那个意思。只是随便问问啊。你别见怪。”
“其实,我好久没有被人夸过了,你那天把我一夸,我感觉自己又回到那个年少轻狂的年代了,感觉自己突然也年轻了啊。”
“哦。你也不老嘛。”
“老了哦,都毕业整整一年了啊。”
“那也不老,没有听说过‘男人四十一枝花’吗?你才好大,哪里就你说的那么老。”
“呵呵,看来你还真会安慰人啊。”
“我在安慰人吗?我怎么没有觉得啊?”
“呵呵,你真可爱。哎,我觉得人生好无趣啊!在组织部里,什么事都没有,无聊透顶啊!”
“哦,那样的想法很正常啊。我也经常有。不晓得自己到底要什么样的生活。有时候希望自己能经历大风大浪,去征服人生的坎坷,精彩每一天;有时候又希望自己像陶潜一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哎,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迷茫啊,迷茫!我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工作啊,所以你现在有工作就很不错了。至少能把自己的那张嘴给堵上啊。呵呵。”
“你打算找什么样的工作?”
“怎么?你要给我介绍啊?哈哈,开玩笑哈!”
“我觉得你很适合当老师。你很有书生气,很文静。”子君想,他什么时候观察我的,我都没有看见他抬头啊?呵呵,不好意思,我连他长的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哦。
“大家都那么说,可我对给学生沟通很没信心,我本来就是个不善于沟通的人。而且,我才决定不去我签约的那个学校,我不想从一个牢里跳到另一个牢里。”
“哦。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到杭州,那是我向往的城市。曾经有个人给我说了这样一句话:‘一个人迷茫的时候,往往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可我觉得有两个去处,一个是有你爱的城市,一个是你爱的城市。’”
“你男朋友在杭州?”
“怎么那么问?”
“有你爱的城市。”
“哈哈,你想多了。”
“哦。是吗?”
“对。”
……
就这样,她们聊了很久很久,聊聊很多很多。后来,子君知道他叫江涛。毕业于成都理工大学,是个很调皮的学生。父母都是政府官员。自己毕业后,被父母逼上“梁山”,最终走投无路,就服从父母的安排进了组织部。其实,他对自己的生活一点都不满意,消极怠工,老是想要逃出去,可又顾及父母,于是一晃就是一年。真是:樊笼鸿鹄声幽幽,豪情壮志闷胸口。他日冲出樊笼外,天高地远任遨游。
人生路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大展宏图,被这样那样的理由给束缚住了,就这样的碌碌无为的过着一生,而他们这一生也不知道感叹了多少回,就从来没有想过用真实的行动去改变自己的未来,完成自己的梦想。连自己化为一堆尘埃时,都还在空中哀怨感叹,自己还有梦没有实现。何苦啊!
子君放弃去教书,就是要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曾经她也有这样那样的感叹,可在她不知怎么选择的时候,一位朋友给她说了一句让她意志坚定的话,那就是:“想好了,就去做。”这句话很简单,可对于子君来说却很有意义。于是,子君把这句话也说给了江涛,却不知道江涛有什么感想。
后来,子君到了杭州,做着不是很好而自己却喜欢的工作。过着快乐的日子。在这段时间,江涛还是和她联系,彼此间说着自己的事情。不过,子君好像一只麻雀,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工作中的鸡毛蒜皮,而此刻的江涛却成了她最真实的听众。
(四)
一年后的一个午后。
“笑望蝶烟花碎,笑望蝶彩霞飞……”江涛给子君的电话。
“喂!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子君调侃的问。他们俩多是发短信,qq语音联系,很少电话联系。
“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不会你在杭州吧?”
“对,我现在就看着你在偷懒,接电话。”
“开玩笑,你骗谁?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啊?哼哼,我才不上你的当。”说着,她便回身。结果,她的眸子对上了玻璃外一双含笑的眸子。是江涛,没错,他真的来杭州了。子君很是惊讶,没有想到江涛真的来了。
于是,她跑到店外,望着江涛的眼睛,问:“你怎么来了?组织部真的那么闲啊?”
“没,我早就辞职了,在你前往杭州的时候。”
“你怎么没给我说?”子君睁大眼睛质问他。
“我认为时机还不到。”江涛嘴角上扬。
“那你这一年在哪里?都做了什么?还有……”
“哎呀,你怎么那么多的话啊?你总得把客人安排下啥。”子君的话被江涛打断。
“哦,好,等下我一定要你完完全全的说给我听。”
“呵呵,子君,我怎么感觉老婆在要求老公汇报生活一样啊?”
“去,你就臭美吧!”
其实,江涛听子君给他说“想好了,就去做”这句话的时候,突然醒悟了。想想,人生苦短,像他那样优柔寡断的,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于是,在子君前往杭州的时候,他也逃了,逃到了那个他自认为有他爱的地方的隔壁,宁波。在宁波,他进了一家规模较大的公司,在公司里,他找到自己的目标,于是恢复了活力和希望,很快就升到了主管级别。在他晋升的同时,他的口袋也丰盈了起来。在此期间,他偷偷的去杭州看过子君好多次。只要他心情不好,或是想子君的时候,都会到杭州,去看她。看她灿烂的笑脸,看她忙碌的身影,那样他会想起她说过的那句话:“哇,你的字写的真好!”从而发现自己的优点,看到自己的长处,让生活继续前行。这一次,他光明正大的来看子君,那是因为他觉得时机成熟了,他已经有能力给子君幸福了,所以他来了,他来给她摊牌,希望她能陪他共度一生。
当子君听到江涛的所取得的成绩后,连连赞叹,高兴得像中了六he*c*。“哇哇”的叫过不停,硬要好好的为江涛庆祝一番。自然,江涛服从了她的安排,谁叫他的心里都是她呢?或许,这就是爱吧,想要满足心爱的人所有的要求,不忍心看见对方脸上闪烁的不快。
吃过饭后,他们俩在西湖边漫步。
“子君。”
“恩。”
“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你开玩笑吧,是不是看我没人要,来安慰我啊?”子君笑着回答,可当他看见江涛眸子里透露的认真后,她的笑变得有些僵硬,暴露出了那些隐藏的不安。江涛将她的反应完完全全的收在眼底。子君的反应刺痛了他的心。他想,原来要她做自己的女朋友是那么令她困扰的事。于是,他强颜欢笑的说道:“知我者,子君也!就是看你没人要,所以来安慰你了。”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不自禁地逸出了一丝的苦涩。这一切也被子君看在眼中,她知道他心底的痛,可又她何尝不是?
向来,天妒有情人。
(五)
在江涛表白后,子君再也不给他联系了,处处躲着他。江涛给她电话,她也老是推脱说忙。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推脱了,她就准备做鸵鸟了,脑海中只想到一个字,那就是“逃”。
那天,子君提着行李到了机场。可在机场的候车室,她看见了江涛,他正和几个人再聊天。她很紧张,于是,准备马上逃。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江涛便捕捉到了她,可她还在心里祈祷,希望江涛没有发现自己。可是人就是这样,越是紧张就越会出错,子君也不例外。在她逃跑的时候,突然摔倒在地,全身无力,怎么爬都爬不起来,只好乖乖的等江涛来给自己“收尸”。江涛知道她在逃,心里早就不是滋味,于是丢下行李,将子君抱进机场外的车子,飞奔而去。
他把子君抱回了自己的家。在家里,他就那样静静的静静的抱着子君,一句话也不说。整个屋子空的要命,沉默仿若黑暗般令人恐怖。可在江涛的怀里,子君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如同那个遥远的梦,那双温柔的手,那个张着翅膀的天使。于是,她伸手摸摸江涛的脸,说:“涛,你是我梦里那个天使吗?”江涛看着她的举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她,眸子里满是痴情。可子君继续说:“可我老是觉得你给了我和他一样的温暖。”此刻,江涛开始反应,他认为子君还是对自己有感觉的,他还是有希望的。于是,他说:“子君,嫁给我吧?”
“不,涛,你不会要我的。”子君有些慌乱。
“为什么?为什么那样说,给我个理由。”他用脸磨蹭着子君的,希望摩擦能给他点温柔。
“因为,因为我有乙肝。你是不会要个病人的。”子君说出埋在心底的阴影,全身都瘫痪了,躺在江涛的怀里,身体如流水般自然流淌,她再也没有力气了,就静静的等待江涛给她判死刑。
“原来你就为这个才不和我在一起的啊?真是个傻瓜。现在,你听好了,子君。我要你,无论你有什么病,我都要你,何况这根本不算是什么病。”
“可有可能我们不会有孩子啊?”子君赶忙解释。
“那无所谓,我只要你。”
听着江涛的话,子君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抱着江涛就诉说着以前的种种。她说,她很有理想,很有抱负,可就是这个病,让她不能实施她的计划,完成她的理想。她不能进大的公司,不能进国家单位,也不敢谈恋爱。不能进好的单位,是因为体检她过不了关;不敢谈恋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爱,爱一个人是不能给对方负担的。所以,她只有做一些不起眼的工作,让自己的才华存在在另一个世界,把自己的爱存封起来。
这天,子君就在江涛的怀里沉睡。睡梦中,她还诉说着过往的辛酸。这让江涛很心痛。原来,她受过如此多的折磨啊,他想。于是,更加坚定他的信心:一定要让子君幸福。
(六)
没多久,子君和江涛就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步进了礼堂。
新婚之夜,子君躺在江涛的怀里问:“涛,你当初为什么要偷偷的记住我的电话呢?”
“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江涛说。
“我从来都的不相信‘一见钟情’,我只相信‘一见钟表’,所以你说的肯定是假话。因为以我的姿色,根本和‘一见钟表’沾不了边。”
“不会吧?”江涛故意那么惊讶。
“你说不说实话,要不然我不理你了。”
“好,好,我说,我说。是因为你那句话。”
“哪句话?”
“那句‘哇!你的字写的好好哦!’”
“就那句?为什么?”
“因为我当时觉得找到了知音啊!我感觉你是会欣赏我的人,所以我不想错过,于是就给你联系了哦。”
“哦。”
“哪知,我后来会因一句话而随你而去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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