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宴席阿文abc

发表于-2008年07月20日 下午4:35评论-1条

不久前我收到大伯从家乡寄来的信,说爷爷八十大寿,要我务必回家,大家在一起热闹。于是,我今天冒着寒冷的北风,回到我久别的故乡来了。

离别十多年的故乡,并未多大改变,只是天阴沉得低了些,天气似乎也分外地冷起来了。挤在一起的黑墙的屋,仍报我一个微笑。

来到门口的丁字路口,大伯满脸笑容地走来了,他接过我的提包,把我让在前头。我和他一照面,便明显地感到他老了,脸色里似乎夹着忧伤,但也似乎是应该的,值不得奇怪。他跟着我,只说起爷爷很想见我,其余他便未提及,隔久了的故乡,我虽想问他许多话,却无从说起,也分不清哪一桩在心中所引起的感觉最深,唯独爷爷的想念我,却是很自然的,离别了十多年的孙子,小时候搂在怀里长大的,怎么不思念呢?

“哎”,随着一声尖细的叫声,却是我侄女迎出来了,她用陌生的眼光看着我,还有表妹等许多人,一齐站在两边,让出道来我走。我略向他们点着头,笑一笑,便看着大门。只见黑色的墙上贴着鲜红的对联:寿比南山终不老,福如东海永长青。横批:寿比南山。我又听到屋里人声鼎沸。见到堂屋中央的大方桌上摆满了杯筷。原来快吃饭了。

“开饭罗!”随着一声吆喝,我被糊里糊涂地推上了一个位子,桌面上摆的肥大的草鱼头,灰着眼睛,半张着嘴对着我。其实我还不饿,我想先去看一看爷爷,因为这才是我回故乡的目的,虽然请了两天假,明早无论如何得赶回去。我正想间,桌子上又坐来了好些人,我才注意到这里共有四张大方桌,许多人端坐着。我很奇怪,和我一桌的怎么全是些老人,而且我一个也不认得,只觉得他们全是脸上带着不奇怪的忧伤。他们都穿着破烂的衣服,一个个老态龙钟端坐着。

我很拘束不安,因为同桌是这么一些老人,他们都懂得酒怎么个喝法,菜怎么个摆法,我却全不懂。我还记得小时候听二六公讲过:筛酒人不能反手去倒,要站起身,脸带微笑地看着别人。这些大概是筛酒的律条,我大约懂了。

仍是以前的样,一张桌子设了八个位子,我们这桌,却已坐满了七个。我不禁盼望第八个人的到来。但又担心,只怕来的是更老的老头子,不过我也无可奈何,大家端坐了不知好久,原来冒热气的菜,似乎已经凉了。然而满屋子的人端坐着,彬彬有礼的样子,我自然也如此。

忽然间,只见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进来了,鼻子冻得通红,然而显得很老成,带着一股封闭式的乡村味。我见他向我们桌子奔来,就知道他就是我所盼望的第八个人。

我顿时感到一丝活气,可其他人仍旧庄重地端坐着。那少年也彬彬有礼地坐下了,他满脸通红,低声对下首的一个脸色铁青的老儿说:“四六公坐这儿。”那老儿也不推辞,慢慢地送上屁股去了,仍一言不发地端坐着。那庄严的样子,令我敬畏再三。我开始觉得,冬天的饭难吃,只见摆在桌面上的肉汤,早已凝固了。

我无聊地看着四面的墙,黑黑的寒伧而简陋。我又看看屋顶,有许多倒挂的长长的灰链,似乎要滴进桌子上的菜碗里。我感到索然无味,便仔细端详起下首那少年来了。只见他双颊通红,有可爱的样子,只可惜也面无表情地端坐着。

我突然想起在家中的儿子来了,昨天我上车时,他吵嚷着也要来,妻用苹果哄他,把他拉进了屋里。那里,他两颊可爱的红色……哎,我不觉失笑,离家仅一天,就想家了,我这样的男人!唉……话虽如此,明天我决计得走了。我心里感到苦闷,桌面的空气也似乎板滞了。

坐了许久许久,冬天的风,冷得利害,我的背心渐渐有针刺一般的感觉。我扭头一瞧,只见身后的墙破了一个拳头大的洞,风钻进来,恰巧我的背心挡着。可我不敢动,如果我一搅乱,我将会受到许多刀似的怒视的眼光。

我不敢看端坐着人的彬彬有礼,便向后墙黑色的神牌看去,上面插着香,冒着一缕缕的青烟。一半福神上写的“祖宗有德儿孙福”,另一边的上半部脱落,却将下半部挡住了,所以看不出什么来。我心里反复念着:“儿孙福”,应该值得高兴,我作为一个孙子,专程回来看爷爷,这“福”于我是大喜了。可不知我们祖宗是否有德?其实,我并不清楚这里的德是何意义,我们又应该怎样来理解。只是桌旁的这种无表情的彬彬有礼,应该算不得吧!

忽而一个老人捧着一只大木架来了,木架上插着许多香,对着福神,深深一拜。我一看,原来是二六公。只见他花白头发凌乱,脸上也带着不奇怪的忧伤。

然后他作了两个揖,便捧着木架走到一桌旁,那里端坐的人中便有一个老人抽出一根香来,然后,全桌的人都向老头作一个揖。

我正看着他们,疑惑不解,只见二六公明明白白地向我走来了。

我惶然失措,不由自主地也往上面抽出一支香来,于是全桌的人都恭敬地向我作揖。我心里咚咚地直跳,然而下首的少年也满脸通红地向我鞠躬。于是,我站起身来躲避着。

见我惶然的样子,对首老头儿现出笑容来了,他暗淡的眼光望着我:“兄弟……”我脸不自觉发烧,他称我为兄弟,我该怎么称呼他呢?我急了,吞吞吐吐:“怎……怎么……”

“您辈份比我们大,昨天二六袓公说的啊!”下首的少年满脸通红地说。

我连忙摆手:“这……这个……”只是手中香火已灭,我便把香梗从身后的墙洞里扔过去了。我回过身来,正式的宴席已经开始了!

本文已被编辑[奔月]于2008-7-20 17:01:30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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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川菜
☆ 编辑点评 ☆
川菜点评:

一次特殊的宴席,老式的规矩让他不知所措、惶恐不安,出丑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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