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湾的女人

（一）

“春嫂”小宝儿对正在洗菜的嫂子说，“哥哥昨天说他想外出寻几个钱回来好过年，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他明天动身呢！”

“那听凭他，愿出去就去，家里事情也不累人，我会干得下的。”春嫂平静地说。

可是，那夜春嫂整夜未合眼，把眼哭肿了，天不亮又送丈夫去车站，回来房间里空荡荡的，她一下子扑在被褥上痛快地哭了起来。

（二）

李婆用手梳着花白头发，一边和王大嫂说话儿，尖细尖细的声音，有时竟是咬着耳根儿呼哧呼哧喘气，不知所云，忽一会儿大笑起来，两人都笑，王大嫂甚而至于掉泪，李婆也连连用衣角擦眼睛。

张胖娘乐颠颠地从那头过来，晃着肥胖的身子。李婆老远见了，大喊：“张嫂来闲会吧。”

那边张胖娘答应一声：“明天见吧，李妈—”说着便把身子消失在远处。

李婆用手指了指远去的张胖娘的背影，咬着王大嫂的耳根呼哧呼哧：“哈，那个屁股，这么大，女人呀，还长了这么大一张嘴—”说着两人一齐仰头，又大笑了起来。

（三）

“无四嫂”有个脾气，不论什么东西不见了，也不耐着性子找一找，一开始便总要骂几声，然后再找。找到了便罢，未找到呢，便背着草篓，蹲在后头的山上，对下方尽力而骂，其骂人之能耐，是凡人所不及的，而且嗓子也好得令人惊讶。鉴于此，别人都不和她来往。其实，别人又称她　“无事嫂”，不论多忙，她总能抽出时间来骂人，无所事事。有人说“无四嫂”抵得过男人，她便笑，如果说她有点那个，她的嘴立刻长了七八寸。

（四）

“四嫂”李公在那头笑，“凤儿长得像你呢。”

“不像她爸么？”

“像，不过比起来，和你一块皮。”

四嫂明知自己长得不好看，粗皮大肉，可一听李公的话，便耐不住满心欢喜。是呀，哪个母亲不希望女儿长得像自己呢？

“真神，一块皮。”李公摇了摇头，啧啧地称赞起来。四嫂笑嘻嘻地瞅着李公，有点幸灾乐祸。她知道，李公是在羡慕她有好的女儿，于是打趣道：“李公，把凤儿给你当女儿怎么样？”

“当真？”李公睁圆了双眼，射出异样的光，但随即黯淡下去，他怅然地说：“可惜长得不像我。”

（五）

“咳—”我刚回家坐着，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把我吓了一大跳，我忙扭头一看，只见梅娘直挺挺地立在我的身后，显出不满的神色。

“唉！”我也不知说什么好。

“等你当了官，可别把婶子也忘了哇！”梅娘说了这句话，突然大笑起来。我刚搞了高考，鬼知道怎么样呢，发挥得不好，我还有满肚子的委屈哩。

“哼，这个时候就不理人啦，不认得我了？”

我惶然一惊，结结巴巴：“哪里……哪里……”

我虽然说不出话，耳膜却被梅娘尖厉的笑声震得直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