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我和朝颜一起。住在胭脂路附近葵花巷108号的两层旧式小洋楼里。

常常是下班入了巷子，就能闻到葵花飘然四散的香气。疲累了一天的身心霎时得到一阵放松。隔着后窗，伸手就能够到葵花柠檬黄的花瓣和黑褐色的仁。在周末闲暇的午后，我会跑到后院，挑一些熟透的葵花仁，和朝颜两个人细细品尝葵花籽原滋原味的醇香。

生活看起来是这么的有滋有味。如果不去深究心海的流向，我和朝颜都很快乐。并会结婚，生子，像朝阳花一样，跟随每天的日出日落，延续着静好斑斓的年月。

然而，我很快就失业了。所在的小型广告公司连着数月亏本，终被规模宏大的一家收购。这是个被物质严重充斥的时代。人一失业就会浮躁不安。断了财路，吃喝拉撒，水电房租怎么办？如果没有朝颜，这些都会成为纠结我脑汁的问题。

朋友跟我介绍了几家公司，我坐公车一家一家应聘。我不是个好吃懒做的女子，不喜欢享受坐享其成的待遇。朝颜每天都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上门给人维修电脑或各种办公机器。他净白的脸黑了。胳膊也成了黑白分明的两段。我摸着朝颜日晒后的脸颊，心疼极了。我说朝颜，让我和你一起受苦吧。朝颜漆黑眼睛微眯，眉头一挑，傻瓜，只要和你在一起，我都是幸福的。他叫我呆在家里，说女孩子晒黑就不好看了。

我揶揄他只喜欢美女耶。

潇潇说十个男人九个色。十分之一不色的那个是太监。我还用手杵着他的脑门说，去去去，我才不信呢。那时我在江西一个老城读大三。我躺在宿舍的上铺翻看手机里的视频短片。末小远的手指摆成一个喇叭状，凑在我耳边大声喊，苏末末，我，喜，换，你!霎时石破惊天，湖底的小鱼四蹿乱逃。我心底含苞未放的蓓蕾缓缓开启。直到手机吱吱发出没电的提示，我才收敛起痴迷的笑。问下铺裹在布帘子里复习功课的潇潇，几点了？潇潇说，八点了，大小姐，你的白马王子还没给你电话吗？话音刚落，宿舍的电话高调地响起，我急忙跳下床，秦华美去接电话，我说，是我的。迟她一步拿起电话。是莫小远吧。我问秦美华。她小声道，不好意思，找我的。

我悻悻地回到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秦华美收拾了一番，跟我们道别。

潇潇探出头来，对我伸伸舌头，说，她好像恋爱了。我懒得理会，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关注别人的花边新闻。

郁闷中，莫小远打来电话，说傍晚遇到一些事情，来不及叫我吃饭。不等我问他什么事情，电话里便传来嘟嘟的忙音。凌晨熄灯后，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想念莫小远，一天不见，竟心慌。拿出手机给莫小远发信息，问他有没回宿舍。他说要是没有我的信息，就睡着了。我纳闷，难不成是说我打搅他睡觉？他又说，楼下的宿管很难缠，磨蹭了好久才开门。我说到宿舍就好，我可舍不得你露宿街头。聊毕，准备睡觉，听到宿舍门轻微的吱响。我轻声问，是秦华美回来了吗。黑暗中传来纤细的声音，是我。你还没睡吗。

淑女就是不一样，莲步亦趋，细声细气。就连吵架都不会大声。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一个女生在宿舍楼下当众侮辱秦华美，说她第三者，勾引有妇之夫。秦华美半点火气都没有。对女生说你是不是弄错人了，我连男朋友都没有。说完华丽转身，优雅地提着水壶上楼。搁下女生一人出尽三八风头。周遭的人议论纷纷，有的说女生神经，也有人戳着秦华美的脊梁骨骂她校妓。

我听了哑然。不知道她们说得是真是假。秦华美张得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香港选美小姐的脸蛋，空中小姐的气质，外加世界顶级模特的身材，活脱脱一个超级大美人。女生看了都啧啧咂舌，男生看了怎能把持眼波不流转。追她的男生曾经在班级门口排成长长的一列纵队。她基本上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潇潇说，秦华美是我们宿舍的骄傲。因为秦华美，我们宿舍电话最多，美女宿舍的美名响誉校内外。

后来不知听谁说，秦华美真的和一个有妇之夫好上了。有人看到她在校门口上了一个中年男人的保时捷。连车牌号都记得。说得有鼻子右眼的。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平时十一点准时回寝的秦华美真的很少回宿舍睡觉。我和潇潇一直断定，秦华美被保养了。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秦华美继续着她的美丽。谁也夺不走的。正如潇潇的另一句经典名言：不是每个女生都有做二奶的潜质。

我晕！这社会是怎么了？好像做二奶和选美大赛一样，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高中时代梦想的大学斑斓多姿终究遗落为永远的梦想罢了。大学继续着他的枯燥，高三生继续着他们的美梦。秦华美依然继续着她的夜不归宿。我继续着等莫小远的电话。莫小远继续着对我的好。巧克力，奶糖。蛋黄派，冰激凌。我的书包里永远都装有大堆的零食。是莫小远给我买的。我在宿舍楼下接过她递来的重重袋子，娇嗔着，莫小远，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淳朴，清澈。就像一汪清泉。莫小远直截了当地说。

我红着脸，自莫小远星辰般闪烁的眸子里看到了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转身，跑上楼。

隔着窗子，莫小远细高的身影杵在梧桐树忽明忽暗的阴影里，我看到他的身上闪烁着一种叫爱情的东西。

潇潇时常带着懑愤的表情说我命好。潇潇和我张得差不多好看。中上等的漂亮女孩。有时候，我看到潇潇纤细的骨架，觉得她比我要漂亮。但是潇潇没有男朋友。没有男生追她，她也不会倒追男生。我想潇潇把精力都放在争取全额奖学金上了，哪有时间在男生身上浪费心情。可潇潇说如果遇到像莫小远这么帅的，不排除倒追的可能。我说，你骂我花痴啊。心里却窃喜不得。

当初我是倒追莫小远的。至少我比她主动点。结果他没拒绝，青梅竹马，水到渠成，我们恋爱了。而且恋得相当轰轰烈烈。莫小远就像是我心上的一块肉，我时刻被牵动着。莫小远说，我就是她的心脏，没有我他将无法呼吸。我说太夸张了吧。其实心里美滋滋的，比刚吃过冰激淋的滋味还甜。

我在莫小远的爱护下浑浑噩噩了四年。我们约定一起去北漂。其实对我来说北漂南漂都一样。只要不和莫小远分开，去大西北喝风沙也在所不惜。莫小远抱着我激动道，末末你真的太好了。可是你适应不了高原生活啊。你身体那么不好，低血糖。时常头晕。要是有高原反怎么办？我挣脱他的怀抱，仰望他满含悲怆的眼睛，质问他，莫小远，你真的要去西北？

他不作声。高大的身子在风中瑟缩不停。

莫小远，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我的梦想，我不能放弃的梦想。良久，他终于倒出实情。

如果我不让你去呢？我咄咄逼人。我知道我阻止不了莫小远追逐梦想的脚步。他是学摄影专业的。他想拍下西藏的云彩，西藏孩子们清澈的双眸。我只想知道我在他心目中有多少分量。

原谅我。末末。他拙劣地说完，转身离去。留给我一个难忘的背影。

我右脚向前迈出一小步，又退回来。校园里的法国梧桐在风中沙沙作响。那声音就像一首清浅离别的曲子。莫小远没有回头，他的背影消逝在长廊的尽头，我眼里的最后一抹色彩终于褪去，只剩下单调的黑与白。

我一口气跑回宿舍，翻看相册里莫小远为我拍摄的照片。我努力找和他的合影，却怎么也找不到一张。原来，我和莫小远一直有着很远的距离，那所谓的爱情，不过是我一个人的幻想，梦中的宏伟蓝图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看着这些只有我一个人的照片，眼眶决堤，泪水肆虐在脸庞。潇潇安慰我别哭了。她说，男生在变成男人之前都是靠不住的。我埋怨，那你干吗不早说？

就是的。末末，好男人不止小远一个。一旁对镜贴花黄的秦华美也同情起我来。

小远？她凭什么叫他小远。第一直觉不对头。我还没叫他小远呢。我觉得莫小远比小远来得更生动些。

不知道是不是小远两个字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我快速抹掉眼泪，看她，一手拿着吃掉一半的巧克力，另一只手发着信息。修长的手指舞动在手机按键上，明晃晃的暗红指甲刺痛了我的眼。埋着头很认真的样子。

我走过去，夺过她的手机。她怔怔地看我，没有出声。亲爱的小远，你跟她说好了吗……

我气急败坏地把她昂贵的手机摔向墙壁。秦华美！原来你真的是校妓！潇潇也走过来帮我骂她，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

她的脸在我和潇潇的痛骂声中渐渐变得灰白，像木材燃烧后灰烬的颜色。和那些在福尔马林里浸泡了十几天的尸体十分接近。

良久，他低沉却又珍重地说，末末，对不起。你可以说我夺你所爱。但是不能侮辱我是校妓。

我嘿嘿一笑，是吗？你若不是，哪来的流言蜚语？我又拿起巧克力糖，狠狠地摔到他身上。你的巧克力和我的一模一样。你告诉我是在哪里买的?

她说不出。窘在我面前。

这些巧克力是韩国的新产品。在国内根本没有上市。莫小远的一个叔叔从韩国带给他的。秦华美，你凭什么拥有？

因为我爱小远。她脱口而出的话让我错愕不及。

我从鼻子里哼一声。就算是你爱她，那他爱你吗？

他爱我。他亲口说的。

哼！我再次鄙视。她还说过爱我呢！

她不吭声了。转身弯下腰去捡那部被我摔得惨目忍睹的手机。我回到自己的书桌前，跟人大干一场般的长出一口气。秦华美的那句“他爱我，他亲口说的”像雷声一样在我耳边轰动作响。我反复肯定又反复否定这句话，纠结在心里生生地疼。

莫小远，你告诉我，你真的爱秦华美而不爱我吗？我站在走廊里拨通了莫小远的电话。

末末，对不起，我一直把你当妹妹。

妹妹？我冷笑。回忆的闸门打开，如流水一样婵娟铺来。

七岁，外地打工的父亲不幸车祸，客死他乡。后，母亲因为思念父亲染上忧郁症。三年后，郁郁而死。我被接到舅舅家。从此开始遭受舅妈的虐待。

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翻了饭碗，舅舅不在家，舅妈抓住机会百般数落我。并罚站我在外面的太阳下站三个小时。幼小的我不敢反抗，只能怯怯地任凭舅妈摆布。就是在那时我第一次见到莫小远。他迈着阔绰的脚步走过来。我被他的绅士风度吸引住了。我努力想看清他，却眼前攸地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好看的脸。他自信地做自我介绍，我叫莫小远，你昏倒了，但是你怎么会站在太阳下暴晒呢。你喜欢日光浴吗？

我惨淡笑笑。说，谢谢你救了我，小哥哥。

从此，只要舅妈打我，我就跑到莫小远家。莫小远会一把把我楼在坏里，说，末末妹妹，别怕，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因为我，莫小远也很讨厌舅妈。后来他跟她妈妈说，那个女人很坏，老打我。

高一那年暑假，我吃到了莫小远给我的巧克力。那时候，我已经不叫他小哥哥。他也不叫我小妹妹。我说莫小远这巧克力怎么这么好吃啊。莫小远说是他爷爷从韩国带给他的。

你爷爷在国外啊？莫小远。

莫小远整张脸笑得和q头像一样夸张。

临睡前，我在日记本扉页写下：苏末末喜欢莫小远。然后一个人趴在桌上发呆。以至于舅妈把我的日记本从肘间抽走我都浑然不觉。舅妈拿起本子敲我的头，咚咚咚，像瓜熟蒂落的声音。一边诺诺，还挺有野心哟！

我发誓，我喜欢莫小远并不是因为他有一个在韩国的爷爷。我喜欢他能保护我不被人欺负。还喜欢他明亮的眼睛，和清澈的笑容。

高中毕业，我和莫小远报考了同一所大学。我想只要努力，莫小远就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就像我的左右手一样。

后来我知道了，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达成愿望的。就像亦舒说的，对于爱情，十分耕耘，都没一份收获。与之秦华美，我怎堪比？高度不及，相貌不及，就连吵架的风度都不及。想起来我站在她面前摔她的手机，我劈里啪啦地辱骂她，我的身上竟兀地发凉。可是莫小远，我真的没有资格爱你吗？

我没有回舅舅家。也没有跟潇潇一起打拼天下。我独自收拾行囊，去了离家乡最近的江城。妈妈的坟头就在武当山不远处的田地里。落叶归根，我还是要回到最亲的母亲身旁。这样才能不孤单，不被抛弃。坚持一份永远的守候。

在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等着与你守候一场天长地久的爱情。爱情是等，不是找。时间到了，该出现的那个人就出现了。

是在小旅馆居住的第十天，老板催促我交房租。我回头找银行卡取钱，这才发现卡丢了。又是外地卡号，只能到当地银行办理挂失手续。我向老板说明情况，老板鼓着肥嘟嘟的腮帮子说，没有钱别想走。我百愁莫展，如同釜底游鱼等待救星出现。

不远处一个男人看过来，了解了事情。立马从口袋掏出两百块给老板。老板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动，咿呀着说不出话来。

我和常平就这样误打误撞走到一起。后来我常常想起，会觉得朝颜有点傻。不过我想，他也善良。

善良的人都是明理的。也足够宽容

就想我不定地回忆往事，不停地说着我的过去。毫不掩饰地在他面前流泪。朝颜没有半点不悦，也没有半点厌烦，他说我会让你走去记忆的龙套。

她也给我买巧克力，虽然不是国外的，但是我也感动。他给我讲笑话。学大话西游里周星驰的台词。我听了咯咯笑。

他泄了气。憋红着连说，苏末末，你看，快乐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啊。

快乐就像吃糖果的小孩的脸。红红的。圆圆的。

朝颜给我红红圆圆的快乐。我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常平回来，我立马关闭所有的网页。帮他取下挂在肩上的包，说回来了？常平俯下身子，给我一个浅浅的吻。显然，他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我稍稍慌乱的心很快就镇定下来。这些日子，我不上班，学会了做一件事情——掩饰。

我又开始想念莫小远。我在q里查找莫小远的资料。去访问他的博客，去他常去的论坛。他在博客里写了年少生活。提到一个七岁就失去父母的女孩。但是他不讲女孩的名字。有人发评论问，真的有那个女孩吗？她好可怜哦！莫小远没有回复，我就像个问号一样定格在那篇日记里。我知道莫小远已经忘了我。就像忘记昨天是晴朗还是阴雨一样。不会被注意，便不会提起。他又写美好的爱情，写女朋友为了她差点被泥沙活埋。文中配有照片，昏天黑地的西藏。凛冽大雨。我看着看着，心突然被人揪了一下地疼痛。他们出生如死般的爱情，是我致命的伤。

我在文后评论，祝福你们幸福！我还想说什么，泪却涔然如雨，网一样布满了整张脸。

我不懂自己，为什么一旦停下来，就会想念莫小远？

末末，快来吃瓜吧。朝颜在客厅里叫我。我抹了一把潮湿的眼睛。到客厅和他一起吃瓜。冰凉凉的西瓜甘甜极了，就像常平对我的爱，醇正得不含一点杂质。

我帮朝颜切一块，递给他。朝颜灿灿地笑了。

夕阳下的向日葵发出金灿灿的光，打在朝颜脸上，是我喜欢的颜色。

我命令自己不去浏览那个博客。可一打开电脑，手指就不听使唤。莫小远的日记总是时好时坏的，我的心也跟着阴晴不定。我发了大量的匿名留言。莫小远一次也没有回复。但这并不能挫伤我百折不饶的意志。我继续留言，但不管我说什么，莫小远都一如既往地保持金子般的沉默。

后来莫小远的博客再也没有更新。我一次次打开网页，一次次心情黯然。我像是经历了又一次和他的分别。冷气一点点注入到心脏，脉搏微弱，直至冻结。

末末，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朝颜拿着洗干净的红苹果递给我。我茫然地看着朝颜，摇了摇头。起风了，葵花的枝叶轻轻摇摆。花影打在朝颜的脸上，恍惚明亮的一个圆盘。朝颜，你说没有阳光，向日葵是不是马上就死掉了？朝颜说，应该是吧。

那么苏末末没有朝颜会怎么样呢？

傻瓜，我不会离开你的！朝颜抱紧我，好像轻轻松懈，我就会像小鸟一样飞去。

莫小远的博客终于更新了。我细细浏览新内容。他说秦华美永远离他而去了。在一场大雨里，为了帮他找丢失的相机，不幸坠落陡崖。疼痛再一次蔓延至周身。这一次不是因为谁，而是秦华美。我开始后悔我曾对她的辱骂。负疚像火一样冲进胸口，我几乎哽咽。那个美丽妖娆的身影幻灯片一样闪烁在我眼前。

莫小远，对不起，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没有资格做你的女朋友。我明知道你根本不爱我，还是自欺欺人地纠缠你。对秦华美的那些侮辱我深深感到抱歉。她才是最能配得上的你人！这次我没有匿名，而是以真实姓名悄悄留言。

没想到的是，莫小远很快回复了。他写：爱情里没有谁对谁错。她会原谅你的。因为她没有离开的时候常跟我说对不起你。她从来都没有怪罪过你啊！祝你幸福！末末。

我读着这些肺腑之言，想象着网络另一段的莫小远有着怎样的痛彻心扉啊！对我而言，我只是失去了爱的人。而莫小远，他失去的不仅是爱的人，也是爱着他的人啊！

朝颜通过一个朋友，介绍我去一家广告公司。我又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素常生活。夕阳西下，穿过胭脂路，进入葵花胡同，那一株株金黄闪亮的葵花生机盎然。

末末，快点啊!我看见朝颜从那一片金黄中走出来，挥舞着双手对我喊。他手中的冰激凌在砖红色日光下就要融化掉。

本文已被编辑[燎原百击]于2008-7-19 21:08:47修改过　

-全文完-